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河省会承德,汤玉麟的官邸就建在最繁华的老街上,门第前站着一排威严的岗兵,老远看到有人朝这边走来,就横眉竖眼的,吓得行人不敢打门前经过,走过这里都得绕个大圈。
府里,汤玉麟打着哈欠躺在烟榻上,一个马弁正点着灯,给他装斗烧烟,汤玉麟贪婪地吸了几口,立刻精神焕发起来,这时外面大理石地板上响起了沉重而急促的军靴声,一个长得与汤玉麟有七八分相似,肥头大耳、体格魁梧、少将军衔的人走了进来,正是汤玉麟的亲兄弟汤玉书,他是第三十六师副师长,平日里是他替汤玉麟统辖军队。汤玉书走进来打了个立正,道:“大哥,李伯阳的军队已经过了图场县,明日便会抵达承德做修整。”
汤玉麟闻言只嗯了声,待过足了烟瘾,从烟榻上爬起来,捋着嘴唇上的两片八字胡,道:“来的挺快的,让承德县长准备好酒肉,好好犒劳一下,别让人家说咱不懂待客之道。”
汤玉书不咋乐意道:“大哥,咱犒劳李伯阳的兵干嘛,好几万人这得花多少冤枉钱,要我说赶紧送走他了事。”
汤玉麟瞪了他一眼:“屁话,人家为咱东北在满洲里出生入死的,不犒劳一下还不得让人戳咱脊梁骨,再说咱看的是李伯阳的面子,他可是老蒋的红人,现在结个善缘,日后说不定用得着。”
“大哥英明!”
汤玉书竖起大拇指,拍上一记马屁,忙屁颠屁颠的去安排了。
第二次午后,一支旗帜鲜明的大军沿着公路浩浩荡荡开到承德城外,正是新一军模范旅,这次开进热河,李伯阳特意把部队摆成了一字长蛇阵,郭晋安率领模范旅为头,刘赤忱率领独立第三旅为腹,韩百航率领独立第四旅为尾,当模范旅抵达承德时候,独立第三旅到了赤峰,独立第四旅到了开鲁。
模范旅到达承德的时候,汤玉麟没有露面,他派了长子汤佐荣与汤玉书出城迎接郭晋安,并在承德省政府摆了大宴,宴请模范旅团以上将领,郭晋安爽然应约,宴席上热河省半数的军政官员到场作陪,酒至半酣,汤玉书问及模范旅何时继续开拔,郭晋安说部队辎重不足,要等东北军补给的辎重到了,才好继续赶路,汤玉书听了点点头,信以为真。
接下来几天,模范旅就驻扎在承德东城外,汤玉书每日里宴请郭晋安,一直等了五天,他见模范旅没有动身的迹象,便有些心急,在一次酒宴上问起模范旅准备何日开拔。
郭晋安故作无奈道:“不是兄弟不想走,实在是张总司令答应的辎重未到,从热河回山东还有上千里路,没有辎重实在无法动身,要不然汤副师长转告汤主席,让他催催。”
汤玉书回去把话转告汤玉麟,汤玉麟早就想让模范旅离开热河了,便给张学良发了一封电报,催促他给模范旅补齐物资,好让他们离开热河。张学良回电很痛快,说两三日辎重便会送到,汤玉麟放了心,耐心等了三天,谁知道三天后辎重一点影也没有,一问才知道给模范旅囤积物资的车站失了火,十几万吨物资都化为乌有,听到这个消息,汤玉麟仿佛吃了苍蝇一般堵心,又不好硬赶模范旅走,只能期望张学良能快一地集齐物资送过来。
承德县西关的北街,这里一条街大多是做皮肉生意的妓院,原本承德的妓院只有寥寥几家,但自从汤玉麟主政热河,他手下的军队不禁嫖赌,城里城外住满了光棍军汉,着青楼妓院就蓬勃兴旺起来了,不到一年的功夫,整条街就有二十几家妓院,连蒙古王公也常来这里快活。
这天黄昏后,北街最负盛名的怀春楼进来了十余个大兵,他们的穿着和热河省军不同,妓院老鸨一看便知道是在承德城外驻了十多天的模范旅士兵,领头的是个上尉,见着老鸨便从口袋抓了一把大洋,豪爽道:“给爷们开一间上房,好酒好菜的招呼着,姑娘要最漂亮,大洋少不了你的。”
老鸨大喜,忙招呼着头牌姑娘们出来,莺莺燕燕的把这几位大兵送进了上房。
不一阵,从门外吆五喝六的走进来一群热河省军,走在前面的是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少校军官,老鸨显然和领头的军官很熟,甩着香帕娇笑着,扭着水蛇腰迎上前去:“呦,陈营长,啥风把你吹来了,快里面请。”
陈营长哈哈笑着在老鸨屁股上拧了一把,高声叫道:“今天老子请弟兄们快活,让嫣红、春妮、翠玉出来。”
老鸨面露难色:“陈营长,今不知道你要来……嫣红她们都有客了。”
陈营长的脸色陡然一变:“是哪个?”
他在心里想了,如果是得罪不起的人也就罢了,不然就得要他们腾位置。
老鸨赔着笑:“是城外模范旅的军爷。”
“模范旅的。”陈营长沉吟了一下,他来也来了,就这么灰溜溜的出去,面子上过不去,想着强龙还不压地头蛇,上去看一遭,如果是几个大头兵,自己是长官就能把他们呵斥出去,打定主意,他便招呼着手下,蹬蹬蹬的上了楼,推开房门一看,里面的人早抱着亲上了,不由得大为火光,再定睛一看,里面军衔最高的人不过是个上尉,便走进去抱拳说道:“模范旅的兄弟们,不好意思,房里的姑娘是咱兄弟先看上的,怎么着,给个面子让给咱,你们出去挑别人,今晚的开销算我头上。”
“对不住,咱没有让女人的习惯。”
跨上坐着嫣红的上尉军官淡淡一笑,手摸着嫣红的脸蛋,不打算给面子。
陈营长脸色阴沉,谁不知道怀春楼的嫣红是他必点的姑娘,看着丰腴俊俏的嫣红在上尉军官怀里承欢娇笑,便有一种被戴了绿帽子的感觉,心头的火便往上一蹿,大怒道:“爷们要的女人,还没人敢不给面子,别他娘的敬酒不吃吃罚酒。”
搂着嫣红的上尉军官脸色一变,将酒杯重重的放在桌子上,冷着脸道:“你给谁他娘呢,都他娘的穿着二尺半,姑娘是老子掏钱要的,凭啥说让就让你。”
“呀呵!还挺有脾气!”
陈营长脸色一变,刷的一下拉开大衣,把腰里的盒子炮亮了出来,威胁道:“也不看看热河是谁的地盘,敢在爷爷面前撒野,知趣你们赶紧滚蛋,要是不知趣,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上尉军官见陈营长把枪亮出来,顿时大怒,将怀里的嫣红一推,拍着胸脯叫道:“老子是被你吓唬大的,拿着把破枪吓唬谁呢,来,要是个带把的冲老子开枪,打死老子算你有种。”
陈营长铁青着一张脸,他自然是不敢开枪的,但不收拾眼前这几个模范旅的人,以后没法在承德抬起头了,便恼羞成怒的,大喝道:“妈了个巴子的,把这几个狗日的丢下楼去,让他们知道马王爷长得几只眼。”
他背后的省军早就蠢蠢欲动了,闻言一声大叫便握拳扑了过去。
“日他娘的。”
模范旅的士兵掀翻了桌子,惊得窑姐们一阵娇呼,很快两伙人扭打在一起,这一打就见出深浅了,模范旅这边一看便知道都有身手,三下五除二就把省军全都打到在地,那个威风凛凛的陈营长被上尉军官压在身下,狠狠的给了几个耳光,方才让他们抱头鼠窜出去。
“老板娘,再摆一桌子好酒好菜。”
上尉军官打了人也不走,轻松异常的吆喝着老鸨。
老鸨哆哆嗦嗦的出来,好心劝了句:“军爷,陈营长可不是好惹的,你们还是快走吧,迟了就麻烦了。”
上尉军官哈哈一笑,从口袋了又掏了把大洋拍在桌上,道:“你是怕拆了你的怀春楼吧,爷们今还不走了,赶紧上酒上菜,姑娘们就不要来了,省的待会拳脚无言伤到了。”
老鸨忙把大洋收下,招呼小伙计收拾屋子,重新上菜。
过了没十几分钟,怀春楼下忽然一阵凌乱的脚步声,紧接着一声大喊:“给老子围上,别让那几个狗日的跑了。”
喊话的正是那个陈营长的声音,一个士兵推开窗子朝外面一看,怀春楼下至少围了上百人,气势汹汹的正往楼里冲,忙叫道:“他们来了。”
楼下见窗子开了,便是一阵怒骂:“他们还在上面,打死他们。”
“都记得吩咐吧,他们不先用枪,咱们不动!”上尉连长目光扫过士兵们,低声吩咐着。
“明白。”士兵们点头。
“哐当!”
一把椅子砸进了屋子里,紧接着一群人涌了房间里,两方人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一通猛打,省军方面人多势众,模范旅这边人数虽少,但身手厉害,斗得个旗鼓相当,这边的大闹瞬间使得整条北街热闹起来。
老街的一个酒楼里,几十个模范旅的士兵正在喝酒吃菜,很快一个气喘吁吁的士兵冲了进来,大吼道:“省军的人欺负咱们弟兄,快过去帮忙。”
“快走!”
一群人冲出了酒楼,向北街而去。
而在其他地方,无论是省军还是模范旅的人都得到了消息,不约而同的赶至北街,一时间数百人殴斗在一起,承德警察来了见到眼前的混战,根本不敢上前劝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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