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灼本在外国某名校就读,可去年底他突然说没意思,于是辍学回国。因为这回事他还和父亲刘栋梁冷战了一段时间,在他们家其实并不强求学历——反正又不愁生计问题。刘栋梁无法接受的是董灼的浪子风格,什么都爱,没多久又什么都不爱。这样怎么办?年轻人可以随性而为,可年轻人也有老去的那天啊。
不过很快他就没工夫去处理家务了,原因就在于水岸花园事件。
年初万业集团在建的水岸花园发生了一起坍塌事故,责任方正是本集团建筑公司,这让刘栋梁董玉文都忙于奔波。一直以来万业集团口碑都不错,他们是本地兴起的企业,万业广场已经遍布周围城市,正处于迅速扩张的状态之中。因此这次事故意义非凡,既给了商业对手一个抓住把柄舆论进攻的机会,也让市民们对万业的不满开始宣泄。
查证之后发现这件事竟然并非意外,而是内鬼所为。
为了保护个人隐私,暂且叫这个人D。
审问过程中,D对自己的行为尽数承认。他的做法让刘栋梁愤怒之余充满不解,商业间谍来来往往,不过都会恪守底线,像这样可能造成社会安全事故的事情是不敢干的。D的供词让所有人大吃一惊。
D坚持一点,在建筑工地墙壁里有尸体。以前有个和他同期的同事无故消失,就是藏在这里。俩人很要好,最后一次见面时对方说知晓了万业集团秘密。从那天后D就再也没见过同事。而在施工工地处他却发现了同事的手机,不止如此,上司还在恐吓工人,你们闹,我们的厚水泥墙很多的,少几个人没人发现。
D问了同事的事情,被上司骂了一顿让他别管闲事。
怀疑心起之后D开始细心寻找,他先是从墙柱里敲出了一双皮鞋,又从另一根柱子里找到带血的男衬衫,在一面墙的角落他发现有蛇皮袋裸露出来,他凿了一番没弄开于是用水泥糊上,没想到却引起了连带区域性垮塌,造成了两个工人受伤,吓到了周围的市民们。
当然这件事很快就被澄清了。并非如D所想那样,虽然这个阴谋故事的确比正常生活有趣得多。最大的凭证就是那位“失踪”的同事露面了,他委婉地表示,是个人原因才会离职的。
对于水岸花园的事故鉴定报告也出炉,和D的行为其实基本无关,重点还是在工地设施不规范,建筑时偷工减料。
水岸花园一下子就臭掉了,陷入了停工整顿。
刘栋梁带病愤而清理了公司。他发现不仅仅是那位D的上司如此,万业集团已经有很多要职被一些高管人员的亲信把持,整个变成了一个任人唯亲的状态,不少人连相关专业和证书凭证都没有。老虎发起威来,刘栋梁近乎血洗了一次高层人员,将涉及的害群之马尽数辞退。不过这是亡羊补牢,之前的损失已经不可避免。
各种舆论压力接踵而至,本就身体虚弱的刘栋梁彻底进了医院休养。
因此家庭和公司的压力都压在了董玉文的肩膀上。
可让董玉文没想到的是,她的儿子董灼却这个时刻失踪了。
“董灼去调查了水岸花园,好像发现了什么。他给我说找到了一些线索,水岸花园不是一个单纯的员工妄想症造成的,不过还需要进一步验证。”
董玉文双手十指交叉放在膝盖处,微微蹙眉。
这时候一位保姆打扮的妇女端着一盘水果拼盘放在三人面前,然后给他们续上了茶水。
“昨天晚上我得到了董灼的消息。”董玉文用小银叉串起一片芒果片,放入嘴里慢慢咀嚼:“……是一个陌生号码打来的,号码不像是手机号码。你们听吧。”
她从茶几下面翻出一个手机来,放在桌子上。
李侠骞拿过去,切换到待机画面后直接跳到了录音软件里头。
摁下开始按键。
“董女士你好,是这样的,董公子决定在我们这里做客两天,希望你能够理解。”
那头是一个沙哑的声音,听得出是刻意用变声软件处理过的。
“我想和董灼说说话。”
这是董玉文的声音。
“现在还不太方便。”对方笑了笑:“不用担心,董公子身体很好,他还是喜欢吃炸鸡。别急,我知道你想要挂电话了,不过相信我,就再听我说一句话,就一句而已。”
“如果明天董公子还没有回家的话,不要担心,也不用报警,只是在我们这里做客而已。我会再和你联系的。”
说完对方就挂断了电话。
董玉文说:“还有一个,是他打得第二次电话,今早接到后我才给你打了电话。”
李侠骞点开播放下一个音频。
李洛约在本子上画了一条线,将上面的对话和接下来的分开。
“董女士,又打扰了。”
沙哑人这次更是气定神闲:“董公子没有回去对吧?”
董玉文问:“你们想干什么?”
“董公子只是自己不想回来而已。董公子,来,说两句吧。”
几秒钟后,里头传来一个年轻的声音。
“我在这里,没事。”
董玉文稍微沉默了一会儿:“他们要什么?”
董灼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说:“记得帮我清洁家里的手办。”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没有挣扎也没有反抗,好像只不过是切换了一个频道。
之前那人说:“董女士,董公子不回去我们也没办法。所以麻烦你,去告诉刘董事长,看看他有没有什么办法,或者让他和董公子说说话,劝一劝。你说呢?”
董玉文的声音依旧没有什么波动:“你们到底要什么?”
“要什么?不不,董女士,你误会了。我们只是董公子的朋友,他现在不愿意走我们也很难做啊,他又不让我们告诉你地点……唉,好人难做啊。你就告诉刘董事长,让他想想。明天我们再联系,只是……董公子身体不太好啊……”
对方再次挂断电话。
录音就这两个。
李洛约将双方的对话看了两遍,发现一个有趣的地方。对话的三个人几乎都没有按照对话者的方向走,比如董玉文一再强调“你们要什么”,沙哑人自顾自说董灼做客,董灼说照顾好我的手办。然而三方都知道互相想要询问的内容,这就仿佛变成了一个猜谜游戏。
董玉文的想法最好猜测,她希望儿子董灼能够平安归来。
打电话的人想要和刘栋梁对话,用董灼的人生安全来对他进行某种威慑或者警告。
董灼呢,他说记得清理手办。
光是从这两段录音来说,打电话的人必定是有所准备,所以才会很确定董玉文不会报警,亦不会采取过激行动。初步可以得出一个结论,他们目的明确,计划完整。对于抓住董灼怎么运作早就明了于心,不像一些没经验全凭胆色的绑架犯那么慌乱。
对方的要求很耐人寻味——让躺在病床的刘栋梁知道这件事,对于他本人必定会造成心理打击。
“问你话呢。”
李洛约看到舅舅正瞪着自己。
“什么?”
“算了……”
“接到电话时我就用这个旧手机录了音。基本上都还完整,这件事我没有告诉老刘。”
她的意思很明确,希望李侠骞能够快速解决。
董玉文说:“信息并不多,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把握?”
李洛约很想说没有。
李侠骞却豪气地说:“当然没问题。”
李洛约叹了口气,舅舅也是被舅妈逼得太狠,现在为了赚零花钱太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