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具体来说,当德国的突击部队,B集团军群的43个师达到了比利时之后,就会一头撞上20个师的比利时军队,若是荷兰也被包括在作战计划之内,则更要加上10个师的荷兰军队。无论在素质方面,这些部队比之德军如何居于劣势,但因为有坚固要塞(曼施坦因说着,指了指在列日的两侧和亚尔培运河)和天然障碍物(在比利时境内有亚尔培运河,一直流入安特维普要塞为止;和以拉穆尔为枢纽的马斯河的要塞线;在荷兰境内有无数的水道)的帮助,所以很有利于防御。而且在几天之内,这些兵力即可以获得英法联军的增援——包括他们所有的坦克和摩托化师,因为这些兵力是早已集结在法国和比利时的国界上,以防止德军的进攻。所以德军右翼不可能再像1914年,用一个大规模的迂回运动来获得战略性的奇袭。等到英法联军达到之后,德军就必须与一个实力相等的对手作战,而且多少是要作正面的攻击。所以这个第一击的成功是必须要用战术性手段来寻求,因为对于攻势已经没有战略性运用的机会了。”
听到这里,鲁普雷希特已然明白曼施坦因的意思了,但他没有打断曼施坦因的讲述,而是继续听着他讲下去。
“假使敌人在指挥方面具有相当的技巧,则他们在比利时境内有逃避彻底失败的可能性。即使他们不能守住安特卫普,列日,马斯河或西莫斯河一线,他们也仍然可能保持着相当良好的秩序,退到下索姆河的后方。一旦到了那里之后,他们又可以抽调其强大的预备兵力,再建立一条新正面。到了此时,德军的攻势必已逐渐丧失了它的动量。而A集团军群则无力阻止敌军从色当以东马奇诺防线的终点起到索姆河下游为止之间建立一道新防线。这样一来,德军的处境就会与1914年秋季会战结束后的情况颇为相似了。其唯一的收获就是沿着海峡,占领了一个较宽的沿岸基地。所以我们既不能毁灭在比利时境内的敌军,又不能为以后的战局建立一个有利的战略情况。陆军总部所计划的作战,最多只能获得一个部分性的胜利。”
“还有一件事情也是陆军总部计划中所不曾考虑到的,那就是,一个果敢决断的敌军指挥官所能具有的能力范围。谁都不应假定对方指挥官是缺乏领导能力的,一个果敢的敌方指挥官足可以一方面阻止意料中的德军通过比利时前进,而另一方面同时对于德军北翼兵力的南侧面,发动一个大规模的反攻。即使指定支援荷比两国的兵力已经投入了比利时,而从马奇诺防线中还是可以很容易的抽出50至60个师的兵力来发动这样一个反攻。B集团军群向英吉利海峡和索姆河口的方向上挺进得愈远,则对于敌人的这个侧面的反攻也就愈为有利。A集团军群一共只有42个师的兵力,能否挡住这个突击似乎是没有什么把握的。不管结果是怎样,沿着这种路线的发展,就战略上来说,是很难于在西战场中获得一个总的解决。”
“我明白了。”鲁普雷希特听完了曼施坦因的讲述,眼中闪过一丝敬佩之色。
“那么,再说说你的方案吧。”德国皇帝说道。
“当我研究陆军总部的作战命令时,就想到了这些反对意见,这也就构成了我和大家的建议基础。于是我们提出了一连串的备忘录,来说服陆军总部接受我们的观点。”曼施坦因说道,“第一,我认为西线攻势的目标应该是在陆上来寻求决战。若是仅只追寻陆军总部计划中所拟定的有限目标,则就政治上的冒险和军事方面所下的赌注而言,都似乎是不合理的。德国陆军的攻势能力是我们在欧陆上的一张王牌,若听任这种强大的力量在这种不彻底的措施中消耗掉,实在是太可惜了。”
“第二,我方攻击的重点应该放在A集团军群方面,而不应放在B集团军群方面。现有计划中所拟定的由B集团军群来担负的任务,多少是对于一个蓄势以待的敌军发动正面的攻击;即使最初能获得相当的成功,但很可能在索姆河就会变成强弩之末了。真正的机会却是在A集团军群方面,主要就是通过阿登山地发动一个奇袭攻击。因为地形的险恶,敌人是决不会想到我们在这里会使用任何装甲兵力。这样一口气就可以冲到索姆河的下游,切断已经投入比利时境内的敌军与渡口之间的交通线。只有用这个手段才能完全歼灭在比利时境内的敌军整个右翼兵力,并且为在法国境内赢得最后胜利的工作作一个准备。”
“假使我们的敌人采取合理的行动,他们可能会避免在比利时境内和我们作不利的决斗,而撤退到索姆河的后面去。同时他也就会集中所有一切能够动用的兵力,以向我方的南侧发动一个大反攻,这个反攻将以在比利时境内或下莱茵河的前面,包围德军主力为其目标。固然我们可以假想法军统帅部是缺乏这种大胆的作法,而且法国的同盟国也可能会反对这样果敢的决定,但是这种可能性却还是不可以不考虑到的。”
“假使我们的攻势顿挫在下索姆河,则敌人至少可以利用其手中所有的预备队,建立一条新的连续防线。这一道防线可能以色当东面及马奇诺防线西北端终点为起点,利用艾斯尼河与索姆河的天然屏障,直达海峡为止。为了预防这种情况的发生,对于敌人在我方南侧的任何兵力集中,都有立即将其击碎的必要。不管是在马斯河的两侧也好,是在马斯河与奥塞河之间也好,都不应让他们有完成集中的机会。在这个地区中敌方正面的完整是必须首先加以破坏,并且以尔后能迂回马奇诺防线的侧面为着眼点。”
“也就是说,A集团军群即已预定成为作战中的主力,则应给以3个集团军的兵力,而不应仅为2个集团军。”鲁普雷希特一世指着地图说道,“也许在最初阶段中,为了空间上的原因,可能要把较多的师暂行容纳在B集团军群的地区中。”
“是这样,陛下。”曼施坦因说道,“一个集团军应越过比利时南部发动进攻,并渡过马斯河,但此后即应直趋索姆河的下游,从后方攻击面对B集团军群的敌军。另一个集团军则应向西南的方向上前进,其任务是击碎任何集中在马斯河以西地区中企图向我军南侧面发动反攻的敌军兵力。第三个集团军仍按照原定计划,从夹在希尔克与莫兹之间的马奇诺防线的北面起,掩护着整个作战的深入侧面。这样,由于作战的重点由B集团军群移到了A集团军群方面,所以相应的要增加一个集团军的兵力。即使必须到攻势发动后,始能加入本集团军群,但事先必须预先指定这样一个集团军。”
“刚才说的虽然非常简略,但代表了我们集团军群总部对陆军总部所一再提出的备忘录中的主要思想趋势。”陈述完毕的曼施坦因对鲁普雷希特一世说道。
“我现在就有预感,胜利将一定属于我们。”鲁普雷希特一世深吸了一口气,从地图旁直起了身子,说道。
“胜利女神只眷顾有准备的一方,陛下。”曼施坦因说道。
“你的计划非常好。”鲁普雷希特一世指了指地图上马奇诺防线的位置,说道,“不过,对这个已经很完美的计划,我还想做一些小小的补充。”
“陛下的想法是什么?”曼施坦因小心地问道。
“对于马奇诺防线的进攻,主要是为了吸引法国人的注意力,为A集团军群和B集团军群的进攻提供掩护。”鲁普雷希特一世笑了笑,说道,“为了能够更好的达到这一战略目的,我们也许应该让这场表演变得更加的真实一些。”
“如果是那样的话,我们需要更多的兵力。”曼施坦因说道,“而且很可能会有更大的伤亡。”
“我们有足够的兵力,还有武器。”鲁普雷希特一世笑着拍了拍曼施坦因的肩膀,“这一次,我要让躲在马奇诺防线里的法国人看一看,德国的科学家们的智慧结晶。”
曼施坦因见到皇帝的意志已经不容改变,就没有再说什么,因为皇帝完全认可了他的计划,而皇帝要增加兵力进攻马奇诺防线也是对他的计划的有效补充,所以他也没有表示反对。
伴随着两个人的对话结束,震惊世界的“法国之战”的战幕,就此拉开。
法国,阿尔萨斯,马奇诺防线“舍南”堡垒。
“看到什么了?”一位法国巡视军官向正在地下观测室用潜望镜进行观测的观测员罗歇?布吕热问道。
“一切照旧。”罗歇回答道,但他的眼睛,并没有离开镜头。
“我想你也不会看到什么。”那位法国巡视军官笑着说道,“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有座标,如果德国人来,我们挨个座标打上一发炮弹,就可以把他们全部消灭掉。”
“是这样。”另一位军官说道,“我们的那些以设计现代要塞为乐的工程师们,已经把所有的情况都考虑到了。”
“是啊!甚至连我的牙痛都想到了。”另一位观测员笑道,“再过两个小时我的就诊时间到了,我得要去看牙医了。”
“你的蛋糕吃得太多了。”巡视军官看了看放在不远处的金属餐盘,半开玩笑似的说道,“喝点杜松子酒,也许对你的病情有好处。”
“谢谢你,长官,我想我会试试的。”观测员笑道。
巡视军官又看了看这个相当宽敞的地下观测室,点了点头,和其他的军官一起离开了。
随着钟声响了起来,罗歇看了看钟表的指针,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睛。
“嗨!罗歇,到时间了,我来替你吧。”刚才说要去看牙医的观测员说道,“你休息一会儿,去帮我拿一瓶杜松子酒和一块蛋糕来。”
“你为什么要让他去?他会迷路的。”一位战友听了他的话,笑了起来,“你忘了,他是个天生的路盲,在家里都会迷路。”
“谁说的?自从进到了马奇诺防线,他就再也没迷路过。”观测员笑着看了看罗歇,“是不是,亲爱的罗歇。”
“是啊!在这里我从不迷路。”罗歇笑了笑,站了起来,“那我现在就去了。”
“谢谢你,兄弟。”
“不客气。”
罗歇说着,离开了观测室,他打开铁门出去,来到了地下工事通道中,他望了望墙边的排列整齐的电灯,叹了口气。
“是啊!来到了这里,我就再没有迷路过。”他的目光落到了不远处的几处如同墓穴般的甬道旁,有些自嘲似的说道。
他定了定神,向前走去。
有人说,法兰西民族自从拿破仑之后就再也没有出过一个军事奇才,此话虽有偏颇但也说明了一个事实。法国自拿破仑王朝溃灭之后一直处于一种较为动荡的社会状态之下,普法战争的惨败曾给了法国人一个重整军事理论和思想的契机,在背上沉重的民族耻辱的十字架后,法国人一心为了复仇将“大规模进攻”理念奉为经典的军事思想,同时将军人的荣誉感上升到了一个不切实际的高度。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初期,法军不但轻视野战炮兵的火力掩护,还迂腐的认为步兵在德军机枪和大炮的打击下跑步前进都是对军人荣耀的一种侮辱。在付出了数以十万计的生命为代价后,法国人终于逐渐务实,摒弃了那些可笑的理念。最终,在盟友的帮助下艰难地打败了宿敌德国。
由于一战初期法国鼓吹“大规模进攻”带来的惨重损失,以及后来数次防御战役中的巨大成功,使大多数法国人都认为,未来的战争形态不会脱离第一次世界大战的那种类型,因此一战中取得的经验被法国人完全的保留下来——“野战炮兵掩护下的经过要塞加强的不间断线性防御”,日后法国人利用现代技术对其进行改进并发扬光大,最终将这一“完全防御”的军事思想发展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一场第一次世界大战,使法国人的军事思想从一个极端跳到了另一个极端——从“完全进攻”变成了“完全防守”。马奇诺防线便是这种军事思想的最佳实践。
法军的这种军事思想,主要来源于“凡尔登战役”,这场战役是法国人面对强敌勇于牺牲、坚持到底获得胜利的民族精神的象征,是法国人在一战中最大的骄傲。从这场战役中得来的“炽盛火力结合坚强防御”的经验在日后的战斗中被屡屡实践,并从中得出“炮兵开路、步兵占领的进攻新方式”,因此日后被法军奉为教条,并在现在被不折不扣机械式的执行到底。“野战炮兵掩护下的经过要塞加强的不间断线性防御”成为法军最新军事思想和行为准则后,所有的一切皆围绕其展开作业。法国人特别注重火力掩护下的固定防御,野战条件下的部队机动则被忽视,作战条令和训练大纲都不鼓励部队进行冒险性进攻,尽可能在战场上“避免与敌人发生遭遇战”,在预定防御阵地上用“旺盛”的火力对来犯之敌进行打击成为法军的作战原则。
当法国的政治家们准备给德国强加一个惩罚性的和平条约以阻止其再度威胁法国时,法**队则开始考虑采取何种军事措施在未来可能的入侵中保卫法国。当时军队高层分成两派。一派的代表人物是福煦元帅——一战结束时的盟军最高指挥官,他认为最好的防御就是进攻:德国一旦再次威胁法国,法国应该立刻发起一场跨过莱茵河的进攻。另一派则宣称上次大战中特别是凡尔登会战的经验证明了坚固的永备防御工事和要塞的优越性,在强大炮火的掩护下,它们能给攻击部队造成巨大的损失。他们认为法国最好能有一系列要塞构成的战略防线抵御入侵直到盟国能提供援助,以联合封锁来扼杀德国。经过激烈的争论,短视的法**方高层竟然选择了后者。
法**事领导层的短视还体现在对新式武器的使用上。一战中崭露头角的新兵器坦克和飞机,被法国人可笑的定义为步兵和炮兵的支援工具,有些法国将领固执的认为飞机的作用就是给炮兵指示目标,而坦克的活动范围必须圈定在己方炮火的有效射程之内,进攻只能在炮兵完全摧毁敌方防御之后才能由步兵发起,坦克必须掩护进攻的步兵。象凡尔登的英雄贝当元帅,不止一次公开表示“坦克和飞机不能改变战争的形态和进程,法国的安全,主要建立在边境上连绵不断的要塞工事上”。这些概念被深深镌刻在法军官兵的头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