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案,于此:
"你知道你家人托我父亲开后门这件事情?"柳衡樱顿了顿,反问,"还是说,你知道了这件事情不去阻止?"
「不去阻止?这怎么可能,我要是提前知道怎么可能会让父母做这种事情?」
左秋涵将自己的推理的过程一五一十的道来。
是这样啊,我就说呢,左秋涵这种人怎么可能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哈...质疑,怀疑,询问。人与人之间的相处,总是说说要互相理解。高呼着什么所谓的理解万岁,然后担惊受怕,害怕这背叛。呵,卑劣的人类啊!」
害怕朋友在背后说自己的坏话,呵!杞人忧天。
害怕爱人背着自己和别人卿我,呵!杞人忧天。
并不否认,这些担忧的点都是存在着真实风险的,但是——
害怕!害怕!这是不信任!
当然,没有人逼迫你要去无条件信任别人。那样子,在这个社会里是活不下去的,但是「我」希望啊...
有人说,这一切都是珍视感情的表现。
可是,这不是真物啊!
只是伪物罢了!
有没有一天,人们能够不要互相背叛!有没有一天,你们能够不要互相怀疑!
彼此微笑,维持着友谊,背身之后,亮出自己的刀子,磨得锋利,藏于贴身,美名其曰:我珍视我们的感情,所以我要保证你不背叛我。
怀疑才是最大的背叛!
理想的社会...理想的关系...
这是不该存在于社会之上的愚蠢思想。
但,这又是人类所追求的完美世界,乌托邦,大同社会。
矛盾,激烈,占据着左秋涵大脑的是这样恐怖极端的两种思想,它们在剧烈的斗争着。
一者幼稚天真,被人们所嗤笑,想要的是真物。这一者又演化成两种态度,一种对世界充满了期待,认同真物存在于这个世界之上;一种对世界充满了绝望,唾弃世界,认为真物事不存在于这世界之上的。
再一者,就是城府极深,学习着身边不同人们的生存方式,早已经被现状下的社会所同化,顺应着这个世界,摒弃掉了真物,拼命抓住了伪物,紧紧不放。
之所以在这个世界上还有这存活下去的意义,之所以能够还保持着七情六欲,喜怒哀乐,是因为后者,后者对于伪物的把握。
这其实很好笑,做着追寻伪物的事情,嘴上叫喊着"我要真物"。
左秋涵在柳衡樱给出答案的那一刹那看清楚了自己,如同万花筒一样的自己,幼稚,成熟,残忍,善良,多变,恐怖。
我们的关系,不是真物,表情渐渐黑暗下来。
柳衡樱完全没有意识到左秋涵的意识在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还沉浸在"左秋涵是不知情的,幸好,幸好"这样的愚蠢想法中。
左秋涵,的表情冷的毫无征兆,柳衡樱完全不知道说错了什么,一时之间尴尬的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左秋涵的声音如同没涂润滑油的机械运转一般,说出了一串晦涩的句子,这段句子清冷,淡漠,毫无感情,少年现在像是机器人一样,甚至不如机器人有感情:
"嗯,情况我都已经知道,回头我会和我的家人去说的,他们以后也不会有那样的做法了...回头去转告你的父亲吧,叫他也不要干那样的蠢事了,那会影响他的官途的。"
冷静至极,一串话吐出,也不管柳衡樱有没有听进去,继续道: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我家人帮我开后门的,也不需要知道为什么,但是如果你知道除我之外的人还有托关系,开后门,但是又没有托成关系的人,叫你父亲一定要去摆平他们的不满之情,懂?"
柳衡樱已经完完全全呆滞了,眼前的是谁?是左秋涵吗?这变化也太大,数秒之间,像是换了个系统一样...
"你怎么了啊?没事吧?这事情...别想太多..."柳衡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得关切的问道。
「我一点都没事,不理解别人就不要去盲目猜测,缄口不言是最好的方式来避免中伤别人。」这样的话差点从嘴里吐出。
那不就是中伤他人了吗?这不又不是真物了吗?你有什么资格去追寻真物啊!
不对!不对!如果是真物的话,这样的话哪里会中伤别人啊!都是伪物的错!都是伪物的错!
我哪怕说了"对不起"别人的话,也只是它不是真物罢了!
没错,就是这样!
左秋涵的瞳孔缩成针状,离疯子就差捂脸狂笑出来了。
不对!不对!
你说了!为了她,你可以放弃真物!
这是你对真物许下的为了伪物的诺言!该死,那她是不是我的真物?如果她是伪物,我的诺言又如何实现?
啊啊啊啊啊啊!脑袋好疼,太复杂了,我已经完全弄不清了!
「不要想那么多了,孩子。想要真物,你需要重新构建一个世界,给不同的词语定以不同的字面意义,定以精神上支持你全新的意义。」
「真物哪有那么简单啊!真物既然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那么你的所作所为就不是追寻真物了,而是去创造真物。想要创造真物非一人之力尚可,去追寻友谊吧!」
「忍受一点点的你所谓的伪物,追寻个人的半步真物,接着在这半步真物之下寻找到友谊,凭借着些友谊,创造一个你的真物吧。」
这是创世者的声音。左秋涵疯狂的真物追寻之路被创世者看见了,创世者看见了这条路的尽头,这是条死路。
她在指点左秋涵,指点少年走出一条新路子。温柔一点的声音下,左秋涵开始平静下来...
「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
...
创世者,听起来玄学至极,然而耳边的低语却是事实。
「既然神都那么说了,我就这么办吧。一切为了真物。」
左秋涵的面色逐渐缓和,阴沉的脸也重新变得正常,只是,有一抹话不开的幽怨郁结在了少年的眉间。
少年淡然回答道:"嗯,我没事。"
柳衡樱依旧用担忧的眼神看着左秋涵。
少年深吸一口气,问:"我之前和你说的完美解决之法你听清楚了吗?需要我再复述一遍吗?"
少女凝视了左秋涵片刻,叹口气,回答:"嗯,我基本上都明白了,由我转告我的父亲这件事情,让他注意摆平一下没开成后门的人的不满之情...另外告诉他以后再也不要干这种蠢事了..."
左秋涵不了解柳衡樱的家庭情况,其实,仔细想一想也该知道,出生于一个书香门第,家里财权皆握,却并没有很优秀的成绩,也没什么引以为傲的特长,这样的少女,在家里又有多少的话语权呢?
只不过,左秋涵没去想,或者说不想去想别人的那么多事情了。
「自作聪明,随意猜测别人的思想,背后的故事,这是大忌。那是追寻不到真物的。一切为了真物!」左秋涵这样告诉自己。
「自欺欺人」
少年变得极度自闭,不愿意再为别人付出半点。
柳衡樱没有办法对父亲开口,没有办法去"无伤"的解决这件事情,但是她没有告诉左秋涵自己的难处,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他能看出少年现在的状态非常不稳定,他不想再让少年徒增烦恼了。
「这次,谁是对的?真物吗?还是伪物?」
...
按照原本柳衡樱的计划,在谈完这些事情以后,是要左秋涵送自己回家,然后帮忙打母亲电话好让自己溜进家门,但是,现在她改变主意了。
"好啦!该和你说的也都说啦,我也到点差不多应该要家了。"柳衡樱露出笑容,有些不自然,僵硬的笑容,"那么,我就先走一步啦!"
少女站起身,把桌子上的文稿拿起,将椅子推入桌底下,背过身子,慢慢远去。
"..."左秋涵没有说话,静静看着那道背影逐渐走远。
他不知道那是一道怎么样的背影,靓丽,细瘦,纤细的要仿佛可以一握,然而又仿佛被风一吹就要飘走似的。
少年长舒一口气,站起身来,也是离开了图书馆...
...
"孩子们!我和你们爸爸下飞机了,再一两个小时就到家了。"母亲透过电话给三兄妹报了平安。
再一两个小时就可以和父母好好谈一谈关于"后门"这一件事了。
左秋涵板着脸回到了家,妹妹出来笑脸相迎。
"哥!回来啦?出去干啥了呀?"左冬雨挽着少年的手臂好奇的问道。
"没什么,出去见了...人"左秋涵本来想说出去见了个朋友的,随即改口。
看着兴致不高的哥哥,妹妹也没什么兴趣,悻悻坐在了沙发上,开始看书。
左秋涵一个人独自回到了房间,打开电脑,打算码字。
指尖在键盘上敲击了十几下,打下了一行字,灵感不像是平常那样如同泉涌了,打一个字就要顿上好一会,写出来的句子水平也是差强人意。
狠狠按住删除键,将打出来的那句话删除得一干二净,左秋涵双手握拳猛的锤击在了电脑上。
"砰砰砰!"电脑难以承受左秋涵的愤怒,一瞬间关机黑屏。
少年喘着粗气,看着黑屏了的电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稿子文件全部都在里面,双手使劲的挠着,扯着头发,站起来,把自己的椅子踢倒。
巨大的声响惊动了左冬雨和左夏禾,两人同一时间冲进房间来看到底出了什么事情,看见的是一片的狼藉和眼角噙着泪跌坐在地上的左秋涵。
妹妹冲上前去,一句话也不说,紧紧的抱住了左秋涵。
少年的脑袋架在妹妹的肩膀上,眼神空洞,注视着站在门边一脸担忧的左夏禾。
他喃喃道:"这...算是真物吗?"泪水两行滑落...
...
大哥和妹妹很快就知道了前因后果,左秋涵本来也没有打算向他们隐瞒父母的所作所为。
妹妹单纯,不知所措,不停的安慰着自己,但是完全不知所云,安慰的不在要点上。
大哥也是不好评价,因为毕竟这种事情,父母也是为了孩子好,不难想象,他们肯定也在自己是身上做过这样的帮助。
「没有一点用处!都是伪物!都是伪物!」
只有是等父母回来了,三兄妹坐在沙发上,等待着时间的缓缓流逝。
漫长,度日如年,这都无法形容三人处在他们所创造的共同氛围的感觉。
"咔嚓"钥匙和锁孔摩擦的声音响起,打破了这片氛围,回来了!父母回来了!
左冬雨跳起,冲到门前,比开锁人更快的开了门。
母亲提着一大包塑料袋走进了家门,父亲拉着行李箱紧随其后。
"我们回来了...孩子们,不表示一下?"气氛非常奇怪,没有人说话,母亲试探性的用俏皮语气问道。
父亲则是很暴躁,直接道:"你们这些小兔崽子,我们有段时间没回家了,你们就这个态度?真是白养了。"
左夏禾打破了尴尬,他上千帮母亲拿过塑料袋,接过父亲的行李箱,问:"爸,妈,你们不是原本定好了明天才回来吗?怎么提起一天回来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父母的反应。
母亲眉头皱了一下,瞥了一眼左秋涵的方向,欲言又止,父亲见状,回答道:"我们想回来不就回来了,提前一天,或者晚一天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哦哦哦..."左夏禾应着,心里已经有了谱,果然是因为弟弟分班考的事情提前回来的...
这件事情又到底该怎么解决呢...身为大哥,左夏禾非常想帮父母,弟弟分担些许烦恼,却发现完全无能为力。
「是啊,不是你的圈子,你这辈子也混不进去。很多东西不是光有一颗心就够了的。有时候就是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不愿意的事情发生在自己面前...」
"喂!秋涵,你哥哥,你妹妹都迎接我们了,你在干什么呢,还傻愣在那里干什么,过来帮忙提东西!"父亲对着坐在沙发上的左秋涵高呼。
左秋涵正低着头坐在沙发上,听到有人呼喊,朝着声源方向缓缓转头看去——
他的眼神是死的。
他答应声"哦",起身缓缓走向父亲,帮忙提起行李,一声不吭。
左秋涵,他坏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