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洛约有面对陌生人的社交障碍,他没法如罗宾一样直愣愣去问。所以他再次登录了人人网,当然,继续沿用罗宾的账号。其实不止他,狸猫也经常使用……说到底还是罗宾的密码太简单了,完全就是他论坛ID隐身侠罗宾的拼音组成。问过人之后删掉彼此的留言和聊天记录,让一切恢复原状就好。
通过查询年级,李洛约找到了董馨还在读大学时的同届。至于名字,为了保护个人隐私暂且就叫她A学姐。
A学姐是董馨同届同自动化专业的同期,现在看她签名似乎在搞淘宝店。
“学姐你好,可以请教一个问题吗?我是新生,不知道怎么回事惹怒了一个老师。”
对方似乎也闲得无聊,就问他是不是某某某,那个糟老头子。
“不不不,是一个叫董馨的老师。”
“董馨?她现在当老师啦?”
李洛约想了想,打字上去:“是这样。因为是新生,所以问了董老师一些问题,结果提到了莲花池的事情。结果她就不高兴了,还发火……我不太懂,都说莲花池和董老师有某种恩怨,所以想请教一下。”
那头过了半个小时才回复过来。
“她挺不容易的,你们这些小子就别揭人伤疤了。”
李洛约一看急了,噼里啪啦一阵说辞,大意是因为很多同学都在议论,说她因为这个原因脾气不好,还说要去找教务主任投诉。
“哟,看不出来年纪不大还想英雄救美呢。告诉你也行,反正学校里有大把时间,你们总能够发现的。不过请你听了以后别乱传,告诉你的朋友们,你们就会明白她为什么对莲花池那么敏感了。”
董馨学生时代的故事露出水面。
她进入大学时才十七岁,年纪小,生得冷目清颜,大家都把董馨看成一个不懂世事的小妹妹。她成绩好,性格文静,大家以为她会这样默默地念完大学然后开始一个转变。没想到在大四时变故提前发生了。
有个叫郭晟的男生开始疯狂地对她发起攻势,满心热忱,无论被打在脸上的是巴掌还是奶油。
然后M大校园传奇故事莲花池事件就此发生。
学校后门不远有一个大池塘,池塘中央有个小小的陆地,那块冒出来的位置能够容纳两个人站在上面。董馨被约到了那里。她看到郭晟就站在那片小小的岛屿上向她微笑。
周围的人都靠拢了过来看好戏。董馨下意识想要逃走,却被同学们拉住动弹不得。她有些不知所措。
然后郭晟打了个响指,整个池塘都亮了起来。
原来在池塘下埋了不少防水灯,灯口朝上,一池水都透发出绿莹莹的光,就像是流动荡漾的萤火虫群。
郭晟大声对周围人说:“今天我要证明一道题。某人老是觉得我在开玩笑,没个正经,我要证明,她是错误的。”
年轻男孩的脸庞露出自信微笑。
他说,如果我能够从这里走到她怀里,就证明我没有说谎。如果我不幸落水了……旁边的朋友们请务必快点来救我呀!我不会游泳的!
众人哄堂大笑。
郭晟迈开脚步,帆布鞋踏入水中,神奇地停留在水面上。他走得并不快,也没有看脚下。众目睽睽之下,他脱离了地心引力,他踏过水面,一步一步走向心爱的女孩。整个过程中他没有低头,没有看四周,眼睛里只容得下董馨。
他仿佛笃定,对她的心意可以让他抵抗物理世界的残酷规律。
十几步的屏气凝神表演后,他站在了董馨的旁边,摸出一朵小小莲花圆珠笔在随身便签薄上画了个勾说,这道证明题献给她。
看过那次表白演出的人无不叹服。也许其他人也能够想出类似的法子,不过郭晟脸上的郑重和痴情是难以复制的,让见证者都深受感染。中文系有个师姐说,就像只凭借简单人物和胶卷,阿尔帕西诺就演奏出了动人心神的《闻香识女人》。
如果那一年有统计,莲花池事件必定会位居年度M大最引人著名事件前三。它让不少失恋者、苦恋者、暗恋者重获信心,相信世间的确存在神秘的,冲破一切的爱情法则。
当然,其实大家都知道这是一个把戏。最简单的做法是在水中铺上小块的玻璃砖做支撑,人就可以借力走过,因为面积小所以不容易被发现。可即使如此,也存在打滑入水的可能性。再考虑到眼睛的视线始终没有朝下,其实这本身也是一个小小奇迹。
听到A学姐惟妙惟肖的形容,李洛约问:“你说那个人叫郭晟,是不是本市人,笑起来有酒窝,头发短短的,玩游戏很厉害的那位?”
“郭晟笑起来酒窝的确很深,头发也……对的,你认识那个人渣?”
人渣?怎么回事。郭晟怎么会是人渣呢?李洛约满心疑惑。
A学姐:“因为他当着所有人的面追到了董馨,最后又当着所有人面劈腿,不是人渣是什么?”
李洛约还要再问,那头说正忙送货,下次联系。随机匆匆下线。
去楼下学校超市里买了一盒冰镇红枣酸奶,李洛约慢慢吸着,思绪纷飞。
说起来李洛约之所以这么宅,还要跟郭晟挂钩。
郭晟住在李洛约舅舅家正对面小区,从下楼到走过去只用五分钟。那位大哥哥一样的兄长每次都阿约阿约的称呼,老念不完全名。李洛约十三岁时他已念大学,带前者走入丰富多彩的游戏世界,先是单机,接着是网游。虽然李洛约玩游戏一向很烂,各种被小怪击杀被Boss虐杀,郭晟还是愿意带他。郭晟不是那种只知道瞎玩的人物,他会做攻略本,每接触一个游戏就写出快速思路,游戏优劣点。长辈们说他已经是大人了,还成天只知道玩,不会有出息。
郭晟总笑嘻嘻说,我本来就是普通人啊,别要求太高啊。
他有一个漂亮女朋友,由于记忆久远李洛约不确定那个人的名字。可至少从眼前看来不会是董馨老师,那是一个大姐姐,长发飘飘,妆容考究,好像每次出现都不重复衣着。她很黏郭晟。
后来一段时间,郭晟突然变了个人。首先是将《魔兽世界》里的战士号“香之远”交给李洛约保管。他依旧笑嘻嘻说,现在有了更重要的使命,不能带你玩儿了。之后很长时间他都没有出现,听说在捣鼓什么生意,那时候他应该大学还未毕业。
接着就是西叶市震惊世人的倒塌事件,郭晟的名字出现在了罹难名单里。
李洛约难过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