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仕远看了眼乔苒,乔苒朝他笑了笑,摊手。
这意思就是不用插手留人了,甄仕远闪身让开,笑着捋须道:“你们来的巧,案子已经结了,只差一份结案总结了。”
乔苒在甄仕远身后小声提醒他:“大人,纸面上的东西我已经写完了。”
所以,方才过去大牢,便是为了看赵悯生留在大理寺的最后一衍,将要问的问清楚了。
“哦,年纪大了,记不大清了。”甄仕远闻言笑着及时改口,对季南道,“年轻人做事积极,已经备妥了。”
季南往这里看了一眼,目光在乔苒的身上顿了片刻之后移开,道:“大理寺官员办事果然叫人放心,难怪陛下如此器重。”
话中有话啊!甄仕远抬头仰视比他高一个半头的季南,微微眯了眯眼,原本脸上还算客套的笑容越发敷衍,干脆皮笑肉不笑的呵了两声,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虽然有些不耐烦与他们继续周旋下去,可刑部的人来提人,为了大理寺的颜面,他这个大理寺卿一定是要在场的。
甄仕远回头看了眼站在原地没有动的乔苒,道:“你就不必去了,本官送完人回来寻你。”
这丫头胆子大的很,方才季南莫名其妙的突然盯着她看了片刻,他可不相信刑部的人多看一个女孩子会是因为这个女孩子长的好。没什么事,还是不要被刑部的人盯上的好。
乔苒低头小声对甄仕远道了声:“大人小心。”
甄仕远这个上峰人还是不错的,虽然有时候关注事情的点古怪了点,譬如“一个半头”。
东西早已经备好了,王林翰和赵悯生两个幕后的凶手也未挣扎,而是十分配合的跟着他们上了马车。
平庄站在门口目送着甄仕远这个上峰连同几个刑部的官员官差离开,这才转身回去向乔苒禀报。
“那两个人也没闹,毕竟证据确凿。”平庄说道,“甄大人随同他们一起走的,还要交接一番。”
乔苒点了点头,顺手翻开桌面上那本话本子。
原本不过是顺势扫一眼而已,不过在看到话本子的封面时,他整个人顿时激动了起来:“乔大人,看写自己的话本子感觉怎么样?”
乔苒指着才翻开的第一页,点了点,对他道:“我还没看。”
没看怎么回答他这个话?平庄摇头叹了口气,踱着步准备去后院看看他的重风。
鉴于总有些莫名其妙的人“觊觎”他的重风,而他的重风偶尔也会被某些人所“诱惑”,譬如看话本子的那个。所以,这些天他总会把重风带到后院去,免得被旁人招惹了。
只是才走了两步,身后那个“诱惑”重风的就出声叫住了他:“平庄,你前些日子带在身边的香囊是谁给你的?”
平庄怔了一怔,回头看向乔苒,顿了顿之后,才道:“这同案子有关系吗?”
女孩子摇了摇头,目光落在他脸上顿了好一会儿。
这目光当真是连掩饰都不掩饰,平庄默默的吞了口唾沫,绷紧了身子:这位乔大人不会当真馋他身子吧!他虽说还是很注重节操这种东西的,可面前的女孩子长的还挺好的,人又是她上峰,真要他献身,咬咬牙也不是不能接受。可她那个阴阳司出来的阴阳怪气的张天师怕是回头会给他好看……平庄不知不觉的想的便越发远了,人也开始走神。
直到一只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平庄这才回过神来,看向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女孩子,而后本能的后退了一步,道:“乔大人。”
女孩子嗯了一声,蹙了蹙眉,似乎对他走神有些不满,她问他:“你做什么呢?方才问了你好几遍了。”
问他话了?平庄看着她,神情呆怔。
这神情一看便知根本没在听她说的话,女孩子不得已再次开口问了一遍:“我问上次的香囊是谁给你的?”
“就是个样貌普通丫鬟模样的女子,说是替家里小姐给我的。”平庄“哦”了一声,回道,“长什么样我都忘记了。”
他可没有那等第一眼就看到旁人内里的眼力,如果那丫鬟长的跟眼前这个乔大人这等长相,他至少是能记得住模样的。
“上一次呢!”乔苒提醒他,唯恐他忘了还特意点出,“就是薛怀出事我们在出城途中碰到那一次你身上的香囊是谁给你的?”
“也是个丫鬟,样貌比后来那一个要好一些,说是替家里小姐给我的。”平庄说着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我这等长相被人赠香囊很常见的,这种事我见的多了,不必理会就好了。”
你不理会,送香囊的就知道你没那个意思,自然也就不了了之了。这长安城虽然有些女子性子野了些,譬如之前案子里那个“豪放至极”的,还有些女子阴阳怪气的,譬如面前这个,不过看上他的大半还是大家闺秀,不会做什么出格事,他已经很习惯了。
赠香囊这风俗乔苒身为一个女子没有经历过,不过却也有所耳闻。闺中女子若是对路过的哪家公子有意动,便会送香囊打探这男子的意思。有些接了香囊,正好也想找情人的,便会上门一见,这一见若是看对眼便会好上,若是不对眼,那便就当没这回事发生过。
“乔大人,你问这些做什么?”平庄被她问起这些事,人不由警惕了几分。
“香囊里的香味道很特殊,不似寻常所见的香囊。”乔苒说道。
“哦,那个啊,我倒没在意,不过味道不难闻。”平庄说着不以为意的回了她一句。
乔苒盯着他那张脸微微蹙眉:“这一只小小的香囊里至少有超过二十种不同的香料混合而成。”
她对香囊研究不大,不过天生一只好鼻子,这样混合了二十多种不同香料的香囊一下子让她鼻子有些不舒服,所以,当日第一次看到香囊她便记住了。
“这么复杂的香料应该是出自京城数一数二的香料铺子,送你香料的女子应当不是寻常人家的小姐。”乔苒说道。
平庄“哦”了一声,摸了摸自己的脸,道:“我这样的脸吸引一些并非寻常人家出身的小姐有什么奇怪的?”
乔苒沉默了一刻:她突然发现,大理寺的男人除了甄仕远先前说的矜持之外还有一个特点,那就是皆十分自信。
甄仕远是这样,眼前这个平庄也同样如此。
不过虽是这么想的,平庄那张脸能看也是事实。所以,乔苒没有反驳,点了点头,对他说道:“这没什么奇怪的,不过这样复杂的香料,两只大小不同,传递婢女也不同的香囊里头的香却是一样的。”
她在现代时是真正的大小姐,虽说到了大楚成了“扫把星”,却不代表她不知道闺中小姐某些做事的“规则”。
似这等传递爱慕之情的私密事,一般而言前去传递香囊的都是贴身的最信任的婢女,而且这种事知道的人越多越是不方便。
所以,她若是那等闺中小姐,真看上了哪家公子请人去传话一定只会叫同一个婢女前去,而不会再换人。
“所以,乔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平庄似乎有些糊涂了。
乔苒伸出两个手指,道:“其一,要么这前后两次传递香囊的是同一个人,用了不同的婢女和不同的香囊袋只是怕你发现而已。如此不肯放弃的闺中小姐显然不会轻易放手,你最近还是小心些的好,”女孩子说着再次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嘀咕道,“你这模样出去也是不大安生,有危险的。”
不但生的好看的女子独自出门有危险,男子也是一样的。
这话说的他好似个小白脸一般,平庄一张脸顿时涨的通红,按住了自己腰间的佩刀,扬声道:“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人胆敢对我动手!”
他可是江湖里滚过来的高手,还怕那些闺中小姐身边的护卫不成?
乔苒翻了翻眼皮道:“若是那些人不跟你真刀真枪的比功夫,一把迷药呢?”
平庄道:“我是会内家功夫的高手,就算中了迷药,也还能撑上一撑的,跑到人多处应当没有问题。”
女孩子依旧面无表情,只是口中抛出的问题却没有阻止,她问他道:“若是催情药呢?叫你吃了把持不住,干出什么荒唐事来,事后赖上你……”
这样下三滥的手段从一个女子口中说出来,而且还是个一身官袍,满脸严肃一本正经的女孩子口中说出来,平庄心境十分复杂:这位上峰是不是不知女子羞涩为何物?
只是虽然觉得她说出的话令人尴尬,却也不得不承认这是极有可能的,是以平庄想了想,强作镇定道:“那亏的也不是我……”
其实这也不一定,他长的那么好看,若是女子长的不如他好看,亏的是他好不好?平庄暗自腹诽。
“你若是这么想我也不说什么。”女孩子仿佛没看到他脸上的纠结,面色依旧平静的说着,“除了上头一种可能之外还有第二种可能。”
还有第二种?平庄脸色愈发难看:原本以为生下来是个男子,有好些事不用操心了,岂料这世道真是……生的好看的男子没想到要操心的事也不少。
“第二种便是那两个香囊确实是不同的人送你的,不过能要好到送同一个香囊,那这两位小姐关系定然是极好的,是姐妹也说不定。”女孩子说着,方才还平静的脸上闪过一丝嫌弃之色,“被同一家兄弟姐妹看上,若不是有一方愿意成全主动退出,通常都会惹来大麻烦。”
听到这里,平庄一张脸上早已是面如土色了:姐妹也就算了?还有兄弟?这位乔大人到底是如何用这样平静的语气说出这样的话的?
“你长成这副模样,”那边女孩子说到这里,忍不住叹了口气,似是有些无奈,“一开始我就不大乐意你跟在我身边做事的,蓝颜多祸水,就怕惹出事来。”
这话听的平庄直翻白眼,嫌他长的好看?他还没嫌她长的好呢!要不是长得好,那阴阳司那位阴阳怪气的张天师怎么会这般针对他?
“总之,你自己小心些!”女孩子说着低头重新看起了她的话本子,挥手赶人,“最好不要惹出什么麻烦来还要我去捞你。”
“我又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白脸!”平庄恨恨地道了一声,随后道,“况且我还可以找九叔找周世林帮忙,不用你操心。”
“那最好不过了。”女孩子说着再次挥了挥手,“你要出去便出去,不要站在中间,挡着我看话本子了。”
真是好个冷漠无情的上峰!平庄心底暗道了一句,牵着重风出了衙门。
心里不舒服,还是找九叔去的好,他翻身上马,向城外驶去。
今儿天气虽然不错,不过午时这等吃饭的时候在城中纵马狂奔的人也也不多,转上黄天道时,迎面有两骑飞奔而来,两匹黑色高头大马来势汹汹,不过他的重风也不是吃素的,迎难而上。
这等时候,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到方才那位“上峰”口中说的兄弟,他一个激灵,本能的抬眼看向高头大马上的两个人。
一身劲装,带着面纱斗笠遮了大半张脸,浑身遮都遮不住的杀气扑面而来,而后……与他错身而过,远去了。
只是路过,根本不是找他的。平庄松了口气,他就道哪有这么巧的事,才说完后头就有“兄弟”出现了。
松了口气的平庄夹了夹马肚,驾着重风向城外疾驰而去。是以,他也不曾回头看到那两位“兄弟”离去的方向正是前往刑部衙门的方向。
此时,马车离走上刑部衙门前的官道不过百步了,甄仕远坐在马车里摇摇晃晃,昏昏欲睡。午时饭后正是容易打瞌睡的时候。
就在他脑袋一点一点着就要撞上一旁的车壁之时,一阵寒风带着脸颊一瞬间的刺痛扑面而来。
同坐马车内的季南反应极快,不过一挥衣袖,便及时出手接住了自马车外飞来的一支飞镖。他是武状元出身,身手自然十分了得,这个时候有此反应也是正常的,可身旁的大理寺卿甄仕远却只是个文弱书生。
脑中念头一闪而过,季南正想开口安抚,一旁的甄仕远却早已以不弱于他的反应惊呼了起来。
这一支飞镖不知道怎么飞的,那可是擦到他的脸了啊!捂着脸的甄仕远满脸皆是惊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