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宇听到夫子的赞叹,有些哀伤的说道
“老师,如果你不出手,或许真的可以等到那一天。可是老师,你还是出手了。”
夫子沉默片刻,笑了起来
“可能是我在这人间待烦了,想要看看这天到底在谋划什么,顺势上天和它战上一战吧。”
夏宇沉默了,过了片刻,开口道
“老师,其实也是因为小师叔吧?”
夫子听后愣了一下,捋着自己的胡子说道
“或许有吧,本来千年的修行,我的心已经平淡了,结果你那小师叔非要拿着把破剑就要去逆天,然后挑起了我的怒火,斩尽桃山的满山桃花,也只是发泄了一点,积攒了这么就,迟早是要爆发的。”
这时,宁缺有些伤感,声音颤抖的问道
“这一战,,不可避免了吗?”
夫子指着桑桑缓缓说道
“先前我就说过,我的一部分已经在她的身体里了,它一直在看着我,同时我也一直在看着它,它知道我在哪里,我也知道它在哪里,那么我便无法再拒绝它的邀请,这一场战斗势在必行。”
天空的异象越来越严重了,夫子的脸上也没有了笑容,而是严肃的看着桑桑
“我带你吃遍人间美食,带你赏遍人间美景,我让你体会到做为人最大的快乐,我甚至还顺手让你体会了一下更深的情感。”
“在你的眼里,人类都是蝼蚁,如今你却和这蝼蚁成了亲,并且感受到了其中的美好。那么你会不会想要留在人间?这些年来,你想尽一切办法要找到我,邀我上天一战,但你有没有想过,其实我也很想邀你来人间做客?”
在那到无限光芒的光柱中,桑桑的眉头紧蹙,好像夫子的话对她确实存在一定的威胁。
但她并没有说话,而是看向天空,那里,隐约间有着一扇巨大的门,如今,这门正在缓缓打开。
夫子抬头看向那门,微微一叹,起身飞去。
这一刻,夫子回到了他的家乡,看着他出生的地方,又来到了第一次遇见小师叔的地界,嘴角浮现了一丝微笑。
夫子去了唐国的长安,走遍了这座他建立的都城。回到了书院,和前院的教席们轻声打着招呼。
来到了旧书楼,三师姐此时已经在窗前站了很久,从夏宇开口后,她便一直在这里站着,因为她知道,夫子会来看她,就像当初,夫子会为了逗她开心而故意摔跤一样。
见到夫子,三师姐恭敬的行礼,她知道,这或许是最后一次当着夫子的面行礼了。
夫子走过旧书楼,来到了后山,九师兄,十师兄,早就停下了他们演奏的乐器,站在他们时常演奏的湖边,对着夫子行礼,十师兄还有些抱怨,夫子已经很久没有听过他们俩演奏乐曲了。
在往上走,是四师兄和刘师兄的打铁房,在夫子回长安的那一刻,两人便回到了这里。此时,四师兄和六师兄捧着烤红薯走到夫子身边
“老师,您尝尝这回的味道怎么样?”
五师兄八师兄恭敬的站在棋盘边,等待这夫子的到来,他们摆了一局残棋,想要想夫子讨教。
十一师兄站在夏宇的身边,看着走上来的夫子,恭敬的行礼,没有去问什么考验人头脑的思辨问题,只是对着夫子行礼,脸上写满了不舍。
夫子抬手,摸了摸十一师兄的脑袋,笑了笑,看向夏宇。
夏宇跟在夫子身后,随夫子继续往上走着
再往上是大师兄和二师兄,这两位小师叔在时就跟随夫子的弟子。
夏宇,大师兄和二师兄三人就这样沉默不语随着夫子走上后山,走上了陡峭的石径,来到绝壁断崖的思过崖前。
夫子站到崖畔。身后,夏宇三人恭敬的跪向夫子。
夫子看向远处脚下的长安,看向更远处的唐国边界,高兴的笑了。
夫子消失了,就如果他回来时那般,消失的无影无踪,但夏宇三人都知道,夫子回到了荒原,回到了桑桑的身边。
夫子在空中向着桑桑飞去,黑衣黑帽,显得很是潇洒。
然后化作一片光明,消散开来。
这世间,从这一天起,天空中便挂着一轮明亮的月色。
夫子化作了月亮,堵在了神国的门口,和昊天奋力战着。
这一刻,这世间无数的修行者,无论是希望夫子离开的,还是不希望夫子离开的,都在看着这一幕,看着这场人与天的战斗。
书院众人,齐齐的对着这月亮行礼,脸上都有着依稀可见的泪痕。
西陵桃山深处的知守观中,陈皮皮跪在地上,双肩颤抖,脸上不满了泪水,痛苦的哀嚎着。
知守观的道士,站在皮皮身后,叹息道
”夫子登天,你的父亲也就可以回来了,这也算是一件好事。“
陈某,知守观观主,当年小师叔柯浩然被算计持剑逆天,受天诛而死。夫子怒上桃山,击伤西陵道门无数高手,观主被迫邀请讲经首座出手阻拦,被夫子贬道南海,终身不得上岸。
如今,夫子登天了,那他也就可以上岸了。
但是,即使如此,他仍在这南海的几座岛屿间不断的逃串着。
上一刻,他在这座岛出现,下一刻,他便在另一座岛。之所以这般行径,是因为有一根木棒在追着他,那是夫子的木棒,他刚刚只是被轻轻的触碰了一下,如今,他的肩膀便已经鲜血淋淋。
如果不是因为他早就在南海生活了很多年,对着些岛屿很是熟悉,他可能根本躲不过夫子的木棒,同样,他也打不过者木棒,或者说,他打不过夫子在时的木棒,所以,他现在只能这样逃着,直到,夫子真正的登上了天。
齐国的某座小镇,两个老头在一起喝着酒
这是一件肉铺,这里住着两个人,一个酒徒,一个屠夫。
酒徒看向天空,有些嘲讽
“他总说昊天飞的再高也没有什么用,如今看来他再强又如何?终究还是是要离开人间,向那天空飞去。”
屠夫谈谈的说道
“为了那些虚无飘渺的念头,便放弃永生,去对抗那不可能战胜的命运,或许者看起来很是潇洒,实际上确实嘴愚蠢不过的了。”
此时,西陵的深处,知守观后方的山中,有着无数的被茂密的青藤遮挡住的洞穴,在这洞穴中,有着数十道或沙哑或尖锐的笑声传出,这些笑声中满是悲伤与愤怒,却又显得阴狠无比。
这些洞穴中住着的都是道门的高手,有的是知命巅峰,有的甚至已经跨过了五境。
但他们是重伤,重残之人,一半是小师叔当年造成的,一般是夫子上桃山时打伤的。
书院就是他们这些人的噩梦,小师叔受天诛而死,如今夫子也登上了天。
这世间再也没有人是他们的对手,所以,他们肆意的笑着,肆意的释放着自身的气息,那些气息混合在一起,直冲云霄,但是他们不在乎,他们不在乎者会不会触犯昊天的威严,因为他们是昊天最虔诚的信徒。
可惜,他们忘了,现在这天上,有的不只是昊天一人。
那道身影虽然已经消失在无限光明之中,却还没有完全的离开人间。
“我本不想再管人间之事,但既然你们愿意现身,那便善终吧。”
夫子无奈的声音响起,然后,一只脚从天上踩向了这座青山。
那些道人都开始恐惧,开始尖叫,甚至于,有着数十道气息想外逃去,却已经来不及了。
那只脚落下了,这座山也平了,山中的人自然也去了。
书院众人很是伤心,但伤心的不只是他们,还有那头陪伴了夫子很多年的老黄牛。
老黄牛趴在草地上,无精打采,很是落寞。
大师兄给他取来了世间最鲜嫩的青草,他也没有理会。
二师兄将一盘肥美的鱼脍放在了他面前,他也没有去尝一口。
老黄牛,只是这样趴着。留着泪,慢慢的泪水变得越累越多。
大师兄抬头,原来,下雨了。
此时整个世间都在下雨,好像是这个人间在为夫子的离开而伤心流泪一般。
夏宇没有去理会老黄牛的伤心,也没有去理会者人间的伤心,他只是抬头静静的看向天空中的那轮明月。
心中不免有些感叹,明明自己早就知道会这样,为什么不在第一次见到桑桑的那一刻就杀了她呢。
夏宇读过天书,至少度过明字卷。
所以他知道那上面的描写,看到如今这场景,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一句本来早就应该忘记的话语。
天不生夫子,万古如长夜
老师不愧是老师啊,昊天是日,那么他便化作月,如同佛陀笔记中的写的那般,日月轮回,光明交融,月便应在夜里。然无数劫来,万古长夜不见月。
夫子便是想要和这天这般相斗,将这天困在天上。
远在南海的那根木棍也纵欲落了下来,陈某,彻底的走上了陆地。
皮皮也不再哭泣,只是这脸上少了几分笑容,或许,他再也不会像在后山夫子面前那般开心了吧。
大师兄沉默着,二师兄沉默着,后山也一直在沉默。
站在众人身后的小辈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先前,那空中的异象,那西陵传来的惊天气息,以及声声的恭请夫子显圣!却在震撼着他们这些人的心。
这场雨还在下着,之后也一直下着,连着下了很久很久,从盛夏下到了初秋。
雨水很大,大到了山崖开始崩塌,官道开始毁坏,河流开始决堤,洪水泛滥成灾。
这场雨,注定对被载入史册,被后人铭记。
这场雨,也改变了很多事,天灾严重,所幸,西陵和诸国皇室赈灾的及时,人类没有被击倒,反而是平静的接受然后开始努力的抗争。
这场雨落在了荒原,牧民们没有办法继续放牧,只能躲在帐篷中。
唐国的军队,之前就分成了两支,一支在雨落之前,便抵达了南方的土阳城。
而另一支便是唐王所在的北大营铁骑被这场延绵不绝的大雨强行留在了渭城。
马士襄现在很是惊恐,因为唐王病了,病的很重。
唐王李仲易。一个重情重义之人,不迂腐并且通世务。早在他还是皇子的时候,便是世间少有的强大将军,在登上这把龙椅后的二十年里他显得以常低调。
但是却没有谁敢说轻视他。对于各国皇帝来说,唐王绝对是他们最希望死去的一个人,无时无刻不再咒骂着唐王,希望他因为各种病痛死去。
可惜,世间没有人知道,很多年以前,唐王便身患绝症,无法治愈。
夫子看过唐王的病,可能是这个病太过于麻烦,又可能是夫子看到了这场病身后的命运之间的渊源,只是开了个药方,却没有动用力量去医治。
总之,这病就这样一直拖到了现在,拖到了天启十八年的秋天,随着这场连绵不绝的寒雨,开始爆发。
唐王虚弱的躺在床上,王后在他身边给他轻柔胸口,希望可以减轻他的伤痛。
这时,房门响了,王后问道
“谁在敲门?”
马士襄站在门口,语气严肃的说道
“马士襄,有要事禀告。”
王后看了一眼,昏睡的唐王,开口
“马将军,陛下正在休息,可否拟写奏章呈报?”
马士襄语气放缓了一些
“十万火急,耽误不得。臣要面见陛下。”
王后有些生气了
“那就在门口禀告吧。”
马士襄不肯退步
“臣一定在面见陛下,若在不开门,我要无礼了。”
王后还想要说些什么,这但是时,唐王的手抬了起来,
“让他进来。”
唐王的声音很是沙哑,不认真仔细的去听甚至都听不出来,他说的是什么。
王后有些心疼
“陛下。”
唐王没有让她说下去,而是点了点头
“叫他。”
王后眉头紧蹙,但还是听从了唐王的吩咐,回头对着六王子说道
“小六子,去开门。”
六皇子走到门边,打开了这扇紧紧关着的房门。
马士襄刚想走进房间,缺又想到了什么,就在门口跪了下来
“臣,马士襄,参见陛下。”
唐王呻吟了一声,张开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