踏上了长安的旅途后,雷长夜在入画匣里通知鱼玄机和药师他们的到来,让他们做好最后的布置。同时,他也提醒了他们注意浮生会和乱世人,并告知他们大内秘库里的令狐史官等人是浮生会内奸。
本来以为一切尽在掌握的鱼玄机顿时产生了极大的危机感。她发现仇士良很可能会先死在乱世人手里。她诚心诚意与药师讨论了一番,决心加紧布局北门长上的渗透,通过控制仇飞英等人,彻底接管北门长上的大权,策应雷长夜的飞鱼大娘船。
在经历过仇士良的威胁和同僚的倾轧之后,长宿群魔中的仇飞英、赵环和董炎都已经萌生了退意。在面对铡刀的时候,他们都意识到,再多的权威和金钱,在死亡面前都无足轻重。
蒙勋从江南回归之后,带来了神策军子女被乱世人惦记的噩耗。北门宿卫全都无心担职,惦记着家里的儿女。可恨的是,仇士良根本没有心思去管神策军的儿女,他除了在朝议上不断敲定东南八镇粮饷的缴纳章程,以及稳固北太仓收纳各地粮饷的主仓地位,其他的一概爱答不理。
因为这个形势,长宿群魔里出现了分化。以许占雄为首对儿女安危漠不关心的将领,借此拼命钻营,在仇士良身边博取表现,博取地位,一心想要成为看守北太仓,并接管飞鱼大娘船的将领。
一旦他成功收纳东南八镇和巴蜀秋饷,他就有机会成为仇士良座下北门长上第一人,到时候功名利禄还怕少吗?儿女没了,再娶十房小妾生他一大堆就是了。
而担心儿女安危的将士则一点点在仇飞英、赵环和董炎身边聚拢。最后连长宿群魔中冉冉升起的新星——蒙勋和赵算,都带着自己的兄弟投靠了仇飞英。
因为仇飞英是唯一能和永大侠搭上线的人。在整个长安,如果有谁能对付乱世人和浮生会,那就只剩下永强永海川和他麾下八百白银义从了。
只可惜永强因为南太仓失窃的祸事,现在被困在京畿行营之中,无法自由活动。就算想要调查浮生会的下落,调查范围只限于长安。仇飞英等人只能自己动员手下去做这件事,同时天天盼着雷长夜早点到长安,替永大侠交了巴蜀秋饷,早日恢复他的自由之身。
在这期间,仇士良在仙隐图的秘境之中,沉浸练功,不能自拔。大内十大高手死死守住了大内秘库,限制住库内典吏和史官的出入。大唐天子开成帝也不上朝了,在宫中苦苦研究炼丹之道。
长安城内只剩下许占雄和他的党羽耀武扬威,横行霸道,不断挤压仇飞英的生存空间。仇飞英在药师的筹谋划策下,苦苦维持着北门长上的地位,与许占雄斗智斗勇。两个人都完全没有发现宫城内部的北门宿卫心态已经出现了明显的变化。
这就是药师谋略的厉害之处。他用各种心术操纵许占雄和仇飞英互斗,不让他们有一刻的闲工夫,令他们在内忧外患中出现了关注的盲点,在最关键的宫门守卫之上,全盘陷入安排局的摆布。
但是药师和鱼玄机的努力只是在压制仇士良势力上卓有成效。浮生会依然处于神秘的阴影之中,除了露出狐狸尾巴的令狐史官等人,其他浮生会的主力,包括白起,仍然没有出现。
雷长夜操纵的永强也发动了八百白银义从到处搜索浮生会的消息,他的宝娃也从各个入画匣中偷偷钻出来,布满了长安城的各个角落。但是浮生会真的能躲,竟然这样都找不到。
经过一天两夜的搜索,雷长夜收起了想要找到浮生会的急迫心思。他发现自己太过于执着事前的谋划,而不再相信自己临敌应变的水准。现在事已至此,他必须认清一个现实,就是他必须做好最坏的准备,随机应变,随遇而安。
自从江南大势被他提前安排得烟消云散,他开始有点过于自负,无法忍受任何的不确定性。现在浮生会的布局,让他彻底走出了刚刚养成的舒适区。这从长远来看,不是坏事。
以后还有更多的挑战需要他用已有的资源做出临时的应变。浮生会这一次的挑战,就当练手了。
雷长夜收下心来,终于重新获得了心灵的沉静。他开始聚精会神地观察仇士良的魔途功修炼进程。
仇士良的进展极其迅速和顺利。
首先,他为了保险起见,照着魔途功的初阶功法重头运行了一遍魔功,查证所有魔功关键特性是否存在变数。在经过一天两夜的功法运行之后,他发现魔途功就是他原来练的魔功。
这给了他无穷的信心和希望。他开始朝着魔途功最后一重发力冲刺。魔途功的最后一重承前启后,前面接续了仇士良修炼的魔功基础,后面则把魔功的精华荟萃在一处,形成一种集大成的境界,经过精巧而玄妙的功法脉络和循环路径,凝聚成一团自成乾坤的核心阵法。
这精巧奥妙的最后一重功法充满了巧思,仿佛是人类智慧凝结出来的道法果实,有一种玄妙不可言传的神秘感和神圣感。
仇士良一旦开始修炼,立刻被这套功法蕴含的种种机巧和玄妙折服。很多他练功之时遇到的无法绕过的障碍都轻而易举地被斩断,反而成为一种上升的捷径。
这种感觉就好像他本来在登山,但是练了这个功法,却发现他不像在登山,而是在下山,越走越轻松,越走越快,最后甚至开始想要跑起来。
雷长夜暗中窥伺着他的练功全过程。光靠看就能感到这功法确实厉害。因为仇士良在练功的时候,身体周围会出现淡淡的赤红色光华。那是体内的魔功气息外溢而绽放的光华。这些光华显示出魔功进展的迅速和凶猛。
同时这光华也暴露出仇士良体内魔功运行的轨迹,甚至会泄露出功法在他体内的循环路线和气脉分布。
就在雷长夜观察得入神时,吴道子突然从入画匣里窜了出来,来到他身边。
“小雷,这货的魔功的确有点东西啊。”吴道子惊异地说。原来他一直以来也在偷偷窥伺仇士良的修炼。
“非常奇特,总感觉有什么东西我们算漏了。”雷长夜沉声说。
“从未见过这么厉害的魔功气息,他体外形成的气华图案倒是有点熟悉,在哪儿见过来着?”吴道子挠着头。
“你见过这种图案吗?”雷长夜惊喜地问。
“嗯,你不觉得有点像芥子袋法核显现出的一些阵纹吗?”吴道子问。
“嗯……芥子袋里的阵纹和这个魔途功居然有关系吗?”雷长夜吓了一跳。
“你最了解芥子袋的法阵,没见过这种阵纹吗?”吴道子又问。
“这个嘛……”雷长夜仔细观看着仇士良身上的气息。
他忽然有点明白了。吴道子对于芥子袋法核的阵纹看得不是特别深入,也不是特别懂,所以他只是对法阵的形状、图案和造型敏锐。
雷长夜因为精研符箓法阵,又是潜心研究过芥子袋的人,所以看到芥子袋法阵,首先看到的是法阵的内部结构和原理。对于形状、图案和造型不是太敏锐。
在他看来,仇士良体内透出的气华图案形成的法阵结构,和芥子袋内的法阵天差地别,完全不是一回事。但是,如果抛去法阵内核,只看外型,还真的有几分相像。
毋庸置疑,魔途功是巨大无比的天坑,就等着把仇士良装进去呢。但是这个坑到底是个啥?现在仇士良体内透出的气华图案,是一个最好的考量。
雷长夜兴奋了。一个从未见过的魔功,透出和芥子袋法核阵纹相近造型的法阵结构,这其中蕴含的道法和符箓学知识,本身就很吸引人。如果能把这件事琢磨透了,对于他的阵法学和符箓学都是一种提高和补充。
他立刻抓起一只炭笔,在船宫的地上飞快地把仇士良身上的气华图案画了出来。然后闭上眼睛迅速扫描他记下来的墨子五行记阵图,试图找到一两个贴合的阵纹复原上去。
每当想到一个类似的阵纹,他就在地上添几笔,仅仅半个时辰,地上已经被他画成漆黑一片。
他用湿抹布擦干净地板,凭着记忆再次画了起来,这一次他去芜存菁,只画下了他看起来可能性最高的几个阵纹,将他们拼合成仇士良身上的气华图案。
然后他又把这个气华图案画在另一片地板上,这一次他自作主张添了一点阵法。这个时候,他忽然发现了什么,飞快地在法阵周围画上了一圈边界,然后在底下补充了一堆奇形怪状的阵法。他画的阵法看起来核心架构非常巧妙,但是搭建得极其粗疏,颇有邪道风韵。
“这是个什么东西?”吴道子看着他画了这个又画那个,已经看得头昏目眩,满眼发花,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这是……”雷长夜揉了揉眼睛,冷汗如雨,滚滚而落,“……融妖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