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为民很配合。
戴力实一听说又要抓他,又要把他关进看守所,比徐为民还要配合。
把他带上警车,韩朝阳没急着回去,让孙国康先看着,自己却站在车位给刘所打电话。
刘建业怎么也没想到把所里搞得风声鹤唳的一起监视居住人员畏罪潜逃案查到最后是这个结果,一脸不可思议地问:“他很想进看守所?”
“意料之外,但也在情理之中。”
韩朝阳回头看了一眼警车,背对着车头苦笑道:“他家徒四壁,没收入来源,没人接济,甚至不受人待见,而且还有病。把他从看守所接出来监视居住,不是让他呆在家里等死吗?说句不中听的话,他死在家里都没人知道。被关进看守所多好,不管伙食怎么样,至少不用为一日三餐担心,并且还会帮他看病。”
“既然想坐牢,他怎么不早点自首?”
“刘所,他不懂啊,他以为把他从看守所接出来监视居住就是不追究他的刑事责任了,甚至认为他没钱还有病,判死刑够不上,判个三五年反而要管他饭,反而要帮他治病,以为公检法司不愿意管、懒得管,嫌他麻烦把他当屁一样放了的。”
刘建业反应过来,腹诽了一句难道不是吗,随即沉吟道:“朝阳,你这一说我发现他跑了很麻烦,抓回来同样麻烦,就这么送看守所,看守所会收吗?”
“瘦得不成人形了,我怀疑可能已经病入膏肓,看守所肯定不会收。”
“看守所都不收,我花园街派出所更不能要!”吃一堑长一智,刘建业不想搬石头砸自己脚,一锤定音地说:“案子是刑警队,本来就跟我们派出所没关系。朝阳,帮帮忙,再辛苦一下,别把人往所里送了,直接送刑警队。”
“刘所,不管怎么说他也是网上逃犯。”
“线索是你掌握的,人也是你亲手抓获的,这个功劳我不跟你抢。
什么不跟我抢功劳,你分明是怕麻烦!
韩朝阳被搞得啼笑皆非,想想忍不住问:“刘所,万一刑警队也不收呢?”
“这是他们的案子,他们凭什么不收?”刘建业打定主意不接收这个烫手山芋,敲着桌子说:“如果他们不接手,或者想把皮球往我这儿踢,你直接把嫌疑人送分局。今天杜局值班,我就不信你们好不容易抓获一个在逃人员,他会让你把嫌疑人放了。”
不抓不行,抓到却很麻烦,这算什么事!
韩朝阳没哪怕一丁点抓获网上逃犯的成就感,苦笑道:“好吧,我先把嫌疑人送到二中队,看他们怎么说。”
“去把,路上开慢点。”
……
怪事年年,新春特别多!
韩朝阳抱着试试看的心理钻进警车,正准备把戴力实往刑警二中队送,结果徐为民竟扶着副驾驶椅背小心翼翼地问:“韩警官,没我的事了吧?”
“暂时没有,你问这个干嘛?”
“我……我回去看过一眼就行了,我家老头六年前就说要跟我断绝父子关系,回去估计也呆不下去。再说我的事您又不是不知道,那些讨债鬼不会善罢甘休,我不在家还好点,我如果回去连我家老头老太太的日子都不好过。”
从他语气中能听得出来,后面那句是肺腑之言。
韩朝阳没想到他还有几分良心,紧盯着他双眼问:“不回去,你去哪儿?”
“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我一个大活人还能被尿憋死?”
“别回去了,”戴力实不仅没丝毫怪罪徐为民出卖他的意思,反而冷不丁说:“几十万,怎么还,不回去最好。赶紧回桥洞吧,西川的那个老家伙晚上见你不在,还背着铺盖卷想占你的地儿,回去晚了连睡的地方都没有。”
从来没遇到过如此奇葩的嫌疑人,同样没遇到过如此荒唐的事!
韩朝阳气不打一处来,冷冷地说:“现在知道怕连累老父老母,你特么早干什么去了?遇到问题解决问题,一味逃避算什么?你躲在外面,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可你真是一个人吗?你爸你妈生你养你图什么,不就图有个人能帮他们养老送终!”
“韩警官,我不是不想,我是……我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还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少跟我一套一套的!”
“我确实身不由己……”
人肯定是要带回去,不能让他就这么在外面飘着。
韩朝阳对着车窗一连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稍稍平复下心情,回头道:“徐为民,你以为你不回家那些讨债的就不会骚扰你爸你妈?你爸可能没跟你说,我可以告诉你,那些家伙去过你家,而且去过不止一次!你爸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不是吓唬你,他已经做好了跟那些讨债鬼拼老命的准备。”
徐老爷子没说,但别人说过。
想到那些讨债鬼总是去骚扰老父老母,徐为民心如刀绞,泪流满面。
韩朝阳打开储物柜,取出一包纸巾,抽出几张递到他面前:“还是那句话,遇到问题解决问题。解铃还须系铃人,你总不回家,总躲在外面,到底借了多少钱,利息到底受不受法律保护,这些情况谁知道?”
“可是……可是我回去也解决不了问题,韩朝阳,您看我都变成这样了,别说利息,本金我都还不上。”
“一年还不上十年,十年还不上二十年,你有手有脚,只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我就不信慢慢还也还不上。”韩朝阳顿了顿,接着道:“因为你的事,新园街派出所的唐警长专门找过经侦大队,经侦大队需要证据,也就说现在需要你积极主动配合,相信我,先回家,先想想怎么把二老寒了几十年的心捂热了,其它事过几天再说。”
令人啼笑皆非的是,戴力实又冷不丁来了句:“为民,韩警官都这么说了,要不你先回去看看,实在不行再回来。强龙不压地头蛇,我就不信西川老头真敢跟我们抢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