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山,余晖洒在一辆由南向北疾驰的军列上,装着厚厚装甲和野炮、机关炮的铁甲车头上插着五色旗,正是张宗昌从徐州北返的大军。
张宗昌坐卧不安的在车厢中来回踱步,心情一团糟,嘴里妈了个巴子的骂着作战不利的将领。
“大帅,前线急报,二十七军败退历城,长清县丢了。”参谋长李藻麟连报告都未喊就闯进车厢,可见军情紧急。
“他妈了个巴子的李耀昌!一个军打不过一个旅。”张宗昌跳了起来,长清是济南门户,长清一丢,济南此刻就像脱得精光的娘们暴露在北伐军的面前,只剩下任人摆布的份了。
李藻麟苦笑道:“不怪他,这一旅人马不简单,据交战的部队传回的消息,此旅足有八千人,兵强马壮,枪炮犀利,第二十七虽说编制有一个军,可全军只有不到五千人,枪炮老旧,没被吃掉已经谢天谢地了。”
“他娘的!”
张宗昌纳闷道:“老子有几十万人马,三十几个军,怎么就对付不了新一军呐?”
李藻麟道:“其实原因很简单,新一军走的是精兵政策,我军则反之,士兵虽众,但都没有经过严格军事训练,各军吃空饷严重,军械残缺,将领军官指挥还是土办法,焉能打得过满脑子革命思想,打仗不要命的北伐军!”
张宗昌脸色一沉:“参谋长,你的意思说俺老张要完了吗?”
李藻麟是做过直军参谋长的人,见识非比寻常,摇头道:“新一军孤掌难鸣,还没有那么大的胃口能吃下咱们联军,但须防他在山东站稳脚跟!大帅啊,此战过后淘裁冗兵势在必行,如我军现状还不改变,一旦北伐军卷土重来,您的基业就危险了。”
张宗昌面露不悦,不想再谈这个问题,不耐烦的挥手道:“参谋长,还是想想怎么把兖州打下来吧。”
“目前办法只有一个,强攻!”
李藻麟斩钉截铁道:“我研究过兖州城布局,要取兖州,打西关最为省力,那里的老西门城墙破旧不堪,经不起大炮轰击,我军可以从这里做突破口。不过只我一军攻击兖州较为吃力,最理想的情况是褚副司令顺利夺下济宁,从西向东进攻兖州侧后,配合我军正面进攻,则事半功倍,有七成把握可以夺下兖州。”
“参谋长,依你看几天能拿得下?”张宗昌最挂记的还是济南。
“这个嘛!快至三五天,慢则半月也说不定,这要看北伐军的守城兵力和决心了。”李藻麟估摸着说。
“三五天黄花菜都亮了,老子只给两天的时间,拿不下兖州,提头来见我!”张宗昌蛮不讲理的吼道。
“这——!”李藻麟哭笑不得,攻城战本身就耗费时日,不是他小觑联军,实在是联军战力太弱,这绝非一两个人头落地的军令状能弥补的了,以他最乐观的打算,强攻兖州也需一周时间。
李藻麟没敢再劝,济南必定保不住了,此刻张宗昌已经急红了眼,他才不会往枪口上撞,再说军令状也是下给带兵的将领,和他这个远筹帷幄的参谋长关系不大。
“韩春麟呢?老帅不是让他配合俺,怎么没听他的动静?”张宗昌忽然问。
李藻麟忙解释道:“冯玉祥动手了,韩军长的四方面军被强制在豫东,听说面对三个军的西北军,光团长就阵亡了三个。”
“真他娘的寸!”
张宗昌骂骂咧咧,西北军那些叫花子的厉害他可是领教过的,去年郭鬼子造反的时候差点被国民军打进济南,至今心有余悸。
李藻麟道:“冯焕章治军森严,据说西北军最困苦时,一日只喝清粥一顿,但大军分毫不乱,其纪律严格、吃苦耐劳令人叹服,以我观之,韩春麟在豫东未必能讨得好。”
“要是郭鬼子还在就好了。”张宗昌忽然叹了口气说,说起来自己与郭松龄私谊不错,昔日做绥宁镇守使使,若非郭松龄在张作霖面前为自己美言,哪有今日督军大帅的气派,只可惜他走错了路,偏偏和老帅作对。
李藻麟一怔,暗自摇头:明眼人都看得出北洋气数尽了,就算郭松龄在世,又能如何?强如吴玉帅,孙传芳,不也是几十万大军荡然无存,如今恐怕是北洋的最后余晖了。
……
兖州地处交通要道,素有“齐鲁咽喉”之称,从古至今为历代兵家必争之地。尤其是津浦铁路贯通的情况下,兖州不仅是保障直鲁军补给的要地,而且地扼鲁中与鲁南间的交通,此地距离济南和徐州各有三百六十里,是张宗昌归师必由之路。
吴旭率军以日夜十二个小时的强行军偷袭兖州得手,为新一军在山东的战事赢得了主动权,对于张宗昌而言,失去兖州,则意味着不能沿铁路和运河快速回援济南,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一是强攻兖州这个坚城,打通津浦路;二是避而不打,绕尼山经泗水北进,路程上要多花两倍的时间。
无论张宗昌作何选择,都在新一军预期的作战方案中,如攻兖州,则正中下怀,以新二师在兖州打阻击,新二军则绕后断敌退路,有七成把握可以歼灭或重创直鲁军两到三个师。而如直鲁军避而不打,新一军则可游刃有余的以兖州为中心依靠铁路便利转移兵力,寻觅战机歼敌。
李伯阳赶到兖州后,带领着参谋班子走马观花的将兖州近郊的地形转了一便,一个人沉思了很久,毫不客气的推翻了将要实施的作战方案:“这种打法太小家子气了,打一个区区张宗昌,用不着这么束手束脚,况且我们这边摆开架势在兖州一打开,褚玉璞必然察觉到咱们在济宁唱的是空城计,到时候他和张宗昌两面夹击,我们就吃不消了,这种仗我不打。”
罗群面子有些挂不住,无奈道:“我也知道这个战法中规中矩,可现在敌军很快就会来到,没有充足时间组织更好的应对战法。”
“放弃兖州怎么样?”李伯阳忽然道。
“放弃?”罗群有些吃惊的看向他,兖州是鲁南战略要地和交通枢纽,一旦放弃敌军便在鲁南有了桥头堡,新一军将处处受制。
“来,你来看。”
李伯阳毫无形象的蹲在地上,用树叉在地上划着敌我形势:“我的想法是,以小部队实施运动防御,先给敌人以一定的杀伤和消耗,使主力部队赢得修整和部署时间,然后撤出兖州,给敌人造成我被迫放弃战略要地的感觉……”
“你是说引诱敌人到汶河地区?”罗群马上反应过来。
“嗯,我打算在汶河两岸、泰安以南、曲阜以北、泗水以西、宁阳以东地区设伏歼灭敌军,这个战场地形起伏,水多山多,利于分割敌军,易为我各个歼灭。”李伯阳在土地上划出了作战范围,左后在中间划了个叉,杀气腾腾。
罗群沉吟道:“这个计划很可行,该让谁打阻击呢?济宁方向的敌军,是否也要阻击?”
“兖州交给戚子超,济宁就让留守的109团打阻击,连同新兵在内有近万人,阻击褚玉璞一到两天,然后向上汶方向后退,济宁落入敌手后,褚玉璞肯定会配合张宗昌进攻兖州,这时打阻击的新二师可放弃兖州向曲阜后撤,同时破坏铁路沿线阻滞敌军,将追敌引诱到预定战场,一举而歼灭之!”李伯阳攥紧拳头说。
“可以留下营连规模的部队打游击,通过济宁可以看到山东百姓是支持我们北伐军的,各游击队可以分赴各县募兵,颠覆张宗昌的地方统治基础,以一县招千人算,鲁南十数个县,这就是一个旅的兵力,关键时候就能派上用场。”罗群脑中闪过一个灵光。
李伯阳笑着点头:“这个主意好,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就按你说的办。”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