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龙、明堂、金匮、天德、玉堂、司命六星君值日,这可是诸事大吉的好日子啊!”浙江巡抚蔡太身着便服,在杭州巡抚衙门花厅内接待苏松巡抚梁文儒,作陪的是蔡太的幕友胡静水,这老胡也是有进士功名在身,陪两位巡抚大人倒是不算失礼,何况有明一朝,幕僚权势颇大,很多时候衙门的佐二官都要看上官的幕友脸色行事,赫赫有名的譬如青藤先生徐文长,他在做闽浙总督胡宗宪的幕友时候,即便是一府知府,看见他也要陪着笑脸。
梁文儒表字子爱,嘉靖初年进士出身,此人相貌高古,脑后见腮,若从相书上来说,这乃是贪欲极重的面相,奇怪的是,这位梁大人官居拜右佥都御史,是个不折不扣的清流,巡抚应天。应天巡抚权柄极重,因为治下苏州、松江是最富庶繁华的地方,因此有个不成文的习惯叫苏松巡抚,又因为府衙在苏州府,也称苏州巡抚,但管辖却是苏、松、太、常等十府,权柄之重,天下数一数二。
正说话间,蔡太的爱妾赵十九娘袅袅行来,奉上香茶,梁文儒正抚摸着自己的肚皮,看见美人过来奉茶,赶紧坐直了身子,恭敬地接过香茶,“劳烦小师妹了。”说着,掀开茶盖,轻掩了下,却是满鼻茶香,忍不住就说,“小师妹却是把老师的茶艺继承了过来,玉衡真是有福气。”
十九娘也三十多岁了,论年岁,徐娘半老,但她家世渊博,饱读诗书,又没受过苦日子,蔡巡抚对她是顶在头上怕吹着,捧在手上怕捂着,含在嘴里怕化了,那真是当女儿一般养着,故此看起来也不过二十来岁,虽不是那种娇艳如花的大美人儿,却是雍容内敛,闻言就抿着唇微笑,“梁师兄还是那般会说话儿。”她操着一口北直隶官话,一张嘴舌头就打卷儿,和苏杭地带软绵酥糯的吴侬细语大是不同,自然而然带着一股子大家气度。
蔡太咳了一声,就说:“十九娘,子爱兄也不是外人,你便陪坐一会,也帮我参谋参谋。”
蔡太和梁文儒当年的座师是一个人,这位老先生卷入嘉靖末年的严嵩案,境遇奇惨,那时候蔡太和梁文儒还未如今日这般位高权重,只好偷偷把老师的女儿给救出来,后来这位赵十九娘就嫁给了蔡太做妾,一转眼,十数年过去,如今二人都是身居高位,有时候暗中却也斗的不亦乐乎,梁文儒也是有想法的,泥马,蔡玉衡你说你长相尖嘴猴腮的,哪儿有我这般富泰,凭啥师妹嫁给你做妾,却不是我。
因此这两人往来并不算密切,但是俗话说打断了骨头连着筋,在明朝文官系统的习俗中,一个座师门下,这两个人的关系可说是比亲兄弟还亲,虽然斗,但是暗中帮衬是免不了的。
而赵十九娘嫁给蔡太做妾,有看官要问了,这不是扯淡么,老师的女儿居然娶来做妾。这里头就有说道了,一则,罪官之女,一旦做正妻,要受朝廷诰命,说白了,得往上查你的祖宗八代,虽然说闻人氏上厅行首出身也受了五品诰命,但那个是武将家的诰命,又是闲职,不值钱,而一省巡抚家的诰命夫人,全天下才几个,那是根本遮掩不过去的,除非能撤掉她家老头子当年的案子,但那个不是等于打嘉靖皇帝的脸么,故此根本不可能。
这第二,还有个说道,像是蔡太这样的,正妻是不可能随任的,反倒是小妾能跟着老爷上任,用个俗话,就是老婆在家守活寡,小三在外头跟男人快活,有些异地为官十数年没回家的,这都正常,家里头的正妻说个难听的,连男人的味道都闻不着,只能靠紫茄子和胡萝卜解决问题,熬也熬成老豆腐了,哪里如十九娘这般,被宠爱浇灌着,肌肤如水般润泽。
因此大明的女人心里头都有个小九九,你做了正头娘子别得意,未必有你的好儿,做了小妾也不失落,快活的总还是自己,至于日后,那就要看肚皮争气不争气了,若是肚皮争气生个儿子,强似守活寡的正头娘子。
故此,在大明可没有什么宁做平民妻不为贵人妾这样的说道,平民妻就肯定幸福?怕是不一定,倒是做了官老爷的妾却是稳稳的一个富贵跑不掉的。
像是十九娘这般,虽然做的是妾,却能做自家老爷一大半的主,唯一遗憾或许就是肚皮没动静,不过她作为蔡太的老师的女儿,就算没生儿子,这辈子基本也不会受委屈,倒也快活。
呷了两口茶,梁文儒这才放下茶盏来,先是咳嗽了一声,这才缓缓说道:“这国丈做了南京五军都督府左都督,按说,你我也该去道一声贺的,不过,你我的位置险要,天下不知道多少人盯着,直接去巴结国丈未免落人口舌,玉衡,不瞒你说,我也在想,当今不过双十,德妃娘娘也不过双八年华,坐到你我这个位置,诀窍无非就是揣摩上意,但是,如何保存一个颜面,却是大有学问。”
蔡太嘴上连连称是,子爱兄高瞻远见,心里头却是大骂,泥马,说了半天,一句有用的话也没有,这些道理老夫不懂?还需要你来提点么!你巴巴地跑过杭州来,真当我以为你是来看我的么?又或者是来看十九娘的?无非就是想上去呵国丈的卵泡,却找不着借口。
而胡静水对自己的东家和应天巡抚的瓜葛芥蒂,心知肚明,却不好多说,就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喝茶,似乎这茶是天仙美味,能哒巴出人参果的味道出来一般,反正,这事儿,我不掺和,还是等二奶奶开口圆场子罢!
两人扯淡了半天,还没进入正题,蔡太火气越来越大,忍不住就把话挑明了,“子爱兄,别跟我扯这有的没的,当年老师夸你,说你的才学比我要高那么一点点,你倒是说说,怎么才能入了国丈的法眼?”
他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梁文儒就来火,卧槽,你也知道老子的才学比你高,那当年你怎么觍然就纳小师妹为妾,怎么就不兄友弟恭,拱手谦让一番呢?
故此,他当即就冷着脸儿说:“那是为兄把心思都放在学问上,不像你,整天寻思着钻营……”
这话一说,蔡太顿时就跳了起来,哪里还管什么浙江巡抚的体统,“梁文儒,卧槽泥马,说话要凭良心啊!当初你说你要升右佥都御史,有门路却没银子,是老子刮地皮刮得天高三尺,给你凑的三万两白花花的银子,结果老子被人参一本,官也丢了,连带着十九娘也跟着吃了些苦头……”
梁文儒顿时面红耳赤,这时代,地位相当的人不称表字而直接叫名字,那是相当大的侮辱,他自然要跳脚,当下一扯衣裳,脸红脖子粗地喊道:“老夫何曾让你去刮地皮刮得天高三尺?再则说,你不过罢官三个月,老夫不就给你寻了门路起复了么,你这浙江巡抚的位置怎么来的?还不是老夫给你四处疏通来的,老夫的清流颜面为了你都丢光了……”
“滚你爹了个蛋的清流,你要是清流,哪里来的门路?你要是清流,苏州府两座宅子你买得起么?你要是清流,去年年底你又纳了第五房小妾,哪里来的银子?”蔡太撸起袖子,跟大街上撒泼的闲汉没啥区别,唾沫喷得到处都是,指着梁文儒大骂,“最可气的是,你纳的小五长的像是十九娘,我说的错也没错?”这个才是他借机发作的最根本的缘故所在,泥马,梁文儒你个老东西,大家这么多年师兄弟,你什么意思?
旁边的赵十九娘脸色顿时就绯红起来,从两颊一直红到脖颈,而胡静水则是坐立不安,虽然他是蔡太的心腹,蔡太说的这些事情他其实隐隐绰绰也知道,但是这么直接的说出来,未免也太尴尬了。
颤抖着嘴皮子,梁文儒捻起一个官指,这就是食中两指一并拇指扣着其余两指,在武学上叫做剑指,文人拿官架子的时候就喜欢捏这个,就好像女人害羞捏兰花指一般。
他捏着官指,颤巍巍指着蔡太,“你,你,你……”你了半天,却是涨紫了面皮说不出一句话来,还是十九娘,到底是自小认识两人,这梁文儒怎么说也都是她的师兄,故此端起茶碗来递到他手上,他使劲儿咽了一口唾沫顺了一口气,狠狠瞪了蔡太一眼,一口就喝干了茶碗里头的茶水,就把茶盏往桌子上一放,乓一声脆响。
“老夫懒得管你那些破事儿,老夫这次来,是要去宁波给我儿子提亲去的,老夫听说宁波府有个王珏,祖上也是京官出身,生得七个女儿如花似玉,妇容妇德妇言妇功无一不是上上之选,尤其大女儿,正到当嫁之年,我那儿子正好需要一个好媳妇来管一管……”他哼哼着说了一通,然后就来了一句,“不必相送。”说完就拂袖而去。
“老匹夫,出门被马车撞死。”蔡太犹自忿忿,卧槽泥马,太不是东西了,你居然娶个小妾长得像十九娘,想至老夫与何地?是不是想给老夫的官帽子上头弄一层绿油油的颜色来?
十九娘眼珠子一转,扑哧一下就笑了出来,就伸手给他扯了扯衣裳,“好了好了,老爷,你和师兄那也是多年的交情了,说是生死之交也不为过,不要为了些鸡毛蒜皮的事情恼了感情。”
“鬼才和他生死之交。”蔡太犹自脸红脖子粗,这大明毕竟不像欧罗巴,在欧罗巴,贵族们的老婆被人惦记,那是相当程度的夸奖,证明自己老婆有魅力,可在大明,有句俗话叫做杀父之仇夺妻之恨,这惦记别人老婆就和夺妻之恨靠着边,蔡太不生气,那才怪了,“这老匹夫,都什么节骨眼儿了,还惦记着他那不成器的儿子,我呸。”
他说着,就恨恨往地上吐了口唾沫。
抿嘴微笑,十九娘就说道:“老爷,你这可是冤枉师兄了,他可不是提点了你么!”说着看自家老爷还不明白的样子,就接着往下说道:“老爷,你不是说国丈在宁波那也是有亲戚的么?说是有一个妻妹在宁波,嫁的人在宁波还小有名气,有七个女儿,号称七仙女之爹……”
她这么一提点,蔡太顿时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这老匹夫想的是和国丈拉上个亲戚,那不就成了德妃娘娘的亲戚了,成了德妃娘娘的亲戚,岂不就是皇上的亲戚。
“这老匹夫,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他就有些丧气,怪不得当年老师说他才学要高过我一点,不过,转瞬就又高兴起来了,别看你跳的欢,十九娘嫁的是老夫,而不是你梁文儒,想到这个,忍不住,老夫聊发少年狂,抱住十九娘就狠狠亲了个肥嘴儿,“十九娘,我滴个心肝,还是你聪明……”
赵十九娘满脸通红,使劲儿挣扎开,“老爷。”蔡太这才醒悟,这胡幽胡静水还在旁边呢!当下嘿嘿一笑,道:“静水也不是外人,无妨无妨。”
胡静水尴尬地拱了拱手,“东翁客气了,二奶奶果然也是高明得紧。”
蔡太这才撒开十九娘的手,顺势就在太师椅上坐了下来,然后就问:“静水,你来说说,梁子爱那老匹夫寻摸了一条路子,咱们却是如何呢?”
胡静水干咳了一声,心说人家已经把主意替你出了,不过,这个主意我不好说,最好,还是通过二奶奶的嘴巴说出来。于是他就摇了摇头,东翁,学生愚钝,一时间却是还没什么好主意。
似笑非笑看了眼胡静水,十九娘就嗔了蔡太一眼,“老爷,你怎么忘了?咱们家不也有个待嫁之身么!”
蔡太家里头的正妻给他生过一个女儿,如今算一算,也十四五岁可以嫁人了,他听十九娘这么一说,顿时就皱了皱眉头,“这个,怕不好罢!我听说小国舅过完年也不过十四岁,而且相貌姣好宛如唐长老再世,人家怕是瞧不上咱们家姑娘啊!”
“老爷,又犯痴气了罢!”十九娘忍不住伸手拽了拽他胡子,蔡太呵呵笑也不以为忤,下面胡静水眼观鼻鼻观心,只当没瞧见,心里头就在念,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正所谓家有贤妻夫不遭横祸,十九娘乃是大家闺秀出身,时不时也能帮自家老爷出出主意的,她的缺陷是身份障碍,不好随时跟在老爷身后,要不然胡静水未必有出头之日。
“老爷数日前回来不是说,那个钟游击如今攀上高枝儿了,和小国舅斩鸡头烧黄纸结拜了兄弟,日后富贵不可言……”十九娘那也是认得钟游击的,当年钟离劫道,劫的就是蔡太和十九娘,对这个绿林土匪,十九娘很是有印象的。
“钟离?”蔡太顿时摇头,“不妥不妥,且先不说他是个武将,再说他都三十出头了。”
钟离虽然是他手下头号得用的爱将,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作为一个文官就瞧得起武将,何况是把自己女儿嫁给对方呢!
“三十出头怎么了?”十九娘顿时就娇嗔,“当年老爷娶我的时候,似乎也不小了罢!”
蔡太闻言顿时尴尬,嘿嘿赔笑,“十九娘,这个,咱们那是青梅竹马……不是,自小相识……”他换了几个词,都觉得不妥当,就有些抓耳挠腮,十九娘好笑,伸手就拽过他的手放下来,“老爷,奴当时以为天都塌下来了,是老爷把奴从地狱拉了回来,别说老爷还是当打之年,即便老爷年过八十,奴也是心甘情愿的。”
这就是梁文儒为何情场上输给蔡太的缘故了,梁文儒自己也说了,蔡太的心思都放在钻营上了,当年他巴结老师,对老师的女儿自然也是不遗余力,肯放下身段去陪小女孩儿玩,要知道他那个时侯可是堂堂的举人,民间视为文曲星下凡的人物,而梁文儒哪里肯放下身段干这种事儿,这就是千古泡妞秘诀[潘驴邓小闲]里头的[小]字决,小心翼翼体贴有加,自然就手到擒来。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下面胡静水低眉垂目,心头大念金刚经。
“老爷,国丈起于寒微,没有得用的人儿,他必然就要用到自己亲近的人,你说说,小国舅的结拜兄弟,德妃娘娘会不会大用呢?什么总兵之类的就不去说了,保不齐,那就是一个锦衣卫指挥使,这东西谁也说不准,但肯定是要大用的,一朝天子一朝臣,张太岳下去了,当今亲政了,皇后无出,若是日后德妃生下皇子……”赵十九娘娓娓道来,这些无非都是邸报上写着的,但是,聪明人就能从里头看出名堂来。
“如今那钟游击还是你亲近的爱将,也是你简拔出来的,日后总要念你的好,但是,情分这东西,总是越用越少的,等他若真做了锦衣卫指挥使之类的官儿,你想嫁女人给人家,人家也要考虑考虑了。”赵十九娘耐心给自家老爷解释,“即便做不上指挥使,只凭他和小国舅的关系,你不也能凭借着和国丈小国舅说上话么?和国丈说上话,那不就等于攀上了德妃娘娘,进了当今的眼?时间长了,未必不能上窥阁老的位置啊!”
蔡太悚然心惊,下意识地,就转头去问胡静水,“静水,你瞧呢?”
胡静水正念金刚经呢,被他一叫,立刻点头,“二奶奶家学渊源,凡事看得通透,学生自愧不如。”说着,就做出尴尬的表情出来,双手还搓了搓,似乎很不好意思。
听胡静水也这么说,蔡太顿时一巴掌就拍在了身边的八仙桌上,桌子上的茶盏乓一下跳得老高,“好,那就这么定了,就把咱们家闺女嫁给钟离,只盼这小子不要忘恩负义,要记得老夫的好。”
“东翁英明。”胡静水赶紧拍马屁,“那钟离是东翁简拔与绿林之中,东翁对他来说就是伯乐啊!俗话说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他若知道,定然感恩戴德的。”
远在千里之外的钟离想必做梦也想不到,他梦想的一辈子的娶官宦人家小姐的愿望,很快就要实现了,而且还是是堂堂一省巡抚的女儿。
而这时候,在宁波桃花坞,郑家忙上忙下,正忙着接待天使。一家子人都是喜气洋洋,那些奴仆们私底下笑得更是嘴巴裂到了耳朵根,谁能想到呢,自家卖给一富贵人家,先觉得主家人好,老爷和蔼,姨奶奶雍容,小少爷更是一时名士,没曾想,刚过完年,天大的消息就来了,说是小姐在宫里头升了德妃。
老天爷爷,这可是皇亲国戚啊!咱们这也算是祖上烧高香了,没看见老爷那么镇定的一个人,那天听说小姐做了德妃娘娘,不也是咯噔一下,当即就痰迷心窍昏了过去么。
像是这种消息,瞒是肯定瞒不住人的,但是,蔡太等人不好直接登门去告诉郑连城,说,哎呀老郑啊你女儿如今可是德妃了,你生的好女儿啊!
因此,得到消息的时候,那是数日之前,南京守备太监牧九公亲自登门拜访,然后把这话说了出来,当时郑家人除了郑国蕃和大头不在,一个不缺,连董其昌都从老家回来,正抱怨说乖官怎么还不回来,结果,南京守备太监登门,拉着郑连城的手就是一阵儿亲近。
要知道坐到南京守备太监,那已经是不得了的人物了,的确有资格和国丈拉一拉手,而不是说要自称奴婢的,南京守备太监在应天府,那可是头一块牌子,代表着皇帝,连世袭罔替的徐国公,也要看着这老太监的脸色行事的,就像是英宗朝的时候王振,宗室要跪拜,即便是刚被赶到孝陵去给太祖爷种菜的冯保,在台上的时候,宗室们也是要磕头的,而冯保只需要微微弯曲下膝盖说一声皇亲免礼。
先开始,郑连城还不信,可人家牧九公一脸的正经,何况堂堂南京守备太监,也不至于闲得蛋疼,当然太监没蛋,也不至于闲得无聊跑到宁波来和他一个普通老百姓逗乐儿罢!
女儿做德妃了?我做国丈了?
郑连城一时间欣喜若狂,得了病以后的家道败落,自己把自己围困在小阁楼不足方丈之地,数年不曾迈出一步,这多年的压抑和憋屈……在这一刻全部爆发出来,顿时眼前一黑,咯噔一下,嗓子眼发出咯咯咯的声音,仰面就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