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杰听了黄侍尧的话,只是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在他看来,杨朔铭对感情方面还是相当理性的,绝非是一个荒淫好色之徒。象这一次和“哈萨克公主”之间的婚姻,更多的是出于开发中亚地区联络当地人感情的目的。
对于杨朔铭在这些年里所做的大量的事,吴杰其实要比黄侍尧更加的清楚。
而事实上,吴杰也明白,刚才黄侍尧说的那些,也许故作姿态掩人耳目的意思更多一些。
他对自己曾经的东家的了解,比杨朔铭要更深一些。
“情报部那里有消息没有?”黄侍尧问道,“此次选举总统,过了这么久,也该有结果了吧?”
黄侍尧所说的“情报部”,不是隶属于北京政府的情报部门,而是“人和公司”在成立之初就有的一个专门机构。
虽然这个机构是属于民间性质,但因为它本身是杨朔铭的“创意”,因而它所负责的事务,并不仅仅限于情报收集和处理。
“此次选举效法美国,竞争空前激烈,一时难有结果。”吴杰想起了最近一段时间以来民间关于第一次总统选举的种种热议,“不过,不管是谁上台,武力政争的局面,算是结束了。”
“恐怕也难说,关键得看,这一次的头能不能开好。”黄侍尧看着一张报纸说道。这张报纸的头版便是关于中国此次总统选举的报导,上面的两张大幅照片,一是现任摄行大总统职务的国务总理徐世昌,另一位则是已经辞去直鲁豫巡阅使职务以平民身份参选的曹锟。
此次总统选举,虽然规模很大,而且候选人很多,除了徐世昌和曹锟,还有岑春煊、吴佩孚、冯基善、王家襄、谭延凯、陈炯明、顾品珍、吴景濂、陈三立、张绍曾、张作霖、陈遐龄、唐绍仪、谷钟秀、谭延闿、卢永祥、李烈钧等各界名流及实权人物,但呼声最高的,无疑是已经成了直系军阀首领的曹锟。
“您怎么看此次选举?”吴杰问道。
“武力政争的局面是结束了,但金钱政争的局面,怕是要开始了。”黄侍尧笑了笑,说道,“曹锟当年就曾说过,谁又有名又有钱,谁就可以当总统。”
“他脑子里现在要还是这样的想法的话,哪怕真的当了总统,也未必是我中华之福。”吴杰听了黄侍尧的话,摇了摇头,“我看,他这一次选举,怕是讨不了什么便宜。”
“那可未必,有钱能使鬼推磨,他曹锟手里有的是钱,这一次不用,什么时候用?”黄侍尧看了吴杰一眼,不以为然的说道,“别看现在国会已经不是安福系当家的那会儿了,但有些事情,还是可以用钱来打通的。”
曹锟是小商人出身,发迹之后极重敛财,其家产总值约5000万银元,位列北洋军政人员之首(杨朔铭所掌握的财富虽然远在曹锟之上,但他本人名下的私财却并不是很多),黄侍尧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深深的知道,金钱在好些方面的力量,要比枪炮大得多。
对于曹锟家产的信息,不光是杨朔铭,连黄侍尧和吴杰都知道得很清楚。而这些信息,全来自于“人和公司”的情报网。
“难怪此次杨瀚之跑得这么远,他是想要远离这纷争。”吴杰明白了黄侍尧的意思,微笑着点了点头,“可我记得,他可是希望徐东海当选的啊。他不在这里,徐东海岂不是输定了?”
“那倒也未必。”黄侍尧说道,“离得虽然远了一些,但不等于他这个‘高科技军阀’什么都不能做。”
“要这么说,他怕是还要在外面呆一段时间了。”吴杰点了点头,说道。
“我现在担心的,是美国人。”黄侍尧说道,“俗语说的好,‘请神容易送神难。’何况,美国国内一直有排华**声音,将来一旦有事,怕是难以收场。”
“现在美国的排华**声音,应该是没有多少了。”吴杰笑着说道。
美国,纽约,万国科技博览会,会议中心。
此时在一间大厅里,在讲坛之上,一位美国学者正在做着“中国的繁荣利于西方”的演讲。
“……在最近一次科技大会上,我们听到一位发言人在开场白中提出了‘来自亚洲的威胁’这一说法。他谈到中国正在培养大量的化学和细菌学的博士,并肯定下个阶段会是中国公司试图占领新药物的开发领域。对此,这位发言人深恶痛绝。”
“但我想说,请大家停下来思考一下吧。因为现在,聪明的年轻中国学生正在大学里努力学习。几年后,他们会在中国生物科技公司或研究所挑灯夜战。他们会再花上十几年的时间做各种研究和临床试验,这一切都是为了发明新药,而这些药或许会拯救数百万个生命。就如同青霉素和磺胺,我们应该为此感到愤怒吗?”
“我们应该为中国在医药卫生方面的创新发展和取得的成就欢呼,而不是埋怨。因为从长远看,对科学进步、经济增长和政治稳定的益处远比对西方科技领先地位的短期威胁更重要。”
“可以肯定的是,这样的威胁是确实存在的。从1913年至1920年,美国的科学和工程学博士毕业人数每年以17%的速度在增长,这样的数字还算可观。但日本同期增长了19%,而中国的增幅则超过30%。几乎可以肯定的是,中国现在培养的受过高等教育的科学家和工程师正在日益增多。”
“当然,数字不能说明全部问题。要创造真正有用的创新,光懂得大量知识是不够的:还必须能够创造性地将书中的智慧应用于解决实际问题。在将聪明学生变成高产发明家方面,美国和欧洲的大学依然表现得是最好的。”
“以炙手可热的中国年轻科学家王助博士为例。他在中国长大,但选择在英国和美国的大学读书,虽然他毕业后回到了中国,但却促成了中美航空事业的发展和交流。”
“美国是全世界经济增长的引擎,因为美国拥有至关重要的大量聪明技术人才和财大气粗的投资者,还有关键的一点,美国鼓励这些人冒险追求下一个伟大创意的文化。他们可以下大赌注,因为他们可以依靠可执行的健全法律保护真正的创新理念。”
“但如今,在北京,上海和广州,也不缺乏聪明人才或有钱的投资者。在中国的许多地区,对冒险和知识产权的态度开始向有利于发明家的方向转变。”
“当然,这些地区仍然有很长一段路要走。走在广州的大型工业品市场,你会看到最新的产品,而且价格出乎意料的便宜。便宜是因为它们都是通过模仿设计做出来的仿制品。”
“作为一个经济战略,在主要竞争优势为廉价劳动力时,抄袭是行得通的。但如果你聪明,就可以在价值创造的阶梯上跳过几级。在整个中国,政界和商界领袖都在思考创建科技型经济的类似捷径。科技型经济有两个基本要素,一是有大量受过良好教育、充满干劲的发明家,二是有一套保证企业投资能够获得回报的专利制度。”
“在中国,这些要素正在形成。象傅晶博士已经成为中国最优秀的发明家之一,就象是中国的爱迪生。仅一年时间,他所在的‘人和公司’就为大约700项新发明申请了专利。傅晶博士发起并打赢了数十桩捍卫自己专利的官司,已经成为一位中国的民间英雄。”
“中国政府明显希望鼓励出现更多这类系统性的发明。去年它发布了一项为期10年的国家战略,其中设定的一个目标是到1931年时每年的专利申请量达到20万件。中国1919年的专利申请量约为7.5万件。中国专利部门的规模将会扩大,效率将会提高,执法力度也会加大。”
“如果所有力量汇聚在一起,中国仿制飞机的洪流将逐渐减为涓涓细流,因为中国企业将开始自己生产值得模仿的飞机。一些我们国家的分析师预计,今年中国的专利申请量将超过日本。”
“除了经济发达的沿海地区,在中国的其他地方,你也可以看到发明数量在以类似的速度增长。对于西方来说,为这种趋势而哀叹是没有意义的。我们需要习惯它,并开始适应它。”
“适应它的第一步,是不要再妨碍我们自己发明家的竞争力。在中国强化其专利制度之时,美国国会却在专利改革方面出现了犹豫,最后才于上个月对相关立法进行表决。这些立法虽不完美,但却是迈向正确方向的一步。包括我们自己这个发明新技术、买卖高科技专利的公司在内,美国公司需要有一个高效、可靠的专利局才能茁壮成长。”
“我们还需要记住,中国在科技进步方面,将成为美国一流的合作伙伴,这将在很多层面上有利于西方。这将壮大中国国内的中产阶级,扩大贸易联系,为全世界更加强劲的经济增长铺平道路。它还将使更多的国家有能力为其它科技领域里程碑式的重大新突破做出贡献。”
“所以让我们不要再目光短浅地害怕被创新能力强大的中国打败。是的,他们正在逼近我们。但是,即便西方国家未来几十年中在全球科技创新中所占的份额变小,可全世界科技创新的整块蛋糕却会比现在大得多……”
洛克菲勒(此处指小约翰?戴维森?洛克菲勒)听着演讲,转头对身边的女儿芭布丝笑着说道:“看样子我们和中国的关系,已经进入到了一个新的阶段。”
通过刚才的演讲内容,洛克菲勒已经能够感受到,美国国内弥漫着的对华友好气氛。
作为第一次世界大战中美国的坚定盟友,中**队和美**队一道并肩,为维护世界和平做出了巨大的贡献,而且由于中国的加入,使美国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仅有很小的伤亡,在战争结束后,美国和中国又同为“没有参与瓜分世界”的国家而广受好评。而在“巴黎和会”上,中国对美国总统威尔逊的“十四点建议”又是全力支持,使其成为随后建立的“国际联盟”的重要基石。在战后中国以前和西方国家签订的不平等条约被废除,而美国的“门户开放”原则得到了进一步的体现,因而现在在美国国内,哪怕是最最坚定保守的孤立主义者,也把中国当成了美国在亚洲最为亲密的伙伴国家。
“现在的中国,已经变成了一个开放和自由的国家,爸爸。”芭布丝眨了眨漂亮的大眼睛,看着父亲说道,“我真的很想到中国去看一看。”
“我们很快就有机会了。”洛克菲勒点了点头,“因为我们要在中国开设我们的石油公司。”
“您说什么?爸爸?”芭布丝有些惊讶地看着自己的父亲,“您以前不是说,中国的石油很少吗?可您现在却告诉我,您打算在中国投资?”
“是这样。”洛克菲勒将一份报纸递给了女儿,芭布丝接过报纸看了看,在报纸左下脚的一个很不起眼的地方,刊载着一则在中西伯利亚地区发现油田的消息。
“那个地方,不是在俄国吗?”芭布丝将报纸还给父亲,问道。
“现在是中国的土地了。”洛克菲勒面不改色的将报纸收了起来,说道,“我们要趁全世界还没有多少人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赶快行动。”
“您确定那不是一则虚假的消息吗?”芭布丝有些不放心的问道。
“不是假的,我派人调查过了。”洛克菲勒的脸上现出了兴奋的潮红,“那里是一片漂在石油上的土地。”
“您打算怎么做?”芭布丝又问道。
“你不是想要去中国吗?我亲爱的女儿。”洛克菲勒笑着拍了拍女儿的手,“这一次,我需要你的帮忙。”
芭布丝听到父亲的话,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
“据我所知,那位拥有这片土地开发权的中国将军现在并不在北京,所以还不需要我出面。”洛克菲勒说道,“我需要你去一趟北京,亲爱的,去和他的夫人先取得联系。”
“您说的,是抗击日本侵略的英雄杨朔铭将军吗?”芭布丝问道。
“是的。”洛克菲勒点了点头,“我们如果想要在中国投资,这个人的支持是必不可少的。”
“不用担心,亲爱的,我已经调查过了,这位将军的夫人是一位温柔美丽的女人,她也非常有才干,她掌握着中国规模最大的医药和化学品生产企业。她的性格很随和,你和她接触,是会感到愉快的。”看到女儿有些担心的样子,洛克菲勒笑着说道。
“好的,爸爸。”芭布丝郑重而坚定地说道。
洛克菲勒满意地点了点头,目光又重新回到了讲台上的演讲者身上,但此时他的思绪,已经飞到了遥远的东方。
俄国,莫斯科,大卢比扬卡街。
身穿“契卡”黑色制服的张雅婷小心地走在了街上,她不时的用目光打量着死气沉沉的街道,仿佛是害怕会有人突然冲出来将她抓走。
虽然她以前来过这里,但此时重回故地的她,却感到这里的气氛,比原来还要压抑和凝重。
“您在想什么?安吉拉?克里丝蒂娜同志?”一位为她引路的“契卡”男同志笑着问道。
“没什么。”
虽然那位男性“肃反工作者”只是随口一问,并没有什么恶意,但张雅婷敏锐地意识到这种谈话方式的危险性,立刻回答道。
她知道,哪怕是“肃反委员会”的高级成员,相互之间也都是提防的。
“全俄肃清反革命及怠工特设委员会”(即“肃反委员会”、“契卡”)成立于1917年12月20日。对于苏维埃革命政权来说,“肃反委员会”的建立是一项必要的临时性措施,而建立它的伟大革命领袖列宁不曾想到,“契卡”以后很快会变成世界上最大的政治警察局和最强大的对外情报部门。
在1917年10月25日(新历11月7日)布尔什维克革命之前,列宁甚至也未曾设想过,以后什么时候会有必要建立政治警察局或是对外情报机构。推翻沙皇的二月革命过后两个月,列宁回到彼得格勒,开始期待世界革命的到来。布尔什维克党人们忠实地认为,他们的革命将开创最终在世界上战胜资本主义的世界革命运动的新纪元。他们认为,新的国际秩序中没有外交官们的位置,更不必说间谍了。十月革命以后,列夫?托洛茨基在接受外交人民委员一职时曾宣布:“我要向世界各族人民发布几个告示,然后就把这个铺子给关掉。”他下令公布沙皇政府与其盟国签订的秘密条约,并宣称,“放弃秘密外交是实行正直的、人民的、真正民主的对外政策的主要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