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卖老婆求富贵呢!还是不要富贵只爱老婆!电光石火间,这两个念头在静厨子脑海中天人交战,一时间,口眼歪斜宛如抽风……两股战战,一身毛汗,这厮来来回回的想,老婆是好的,可是,若把老婆送给国舅爷,顿时便是泼天的富贵,大权在握,到时候什么样儿的女人没有?
老婆诚然是好的,可是,他以前怎么说也是漕帮大香头,尝过富贵权势的味道,如今这有更大的富贵和权势摆在眼前,伸手可得……一时间,豆大的汗珠就从额头上滴下来。
落魄扶桑以后,老婆爱子诸多体贴,把他当亲爹一般伺候,当时他也生出过得妻若此夫复何求的念头,可如今……千回百转,无数念头闪过,其实也不过弹指间,使劲儿咽了一口唾沫,他返身噗通一声就跪在乖官跟前,哭丧着脸蛋,“国舅爷爷担待则个,小人……小人家中糟糠虽略有些姿色,却无福来服侍国舅爷爷的,国舅爷爷见谅啊!”说着,就连连磕头。
乖官先是一愣,半晌才反应过来,这厮是怀疑老子垂涎他老婆?当下忍不住大声喝道:“好你个静胖子,本国舅看起来很像是强抢民女的……”他说到这儿,突然想起来,自己似乎还真干过强抢民女的事儿,当下改口,“很像是抢别人老婆的人么?我只是提醒你,莫要死灰复燃和那漕帮帮主的闺女再勾搭上,若给我知道你和漕帮帮主的闺女勾搭上,就把你阉了送到宫里头做御膳房大总管去……”
静厨子抬起头来,脸上有些将信将疑,“国舅爷爷真没看上爱子?”
瞧这死胖子的表情,乖官真是啼笑皆非,抬起一脚就踹了过去,把他踹得在地上打了个滚儿,“泥马,老子身边这么多美人,满腰都是小**也忙不过来,哪里有闲心惦记你老婆……快滚。”
那静胖顿时松了一口气,“国舅爷爷美风姿,颜如宋玉,貌似潘安,国舅爷爷息怒,小人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国舅爷爷宰相腹中能撑船……”乖官看他还废话,忍不住作势抬脚,把静厨子吓得抱头扭屁股就跑,“小人这就滚,这就滚。”
乖官瞧他撅着肥屁股跟土拨鼠似的,真是又气又乐,忍不住大声道:“你若事情干的不漂亮,小心我去找你浑家爱子去聊一聊。”静大官人浑身一颤,更是抱头鼠窜而去,空气中只留下他猥琐的声音,“小人定然用心做事,绝不敢有半点懈怠。”
把这厮赶走以后,乖官想想都乐,真是一样米养百样人,这厮,逼得自己爆粗口,也算个人才了,当下摇了摇头。
不过,被他这根搅屎棍搅了搅,他倒是想起那位被自己抢回来的阁老家的闺女王蓉蓉来了,闲得无事,抬脚就往王蓉蓉的院子走去。
这宅子是当初魏国公徐达的府邸,虽然只有当初的一半,可也大的很,前后五进不说,关键还带个庞大无比的后花园,占地一百多亩,光是把宅子前后兜一圈,那也要小半个时辰。按说,这地势那是极富贵的,怎么也值个几十万两,说不准上百万也要的,关键是毗邻魏国公府,周围也都是权贵,有钱的豪商倒是买得起,但是谁敢来买?周围不是公爵就是侯爷伯爷的,即便送人,送过去别人未必敢住,譬如说应天府尹王世贞,这宅子他敢住么。
这就相当于后世欧洲的一些古堡,政府出售的时候很便宜,但是你要在不破坏原样的情况下进行修缮,这就靡费甚多了,又譬如送游艇给普通百姓,光是每年的泊船费怕也付不起,哪里养得起。
所以说,南京守备太监牧九有手腕子,这买卖做的过去,没白送,这宅子也就只能送给郑家,正是惠而不费,放在手上也是烂着,还要收拾洒扫,每年光是修缮费用就要不少银子,即便是传出去,六部郎官们也没话说,老太监送给六部,文官们未必敢要,还要花钱修缮,他们又不傻。
乖官让管家蒲观水在头前领路,溜了一圈,到了王蓉蓉住的小院子,也没人看守,但深宅大院的,说实话也跑不掉,管家甚至还拨了几个大脚婆子负责洒扫刷洗,倒也没亏待,不过,深宅大院里头的龌龊事儿也不少,丫鬟婆子们都是极有眼色的,瞧着你不受宠,谁也不拿你当一回事,这也是人之常情,不足为奇,说个不好听的,即便是狗,你若不喂它,不是它的主人,它也不会冲着你摇尾巴。
此刻正是下午,快要傍晚了,天边一团火烧霞,王阁老的闺女正在院中树下看书,旁边她那小丫鬟坐着一张小马扎,低着头做女红,屋前一个大脚婆子正拿扫帚扫地,站在院子门口瞧着,倒是有几分恬静之感。
只是,那婆子的嘀咕却是破坏了这份恬静,这婆子一边扫地一边嘀咕,只是声音颇大,似乎故意要说到那两位耳朵中去,“国舅爷爷开恩让你们住着,还真当自己是少奶奶了……”
像是这等大宅子,仆奴众多,乖官自然管不过来的,大头也不懂这些,如今暂时全靠蒲管家操持,蒲管家到底是在户部侍郎老爷家里头做管家出身,银子精打细算,郑府被他操持的不错,规矩也立了起来,像是下面的大脚婆子,若是跟在譬如浅井三姐妹身边的,那月例银子自然不少,扶桑公主也不缺钱,有时候还有打赏,可像是王蓉蓉这种,说个难听的,虽然都知道,这是阁老家的小姐,可阁老家的小姐跟俺们这些下人有甚关系,俺们只晓得,跟这位小姐,月例银子只得前头院子里头的一半,若是再加上打赏之类的额外收入,或许收入差别有好几倍。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婆子有好脸色那才怪了,平素也埋怨自己真是倒霉,怎么被管家老爷派到这位跟前。
乖官在院子门口看了,忍不住有些火大,旁边蒲管家赶紧大声咳嗽了两声,那婆子抬头一瞧,是管家老爷和国舅爷爷,骇得魂飞魄散,脸都白了几分,跌跌爬爬过来跪倒在地,“给国舅爷爷磕头。”
挥了挥手,乖官就让她起来,不过脸色就不怎么好看,“咱们府上没那么大规矩,以后万福即可。”大脚婆子其实也是吓住了,若不然,也不至于跪倒在地,这时候习俗大抵就是万福一下。旁边蒲管家喝了一声,“啰啰嗦嗦,还不快下去。”那婆子战战兢兢起身赶紧快步离去,心中却是懊恼,怎么偏生被国舅爷爷瞧见了。
那主仆二人听见动静,小丫鬟瞧见是那大恶人国舅,腾一下站了起来,脸上全是警惕,“小姐,那大恶人来了,你快走,我拦着他。”
这时候蒲观水正在对国舅爷解释,“少爷,宅子大了,总要立起规矩来,这月例银子有多有少,下人们自然也是趋炎附势的……”乖官摇了摇头,“蒲管家,我也没怪你,这个道理我还是懂得,只是瞧着未免有些不舒服,人和人怎生如此不同。”
蒲观水张了张嘴,却没说话,心说,人和人能一样么,国舅爷什么都好,就是太年轻,有时候容易犯痴气。这位管家也是见多识广的,自然不认为人和人能一样,正所谓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阴德五读书,想要出人头地,还是要读书啊!考上进士老爷,自然就不同了,你若连书都读不进去,那就须怪不得别人了。
两人正在思考这人生哲学,乖官听到了那小丫鬟的话,抬头一看,顿时笑了,当下摇着扇子走过去,故意嘿嘿笑了两声,“咦!这不是大奶妹么!”
这童言**的小丫鬟正是对对子结果被锦衣卫王启年很促狭说[大奶妹,大奶味,大奶妹有大奶味,奶妹飘香,奶味飘香]的那个风盈盈,年纪和乖官差不多,胸前波涛汹涌,宛如绑着两个木瓜在里头,当真可观得紧。
听乖官如此叫她,她脸上顿时红得滴血,咬牙切齿道:“泼皮,无赖,小姐你快走。”
王蓉蓉却是呆呆站着,动也不动半步,风盈盈连喊了两声,看小姐没动静,忍不住回头看,却瞧见自家小姐痴痴呆呆,忍不住跺脚,胸前顿时一阵儿颤抖,真是叫人想不通,这小丫鬟平素吃的什么,居然长这般大。
“王小姐,过的可还好么!”乖官摇了摇扇子,那丫鬟看小姐不动弹,没奈何,只好护在小姐跟前,瞪大了眼睛道:“不要你装好人,哼!你等着,老爷迟早会来拿你到官府的。”
乖官扑哧一笑,果然,这胸围和脑容量是成反比的,智商或许还行,情商未免差了,当下故意龇牙一笑,这小丫鬟这才想起来,这个大恶人可是杀人放火强抢民女什么都干,不是街边泼皮,一两句话可以被吓唬住的,当下先就胆怯了三分,顿时往后退了两步,却是一下撞到了王蓉蓉怀中,“你,你别过来。”说着,却是躲到自家小姐身后去了,到底还是个孩子。
摇了摇扇子,乖官站定,笑着说:“我也是闲来无事,来瞧瞧王小姐过的可好,虽然说王衡王榜眼背后捣鬼,陷害我爹,不过,我把你们王家拆了,气也出的差不多,如今只等着台阶下,可惜啊!你家兄长忒不是玩意儿了,居然不闻不问,也不派人来说情,他要找个合适的人来说情,我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不是早就放你离去了么!”
王蓉蓉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如果对方直接把自己送回去,岂不是自认怕了自家,瞧他的做派,怕是无论如何都不会那么干的,如果哥哥找人来说情,恐怕还真就顺水推舟把自己送回去了,只是……她低声苦笑,喃喃道:“郑凤璋,你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你当众抢了我,难道还指望我爹爹和我哥哥能接我回去么?”
乖官莫名其妙,什么意思?
倒是旁边蒲观水瞧出点端倪来,当下凑过去低声道:“少爷,江南流行抢亲……”他就把话简单说了说。
这时候大明习俗崇尚奢华,娶媳妇嫁闺女普通人家都要四箱四抬,这还是极正常的婚嫁,若是稍微有钱些的,规格要加倍,至于太祖规定的多少品官员婚嫁只允许多少聘礼嫁妆之类,早被人忘记到脑后去了,像是苏州府,嫁娶要打翰林院的牌子,你要不打起翰林院的牌子,你都不好意思见人,故此若是瞧见穿着进士服饰打着翰林院牌子吹吹打打的,别奇怪,那不是翰林院庶吉士老爷出行,只是普通人家嫁娶罢了。
按说,这是僭越了,妥妥的,可所谓法不责众,天下百姓都这么搞,皇帝也没辙。
所以像是乖官家的七仙女,当初在宁波为何名气大,缘故就在这儿了,大家都在看王家的笑话,看这位京官之后如何嫁七个女儿,京官之后,又有功名在身,你要稍微简陋一点,就会被人笑死。
在这种情况下,自然就衍伸出抢亲的习俗,有些备不起嫁妆的,就暗示男方来抢亲,抢了就是你家的人了,时间长了,就成了习俗,哪怕这是极为糟糕的习俗,你要抢了去,那就是你家媳妇了。
乖官一听,顿时张口结舌,神马?
他这才明白,怪不得王锡爵家和申时行家一点儿动静都没有,按说,自己那可是**裸的打脸啊!我抢的是王家的闺女,申家的儿媳妇,你们怎么一丝儿动静都没有,却没想到,这江南有抢亲的习俗,他若不是今儿被静官那搅屎棍搅一搅,都差一点忘记了自己把王阁老家的闺女抢在府上呢!
“这……蒲管家,你的意思是说,如今外头但凡知道这件事情的,如认为她……”乖官说着就伸手指着脸色有些白又有些红的王蓉蓉,道:“其实是我媳妇了,是不是这个意思?”
蒲观水默然,点了点头,乖官看着蒲管家一张木木的老脸,差一点吐血,卧槽,我那是去打脸的,不是去抢老婆的,这泥马,太坑爹了,难不成,仇家变亲家?
他忍不住要仰天长啸了,当下破口大骂,“王喜鹊,你个不要脸的老东西,居然敢占本少爷的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