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头骷髅不是一具。
诵经念佛的佛堂就被这烛台一砸砸出了一段尘封了三十多年的真相。
积满尘埃的白骨一下子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你还有何话说?方李氏?”甄仕远震惊之后回过神来,下意识的松了一口气。
这些白骨一露面,有些事情的结局便已经注定了。
杜子衡将手里的骷髅放在地上,释然的看向那方老夫人:“三十五年前,你确实杀了人。”
方老夫人抬起头来,没有看杜子衡也没有看甄仕远,而是看向那个蹲在地上的女孩子。
“你懂奇门遁甲?”她皱了皱眉,似乎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我从来不曾听闻你懂这些。”
这话落在耳中,乔苒忍不住挑了挑眉,看来暗中关注她的人远比她想象的要多得多。
譬如眼前这位方老夫人也是其中一位。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没有人能算到原主的死她的生。
“我不懂。”乔苒拍了拍手上的灰,站了起来,“而且我知道这座宅子建造的精妙,不是寻常人看得懂的。”
方老夫人看着她,等她的解释。
“我身边也没有人懂这个。”看来看去,她身边懂奇门遁甲的大概只有曾经出现在她身边的张解,而张解也未必能看得懂这家宅的布局。如今更是因为那位原小姐的出现,他走了,还带走了阿生,她身边似乎已经没有与他有关的人和事了。
“也正是因为这样,我想如果方老夫人想再对什么人动手的话,或许可以再用一次当年的方法了。”乔苒说道,“你自忖布局精妙,这座依托奇门遁甲而建,时时变化的家宅简直就是个藏污纳垢的好地方。”
“老实说,这宅子的奇门遁甲到现在我都看不懂。”女孩子说着顿了顿,自顾自的笑了,“方老夫人也未必全然懂,但是应当知道一些打开的方法。”
方老夫人看着她,让她继续说下去。
“如果城中所传是真的,那么一个能毫不手软的连夜动手杀了十几条人命的人又怎么可能是心善的连蚂蚁都不舍得踩一只的善人?”
“你一面能杀人,一面又念着消业障的金刚经,所以我看你是在怕,毕竟杀了这么多人,都到这个年纪了,你开始害怕了。”
“不仅是害怕被你杀了的十几个人,疑神疑鬼的怕,更害怕的是这段尘封了三十多年的真相还有被揭露出来的一天。”
“越是害怕这段真相被揭露出来,那么越是要盯紧了藏着的这段真相。我想那个打开真相的入口或许每一日都会有所改变,但至少出现在这佛堂佛像下的日子和时辰你是知道的。当然,这或许也是你唯一知道的一个开口的地方。”
女孩子说着看了眼昏死在地上的方二夫人和方秀婷:“你今日让人在方府上下吃饭的水里下了迷药,迷昏了整个方府的人,就代表你今日准备对她们两个人动手了,让她们和三十多年前死去的那些人一样再次被关入这座能藏污纳垢的家宅之中。”
当日,张解曾说过修建设计方家的定是位不世出的堪舆高手,那位堪舆高手大抵也不会想到后世有一日,自己设计的如此巧妙的奇门遁甲大阵居然会被人用来藏污纳垢。
“今日的未时到酉时这两个时辰之中,定然能在这座佛堂之内找到那个能打开的入口。”乔苒说道,“我不懂奇门遁甲,所以我只能引你再起一次杀心动手,让你帮我们找出那个入口来。”
原来如此。
杜子衡轻舒了一口气,一个每一日都有所变幻,每个时辰都有所变幻的方家家宅,难怪,他贸然上门翻遍每一寸土地都无济于事。
因着那些地方或许早已翻遍了,而真正藏着真相的地方,若是时辰不对,他一辈子都不可能找到。
这种事当然不能光靠运气。
女孩子扬了扬手里的佛珠:“你这串佛珠有六十颗,这个数目很奇怪。一个潜心礼佛的人对手边的佛珠怎么可能不讲究?佛珠数目有很多说法,有人取一百零八颗,意为断一百零八种烦恼;有人取五十四颗,意为修行五十四位次之意,诸如此类等等,可六十颗这个数目却与这些佛家所云全然不同,这很奇怪。”
“六十一甲子,九转一轮回,这个数目不像礼佛所记,倒更像是在记某个奇门遁甲发动的时辰。”
其实作为从现代过来的人,对六十这个数字更敏感,因为这是一个计时的数字,以至于她几乎是立刻便意识到了。
“我方才在你的蒲团上坐了一会儿,我看到佛像的眼睛突然开始动了。跟着佛像颤动的次数拨弄佛珠,我发现一件很有意思的事:佛像的眼睛颤六十下,停六十下。而佛像的眼睛先前是不动的,当我们在这里说了一会儿话之后才开始了,所以我想佛像眼珠微动的时候那个入口应当就在佛像附近了。”
“杜大人说过佛像是实心的,我便猜测能动的应该是脚下这块地。”女孩子笑了笑,对上众人望过来的眼神,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她柔声道,“这很好猜的。”
好猜吗?甄仕远眼皮跳了跳:一点都不好猜吧!她不说谁能猜到这个?
所以说破这个奇门遁甲也许未必需要懂那些东西,这老妇人想害人,必会选一个合适的时辰和地点。
佛堂,未时到酉时,届时再在这座佛堂内细细观察便是了。
甄仕远长长的舒了口气:真是胆大又心细,后生可畏啊!
不过还真叫她误打误撞找出来了。当然,说也不能说误打误撞,若没有前头的铺垫,没有让方家那对母女引起这老妇人的怀疑以至于要动手,就是撞的头破血流也未必找得出来。
原来是这么找出来的。
这解释已经足够详尽了,甄仕远轻咳了一声再一次厉声喝道:“方李氏,本官要重查三十五年的旧案,你还有何话说?”
“你们有备而来,还问什么问?”方老夫人眼珠木然的动了动,忽然笑了,“我……无话可说。”
无话可说?这是要认罪了?
毕竟他们来势汹汹,杜子衡又准备了多年,如今又有这样的证据在手,再如何狡辩只怕也是徒劳的。
“我姓李。”方老夫人却在此时再次出声了。
姓李又如何?李是大姓,天下姓李的人多的是。
“大楚李氏皇族那个李,”她道,“我是宗室中人,你们无权动我。”
什么?场中一片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