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景澜院, 燕清云来没回来,杨初雪用过饭, 一头便埋在书房里,如今她不仅要准备给大公子的计划书, 还打算借流云居士的大名,给弟弟们也创下一份名望。
她之前早就打算好的,身在古代,若想在文坛占有一席之地,要想真正的提高自己的威望与名气,光靠农业和算学是不够的,古代读书人向来都只看重八股、诗词、策论, 以及学术类的文章。
她身为一个女子, 八股文虽下了一番功夫,但却算不得顶好,诗词也只会剽窃,策论的话, 当今社会稍有不慎便戳了皇帝的禁忌, 写的时候要慎之又慎,以目前流云居的名气来说,若是做不到人人赞同一呼百应,最好先把这个放一放,否则的话,说不定还会惹下一身腥。
至于学术,其实算学也算是学术的一种, 只是古代人不看重这个,他们看重的只有儒家思想,孔孟之道,而在古代人来说,学术也只有文学这一种,算学、格物、技术、医术之类的,都只称得上是杂学,没有现代人的学科来的广泛。
杨初雪想了又想,最终决定,编写出一本字典,昔日康熙字典,影响之大,流行之广,近300年无出其右者。有了这份贡献,想必弟弟们在官场也会一路顺畅,而流云居士的名望,亦会更上一层楼,她在古代也算是能真正的站稳脚跟,到时候,就算把身份宣扬出去也不怕了。
并且,有了现代的字典做典范,她只需列下大纲,其余交给弟弟们就行了,也不用像康熙那时,许多人慢慢摸索,耗时费力,有了如此大的作弊利器,她又怎能不好好利用一番。
心中这样一想,杨初雪奋笔疾书,其实她更想在盛儿开考以前把书完成,这样的话,时间就很赶了,只是,对盛儿的好处,却也是数不尽的。
不过,事有轻重缓急,想着公主之前的吩咐,大少爷要看的计划书,她还是决定,先把的文案写完再说,毕竟,此事在她心中盘桓良久,早已有了腹案,写起来会比字典快速也简单许多。
子时的梆子敲过,燕清云回来时,已经差不多半夜了,看见景澜院书房的灯还亮着,心里当即怒了起来,怒气冲冲一脚把门给踹开,拉着杨初雪就去睡觉。
杨初雪愣了愣,半响都回不过神来,话说,燕清云有多久没有这么强势了。
“你以后再敢在书房呆到半夜三更,爷就把你的书都给扔了。”燕清云怒气冲冲的说。
杨初雪被噎住了,话说,人善被人欺也不是没有道理的,看着燕清云的怒火,杨初雪硬是没敢吱声,乖的跟兔子似的,任由他拉着安寝了。
燕清云心中极为满意,只觉得夫钢大震了一把,初雪其实还是满听话的,直到睡到了床上,心里都还得瑟着。
被他这打了一岔,杨初雪也忘了问他今日出去干嘛了,第二天早上起来,早已不见燕清云踪影,只是下午的时候却听说,今儿京城里好热闹,各家各户的丑事都出来了,不是张大人家的嫡妻毒死了小妾的儿子,就是王大人家的宝贝儿子,在酒楼里跟人抢歌女,结果大打出手,更离谱的是,某某某科举作弊,还有谁谁谁家的夫人给谁戴了绿帽子,要么就是谁家小妾跟谁偷情。
且不管这些传闻是真是假,只是这丑事既然传出来了,恐怕好些人家,近段日子都不敢拿出脸来见人,其中更甚是辅国公府,不仅添油加醋描述了前些日子发生的事儿,还怎么恶毒,怎么阴险,怎么天花乱坠怎么说,反正是把辅国公及宁夫人那一房贬的一文不值,就连李婉华的事儿,也宣扬了出来,唯一没有传言的,就是杨初雪。
杨初雪听后无语,这种不要脸,不要皮,自爆家门阴私的损招,恐怕也只有燕清云想得出,不过,很解气就是了,只是她对那些传言的的真实性,还是抱有怀疑,这辅国公府都夸张成这样,把那宁夫人说的是祸国殃民的狐媚子,那勾人的手段啊,就连楼子里的红牌都自愧不如,否则辅国公又怎会那样宠爱,李婉华更成了一个淫荡女子,不然好端端的,燕清云又怎会要休妻。
总之,虽然也有小小真实性,但胡夸的成分居多,并且还越演越烈,市井小民,本就喜欢这种八卦流言,一传十,十传百,那是越说越离谱了。
辅国公知道后,脸色铁青,一连几天都没吃下饭,宁夫人彻彻底底呆在院子里不敢出门,把那始作俑者,恨得咬牙切齿,不是没怀疑过三房,只是三房的丑事儿也有,反倒让她有些疑惑起来,唯一庆幸的是,这次流言,牵连的人太多,虽然各自都低着脑袋做人,但还是坚持反驳此乃谣言。
在诸位达官贵人,强势的镇压下,没过多久,明面上的流言是没有了,只是,百姓心中怎么想,却只有天知道了,需知众口铄金的道理,反正这些日子,那些传言最甚的家门,是要夹起尾巴做人了。
诚王侧妃那是直接失了宠,二公子在衙门,也总是有人拿探究的目光看他,只是当他回视过去,又好像什么都没有似的,只见一些大人,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其他,气的他那是有火都没地方发。
四公子倒是稍微好些,他行走的地方,身边就有几个流言受害者,无一不聚在一起大道苦水。
五公子在国子监,则是没脸抬起头来见人,更没有功夫找杨荀盛和杨荀朝的麻烦,除了大部分跟他一派的人,其余人看他的目光,皆有一种原来如此的明悟,难怪他总是找那两兄弟麻烦,原来真相竟是如此!
不过说来也奇怪,家里传出流言的人家,竟都和他是一派,若不是那些传言,都有蛛丝马迹可寻,所有人都还要以为,那是有人造谣呢。
这,恐怕就是燕清云的高明之处,真话里面夹着假话,让人想要质疑都难,所以才会在后来,哪怕那些达官贵人镇压了谣言之后,反倒还更加坐实了流言的真实性。
当然,这些也都是后话了,目前来说,杨初雪听到那些流言,只高兴自己弟弟可以不用受欺负,否则谁打了他们的脸,他们亦可把谁的裤子扒光,少了那块遮羞布,只看谁比谁丢人!
只要且在等几个月,她一定要为弟弟们,铺上一条光明大道。
傍晚的时候,大公子来访,杨初雪微微有些讶异,她可不认为,大公子此时前来会是找燕清云的,只是,她原想着长公主至少要多考虑几日,才会告诉大公子,没想到竟这么快。
“见过大公子。”杨初雪福身见礼。
大公子神色淡淡的,看不出喜怒,只瞥了她一眼,“嗯!”了一声,便不再言他。
杨初雪郁闷了,她从来就知道这大公子难对付,此时是想给她下马威吗?
屋子里一直静默着,大公子不出声,杨初雪也不出声,仗着有了身子,自顾自找了张椅子坐下,她相信,大公子是斯文人,纵然心中不悦,也不会有所责怪,正好她此时也可以乘着这段空闲的时间,安静的想想,字典的排版接下来该怎么写。
杨初雪向来有个本事,那就是忽视周围的一切,很显然,她此时做的很好。
其实,燕清荣在杨初雪一坐下,便知道这一局对阵输了,他曾经遇见过很多的人,但从没遇见过如此自觉的,难怪能和三弟看对眼,这两人的脸皮,简直是一副德行,并且,杨初雪算的没错,他这会儿心中是不悦,但难道还真能跟一个孕妇计较吗?更何况,他此次来亦是有事要办。
“你在辅国公府,究竟有什么目的?”燕清荣眼神犀利,气势瞬间展开,虽然身子看着病弱,但却仿佛蕴藏着无穷的爆发力,万事保留怀疑,是他做事向来的准则,他不相信杨初雪,一点也不相信。
而使得他不相信的原因,却正是母亲和弟弟,竟都轻易被她收买,今日听了母亲所言,就连他也不能不承认,他心动了,可就是因为心动,他心里才更加警惕,弃了爵位另起炉灶,这可不是小事,这女人,究竟想干什么?若是危害到三弟,哪怕她怀着身孕,他也会不惜一切手段除去!
“大公子此言何意?妾身与三公子一荣俱荣,妾身的孩子,更是三公子的血脉,为孩子,为丈夫考虑,难道有错吗?”杨初雪满头黑线,都说聪明人多疑,这话果然不假。
“你可知今日外面的流言,你竟唆使着清云,做出此等败坏门风之事,你可还有何话要说?”燕清荣字句不饶,面容更加严厉。
杨初雪嗤笑一声,目露不屑:“辅国公府,还有门风?”早在八百年前,就被燕清云给败光了,更不提,辅国公宠妾灭妻一事,只不过,以前不敢有人大肆宣扬罢了。
“你......”燕清荣还从没这样气恼过,手指着她面色铁青,忽然急喘着气,咳嗽起来。
杨初雪见状心中一紧,差点忘了燕清荣这身子,赶忙吩咐人用白鹤灵芝、野菊花、化橘红、百合、红枣、枸杞、人参、桂圆、枇杷、杏仁、略加一点普洱,泡了杯淡淡的清茶奉上。
燕清荣此时也顾不了那么多,喝了口茶,缓了缓气儿,这才狠狠的瞪着杨初雪,心中也暗脑自己这身子破败,受了点气,竟然就咳成那样。
杨初雪此时倒是不怕了,燕清荣愤怒,总比他面无表情,或是亲和有加来的好,那会让她头皮发麻,急忙说道:“大公子喝着这茶可还行?妾身专寻了几味治疗气喘与咳嗽的方子,只是还没试过,一直也不敢拿出来,不过妾身觉得,是药三分毒,公子还是食补较好,无事多走动,也利于身子健康。”
燕清荣开始听着还好,后来脸色就黑了下来,敢情他还是第一个实验品,出了问题,她担当的起吗?只是接着,便又深思起来,其实他这身子,喝了很多药都不见效,以前还不知怎么回事儿,后来才明白,原来是有人不想他好,也是从那之后,他才开始对周遭的人怀疑,只不过,他的身子已经坏了,汤药更是离不得身,如今乍然听说让他停药,心中不屑一顾的同时,又忍不住期待起来。
不过,无论这女人怎样说,都不可原谅。
杨初雪对自身的危机特别敏感,急忙说道:“大公子其实不必气恼,妾身身份卑微,多仰仗公主与三公子庇护,自不会有害人之心,更何况,三公子对妾身情深意重,妾身感激都来不及,又怎会多做他想,昨日挑着辅国公府分家,也只不过是居安思危,妾身天生小性儿,不喜欢被人捏拿,更不喜欢在意的人被伤害,而且,妾身也不得不为孩子多想想,辅国公府,还是早点离了的好。”
燕清荣沉默了片刻,想来是在分辨她这话的真假,过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来,目光深邃的看着她说:“本公子只想知道,为何,你非要坚持离了这国公府不可?”
杨初雪浅浅一笑,并不隐瞒,直言道:“妾身虽不懂国事,但亦知树大招风,三皇子一定会败,到时候,辅国公府又怎会落得好下场。”
“你怎知三皇子会败?他可是最早被封王的成年皇子!”燕清云眉头一松,对她的疑虑倒是去了不少,若真是别处派来的人,他不会查不出来,并且,也不敢对皇家之事,如此畅言不讳。
杨初雪心念一转,唇角弯起一抹诡异的弧度,大公子若是问她意见,她一定会直言相告,若是问她的想法,那......
她做不到的事情,并不代表大公子也做不到,心中这样一想,思量了片刻,说道:“自古以来,皇帝都忌讳外戚做大,亦不喜皇子们结党营私,若有朝一日,皇子的声势大过皇帝,那皇帝又会如何做想,帝王心术,重在平衡,倘若朝堂失衡,三皇子声势过天,那,又当如何?”
燕清荣倒抽一口凉气,眼帘微微下垂,掩藏住里面的惊涛骇浪,如此胆大妄为之言,若不是出自女子之口,他定要把这人拉来做幕僚,此言虽然狂妄,但细细想来,却不失为了个兵不血刃的好办法。
只是,他有些想不明白,针对他们的明明是皇帝,这女子,如何能想到三皇子与文家头上。
殊不知杨初雪很记仇,得罪她的是宁夫人,与五公子,她自然也把三皇子一派算入其中,更何况,昔日皇太子好端端的又怎会英年早逝,她不信,面对这得利最大的皇帝和文家,长公主心中会没有恨。
“把你写好的文案拿给我。”燕清荣淡淡的说道。
杨初雪点头尊是,告了声罪之后,直接去了书房,没过一会儿,就拿来昨夜赶写的计划方案。
燕清荣扫了一眼,并没有细看,放进怀里,起身便往屋外走去,就仿佛他们刚才什么也没说过,也没有那一番惊世骇俗之言。
杨初雪满意的一笑,她相信,大公子不会让她失望,接下来,她所要做的,就只有等待了。
转身,她便去了书房,跟大公子虽然已经暂时达成默契,但字典的编写也耽误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