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那些打家劫舍的响马,陈小辫这一支,白山县里也置办了家业,平日里用来给一些受伤的弟兄恢复养伤,亦或是布置个眼线耳目,收集些江湖市井上的消息,明里暗里,黑的白的,都沾点边儿。
苏鸿信没想到正琢磨着走的时候还能遇上这事儿,心里暗骂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同时脚下快赶,对那陈小辫的手段他还是佩服的,就现在,多少男人还卑躬屈膝,窝里斗的时候,人一介女流都生了杀敌报国之心,这已算得上是女中豪杰了。
而且那宫里高手可不简单,当初他从宫里逃出来的时候,遇到的可没一个等闲之辈,特别是那血滴子,防不胜防,估摸着山道上死的那个是想给他们通风报信,求救去的,结果被截杀了。
正在街面上走着呢。
突然一条巷道里猛的窜出来个人,一把扣住了他的手腕,耳边就听。
“苏老弟别动手,是我!”
杨老憨的声音。
随后就把他拉进了胡同里。
苏鸿信扭头一瞧,只见杨老憨如今身上染血,还断了一条胳膊,断口正是那血滴子所伤,浑身湿漉漉的,他红着双眼,脸色苍白的悲声道:“宫里来人了,我那十几个弟兄,一个没走脱啊,全被摘了脑袋,可恨啊!”
苏鸿信一听,脸色也阴沉了下来。
遂听杨老憨急声道:“你也快逃吧,县官都被他们杀了,那群人斩尽杀绝,已经让官差把陈小辫她们给包围了,都是宫里的好手,还有火枪队,厉害的紧,消息已送到,咱们后会有期!”
说完,也不等苏鸿信反应,杨老憨捂着伤口转眼就钻进了胡同深处,只剩苏鸿信眼神阴晴不定的站在那。
“他妈的!”
嘴里骂了一声,苏鸿信双拳一攥,眼露杀机,挑着条岔道就继续赶,只是等走出不到十来分钟分钟,眼看就到城西头的时候,就听不远处传来几声枪响。
“啪!啪!啪……”
苏鸿信心头一沉,脚下速度更快了,只是等他过去后,就看到街面上围满了人,多是议论纷纷,非但不怕,反而看的兴致勃勃,这院子不是别处,正是那日他刚来白山县瞧见死人的那个院子。
老远,就能闻到一股扑鼻的血腥气。
苏鸿信只小心翼翼的凑人群里往里一张望,登时看的目眦尽裂,一颗颗满脸血污的脑袋被一字搁在了门外面,连同那两个化劲好手,都是死的怒目瞪圆,脑袋被人割了。
只见院里出来了九个人,各个身着蓝缎长袍,黑色马褂,气息阴森,脖子上盘着条辫子,脑门发青,面白无须,全是太监。
这九人高矮胖瘦各异,连岁数也不尽相同,有的头发都花白了,有的则是年轻后生,紧束着马蹄袖,手里俱是拎着个黑布罩着的物件,血水透布而落,赫然就是那血滴子。
看的苏鸿信眼皮不住狂跳,想不到这宫里的血滴子竟然有这么多,他的视线则是飞快扫着地上的一颗颗头颅,憋着一口气,看看有没有陈小辫的,一颗心都悬到嗓子眼了。
“吾等乃是奉命行事,这群响马为祸一方,今日正好为民除害,杀个干净!”一个微弓着身子的老太监细声细语的扯着公鸭嗓说道:“来啊,把这些脑袋挂起来,枭首示众,再把他们的身子曝尸荒野,喂了狗吧,另外,这城里还有响马余孽,谁要是揪出来,有赏,谁要是能杀了,嘿嘿,重赏!”
说的话从骨子里都透着股森森阴气。
苏鸿信却听不进去,一双眼睛直在满地的尸首中来回扫视,心头杀意炽盛,如熊熊之焰,更在惋惜,想不到这群义士没死在老毛子的手里,竟然是憋屈的死在了这儿。
足足搬出来四十来具尸首,苏鸿信看的心头冰凉,只不过让他心里暗松一口气的是,没有陈小辫的尸首。
苏鸿信一匿身子,撤开了人群,却是瞧见了院外站着的两排火枪队,二十八人,人手一杆火枪,他眼露忌惮,慢慢抽身,心里想着对策。
陈小辫没在这儿,逃了还是被抓了?
苏鸿信思绪千转,只道眼下还不是动手得时候,等到天黑,就是这群人的死期,他强压心头杀意,已是折返回自己和李云龙住的地方,准备收拾东西,去找李云龙他们汇合,这事儿肯定还不算完,城里兴许还要严密盘查一番,分明是奔着斩尽杀绝来的,得先让他们离开再做决断。
一路飞赶回去,可不等进屋,他步伐一缓,却是眼露警惕,心中惊疑的同时,伸手已摸出了两把剔骨刀,一点点的拨开门扇,贴墙走了进去。
刚走了没几步,卧房里呜的掀起一声骇人风啸,苏鸿信面皮一疼,只见一条黑蟒自从屋里探了出来,他眼神急变,忙低声道:“是我!”
话音一落,那黑蟒似的软鞭又闪电般缩了回去。
苏鸿信一个箭步赶紧去,等瞧见床边倚墙站着的人后,他不由得脸颊一颤,却见屋里的这人,竟然就是陈小辫,她神色萎顿,面白如纸,身上的衣裳都让血染红了大半,枪伤还有刀伤,只怕拼死才冲出重围的。
眼见苏鸿信进来,陈小辫一直强撑的身子立马就软倒了下来。
苏鸿信忙将他扶住。
“你快离开这儿,我手下出了叛徒,那些人奔着你来的!”听着陈小辫虚弱的声音,苏鸿信从床底下取出一大袋金条,背着陈小辫就夺门而逃,一路上,背后那血水直往衣裳里头渗,冷的就和冰水一样,时不时还听到陈小辫呛血的声音,喷出的热流顺着他脖领子往下淌。
“撑住!”
苏鸿信咬着牙,等奔到秦守诚家里,李云龙他们正急得团团转。
“咋样?”
见苏鸿信回来,又看到他背后的人,几人脸色都不太好看。
苏鸿信语速飞快的道:“都死了,还有一支火枪队,闲话少说,咱们先离开,这群人不好对付,城里待不下去了!”
几人当机立断,只提着兵器,已是飞快远遁。
一口气也不知道跑了多远,感受着背后越来越弱的气息,苏鸿信脸色也跟着难看了起来。“不行,她失血太多,再不想法子,就得没命了!”
而且秦守诚的媳妇,如今也是怀有身孕,挺着肚子,受不得长途奔波。
先找个地方躲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