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三盟公会正式开始之际,流芳台上席位几乎已经坐满了,只有一个位次较高的席案空着,听说是至尊盟下相当有名的修仙世家慕容家家主的位子。
慕容家主迟迟不到,龙家负责主持本次三盟公会之人,即龙家老祖战阳尊便没有耽搁,宏声宣布三盟公会正式开始。
按照以往会议流程,大会之初,主持会议的三尊之一会总结过去五十年修仙界中正魔两道相关大事,将一些有改动的公约公布,这个部分很是无聊,偏偏又十分冗长,一些修为不高的低阶修士们虽然不敢出声,但没过一会儿便开始走神。
第二个部分便与各个势力息息相关了,代表各势力出席三盟公会的人,会依次阐述上次公会结束至此期间,自家势力与魔道发生过什么矛盾、斩杀多少魔道有名有姓的人、遇到的各种问题、以及需要三盟支援或提供些什么。
来参加三盟公会的势力上百,一个一个的说下来,时间不知不觉到了夜间。
午夜时分,秦少晅站在秦司墨身后无聊的打了个哈欠,秦司然用手肘撞了他一下,他便看见龙家门人间龙俊正朝他瞪过来一眼。秦少晅撇撇嘴,站正身子,假装很认真的听一位不知是哪个门派的女掌门述说他们门中前不久跟魔道四圣底下那一路人偶遇,打得有多么激烈,最后有什么损失,需要三盟提供些什么修炼资源云云。
想到这正道三盟公会将这么持续开好几天,最初想来见识见识那番兴奋激动消失的无影无踪。
正在很多人都倍感无聊时,只见白日呵斥龙俊等人那名龙家的中年人急匆匆的引了个人来到流芳台上,在场许多人都认出那人是一直未到场的慕容家家主,慕容英!
此刻慕容英一身华贵长衫上尽是破损与血迹,发丝凌乱,甚是狼狈!
这令满场正暗自觉得无趣的人们均是一凛。
龙家老祖询道:“慕容家主,发生什么事了?”
慕容英一脸愤怒之色,请求道:“慕容英请三盟出面共剿贼人,为我慕容家无辜丧命的门人报仇!”
“贼人?慕容家主今日未能如时抵达君山,是在路上遇上魔道众人了么?对了,你慕容家门人呢,为何一个也不在?”晓芳尊问道。
慕容英又悲又愤:“晚辈此次带来参加三盟公会的门人均在路上造人杀害了!若非晚辈跑得快,恐怕此刻也已遭毒手了!”
全场哗然!
慕容家是神洲大陆历史悠久的修仙家族之一,族内有多名元婴修士坐镇,谁敢轻易招惹?况且慕容英是结丹后期的高阶修士,他带来参加三盟公会的门人想必也是族中精英弟子,居然在路上被人劫杀,除他之外全军覆没?
有人急忙问道:“慕容道友,何人所为?是魔道四圣哪方势力名下?”
慕容英咬牙切齿道:“并非魔道四圣任一势力之下所作,而是逐落渊,无月宫!”
逐落渊,无月宫。
这六个字出来,风子漓漠然的神情出现了明显的诧异,秦司墨也收起了漫不经心的神色,三尊不知在想些什么,面色不一,在座其他人则是有的震惊有的恐惧。
无月宫,这是百年前突然闯入神洲大陆修仙界众人眼中的一个势力,并且以极快的速度让所有人知晓,那是个不好招惹的门派,来自于这片广阔无垠的土地上被放逐的一个地方,逐落渊。
无月宫虽非正非魔,但出身于逐落渊可以想象其门派行事之特立独行,事实上无月宫与正魔两道下许多势力都结过梁子,而这些势力都没从其身上讨到好处,因此现在一听无月宫截杀了慕容家,许多人立时便愤怒不已。
“慕容道友,无月宫为何劫杀你们?”晓芳尊问道。
慕容英愤愤道:“晚辈不知!晚辈原本可以准时抵达君山参与此次三盟公会,但路上与无月宫众人偶遇,不知为何他们便对晚辈一行人紧追不舍!”
晓芳尊闻言皱了皱眉,与太一尊、战阳尊交换了个目光,不再说话。
席上便有人道:“无月宫自称非正非魔,依我看都是掩人耳目的说法!他们应该早成了魔道的爪牙了!”
立即便有人附和:“不错,若非早已与魔道狼狈为奸,为何不断与我正道人士冲突!”
“请三尊下决定,商讨除掉无月宫!”慕容英再次请道,众多正道人士响应。
三尊未曾表态,与晓芳尊席位毗邻的风子漓却淡淡开口了:“慕容道友,请问是无月宫何人劫杀了你们慕容家的人?”
慕容英抱拳回道:“回风前辈,正是无月宫宫主带领其下门人所为!”
风子漓再问:“请问你所带来参加三盟公会的门人大都是何修为?是否有元婴修士?结丹修士几何?”
慕容英一愣,说:“并无元婴修士,结丹修士除了晚辈,还有两名结丹初期的族内兄弟,其余二十人均为筑基期弟子。”
“你说无月宫的宫主带领其下门人,无缘无故便劫杀你们,唯独你一人侥幸逃离?”
“正是!”
风子漓缓缓点了下头,转开脸看向流芳台上众人,说道:“据我所知,无月宫宫主与我同为元婴中期修士,姑且不论他带了多少门人,单他一人若要灭杀包括慕容道友在内所有前来君山的慕容家门人,便不是难事。不过现在看来,慕容道友只是受了些伤,却并未损及元气,此事恐怕还有些内情吧。”
此言一出,慕容英脸色便青白交加,众人闻言议论纷纷,慕容英压着怒意道:“风前辈此言何意?难道风前辈认为,晚辈会拿我慕容家门人的命开玩笑么?”
“晚辈斗胆一言,风前辈这话便不对了!慕容家主能侥幸逃走是他命大,难道风辈认为他该死在无月宫的魔头手下么!?”说话的是个曾在无月宫手上吃了大亏的中型门派掌门。
风子漓看也没看那人,淡淡道:“我不过事论事罢了。”
窃窃私语声中,秦司墨噙着丝不羁的笑意插口:“秦某曾与这位无月宫宫主交过手,此人并非一般的元婴中期修士,秦某也认为,若此人要灭杀二十几个筑基修士和三个结丹修士,不会有漏之鱼。”他似笑非笑的目光在慕容英脸上转了转,又道:“不过若是另有内情,那便不好说了。”
“慕容道友已将至假婴境界,再加上两名结丹期的修士,那无月宫宫主一时失手未能将他们全部灭杀,也并非不可能吧?”不知哪派的一名元婴初期老祖说了一句。
秦司墨只“呵”了声,没再说什么,而他的态度却很明显告诉那人,他一个元婴初期的修士,是理解不了元婴初期与元婴中期的差距的!
在场毕竟结丹、筑基期修士众多,听了那名元婴初期老祖的话,便纷纷站在了慕容英那边。
“这无月宫行事狠辣丝毫不啻于魔道,算不是魔道,也差不多了!”
“既然无月宫宫主离开了逐落渊,我们趁此机会将他们铲除岂不皆大欢喜?”
风子漓蹙眉,还欲开口,太一尊朝他那里看了一眼。太一尊是太玄山的元后大修士,曾与风子漓的师父天玑道人乃至交好友,风子漓接收到大一尊目光中制止的意味,便暂时忍住了。
声讨无月宫的声音越来越大,天灵寺那边,一位尖脸长须的僧人压下高台上的混乱,说道:“若是决定除掉无月宫,本次三盟公会便是个绝好的机会,因为那无月宫的宫主,一定会来!”
不止是各势力门人,连三尊都为此露出了疑惑之色。
法音坐在那僧人身旁,面容沉默。众人不知,他二人正在传音。
法音叹道:“法慧师兄,这又是何苦?”
这位法慧大师,便是接替了法音方丈之位的现任天灵寺方丈。此人嫉恶如仇,素来将正魔分得极清,认为没有非正非魔的存在,不是正是魔。颜绯月与无月宫的所作所为自然不能称之为正,所以在法慧眼中,他们是魔!而他,便要诛魔!
法慧回答:“此子修习诸多邪恶古术、行事极端,若不除掉将来必为正道一大祸患!师弟你便莫插手此事了!”
有人好奇道:“法慧道友,此言何意?你怎知无月宫宫主一定会来三盟公会?”
法慧一挥素色袈|裟的衣袖,便见一个纯黑的笼子出现在了宽阔的空地中央,笼中有一名面貌三十多岁却是满头华发的妇人正在昏睡。
“南宫琼霄!”立即便有许多人认出了这妇人身份。
法慧道:“老衲肯定无月宫宫主必将来此,是因为此次三盟公会将公审此人。诸位道友恐怕还不知这无月宫宫主究竟是何身份吧?”
“无月宫宫主……不是逐落渊内的人么?”
“难不成还是大家都认识的人?”
法慧冷冷一笑,法音双手合十闭上双目,便听法慧说道:“说起来,此人在三百年前也是轰动了整个神州大陆修仙界的天才修士,那时我们正道人士谁不以为此人将来必将成长为正道的中流砥柱?此人便是神洲大陆第一修仙世家枯鹭露山颜家少主、太玄山有史以来的第一天才弟子——颜、绯、月!”
高台之上寂静了一刻,接着便如同沸水般沸沸扬扬起来。在场众结丹修士有许多都与颜绯月是同龄人,这个曾经在同辈间如雷贯耳的名字,几乎无人不知。
太一尊转向风子漓道:“子漓,无月宫宫主是颜绯月?你可知此事?”
风子漓皱眉缓缓颌了下首。即便太一尊素来淡定,也被这件事震惊了。
喧闹中,法慧接着说道:“三百年前这位颜道友突然在神洲大陆消失的无影无踪,便是因为他进入了逐落渊。百年前他进阶元婴期,一手建立了无月宫,又以无月宫宫主的身份回到了大众的视线中。当年颜绯月的妻子在他们的双修大典上,被南宫琼霄与古阴所害,为了报当年之仇,颜绯月一百年前独自闯入我天灵寺中,扬言即便将天灵寺夷为平地也要将南宫琼霄带走!所以老衲可以肯定,今日,他一定会到场!”
这番话落下,喧闹的高台渐渐恢复了平静。对于颜绯月是无月宫宫主,所有人在感到不可置信的同时,也有少数人有些不知所措,正魔大战结束后,神洲大陆出现了许多新的门派与势力,而那些三百年前便存在的势力中,许多人都曾与颜绯月相识。
但这部分人毕竟是少数。
立刻有人道:“三百年前颜家暴露了修魔的秘密,什么修仙第一世家?一直都是假装正道人士而已!颜绯月原本是魔修出身,这下清楚了,无月宫从头到尾是魔道势力!”
声讨无月宫的声音再次响起,并且越来越大,多名门派掌门与家族家主一同请示三尊:“既然颜绯月此次必将来到流芳台,请求三尊趁此机会除掉这个魔头!”
三尊未曾给出任何反应,这时,夜空中响起了一串张狂笑声,有个悦耳却冰凉的男子声音不疾不徐说道:“今日当真是让颜某大开眼界!所谓名门正道,也不过是一群只会嘴上争锋、借刀杀人的无脑货色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