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为什么我们要换做在这里?”
“这里类似那个胖大叔坐的地方对吧。”李洛约不知道从哪里翻出一张报纸,他将报纸折叠之后放在桌子上,然后将旁边的窗户开到最大。
外面涌入的风顿时提升一档。
可是报纸犹自纹丝不动。
李洛约又将报纸摊开,变成了平铺状态。这下终于有反应了,报纸很快被风吹落。
“懂了吧?”
他从自己脸上扒下报纸。
坐在窗户边想吹风很简单,不过要让风吹落桌子上的东西不是一件容易事。中年人是正对着车头的,所以风是逆向吹来,那么报纸只能被吹在自己身上,呈倾斜状。而要报纸被风吹落在地上,得它几乎自由落体,可以说是几乎不可能。除非是人为丢在地上。
这是中年胖子的第一个破绽,风根本没法将报纸吹在地上。
关上窗户,李洛约站起来走向旁边的接水处。他手里还端着那盒恶心的泡面,不,应该说是泡纸。
李洛约模仿苦脸男去接水,然后折返,然后作势假装将东西丢入垃圾箱。
整个过程十分流畅自然,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
罗宾此时跟上了脑电波,说:“我明白了。他是接水给大家一个错觉他正在泡面,然后将面倒入窗外,塞入纸……不过这个步骤有什么用?”
李洛约将背包放下来,把里头的东西都拿了出来,折叠了一下,将包塞入怀里,拉上羽绒服拉链,从外面看起来毫无异常。
更别提苦脸男的棉衣本身就是一个极好的掩护。
判断一个人带了很多东西,最好最直观的感受应该是包里鼓囊囊的。里头塞的揉成一团的纸还是塑料气囊,没人知道。完成这个把戏很简单,两个包就可以的。一明一暗,明面上的包达到给大家展示的目的后就可以将其中填充物取出,折好收入怀里,暗地的包就可以粉墨登场了。周围人根本无法发现。
然而苦脸男紧张的动作和痛苦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根本没有人会怀疑到他身上来。受害者怎么可能有问题?
殊不知,他玩了一个非常简单的伎俩,就连普通小孩子都能够想得到。只是他有过精密计划和大师级表演,让大家陷入了视野盲点。
“慢着,你说他是凶手?他偷自己东西,这完全说不过去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罗宾有些不懂。
“好吧,我按照时间顺序来展示。”
李洛约在纸上将案情重演。
最开始是在B区出现夹克男放置在头顶置物架的包神秘消失。接着出现在A区中年胖大叔的座位下。其中唯一的时间点就在于穿过隧道的短短不到一分钟。按照常理,这根本不可能。一个人要穿过两节车厢还要将包从顶上取下藏在座位底部,还要在乘客们面前玩消失,这也许只有真正的幽灵才能够办得到。
不过,换一个角度,是不是我们都想得太过于复杂了呢?
比如说,夹克男头上的东西早就不见了。又或者说……他头上根本就没有那个包。关于他的包到底是什么样子,只有夹克男知道,而他又是来得很早。没有人目击他将包放置在架子上。
将包事先就安置在某处,之后他只需要在指定时间站出来说我包不见了。于是后续的剧本就能够继续下去。
乘务员们理所当然地开始到处寻找,因为包体积不小,车上又并不大,所以想要隐藏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接着胖子先生的戏份开始,他所扮演的角色是一个慌张又有些怯弱的中年人。当然了,他一直没有移动过,所以他毫无嫌疑。在那里夹克男还和他对了一段戏。
这给大家一种错觉,他们根本不认识。
紧接着第二幕拉开序幕,第二个受害者出现。为了能够博取乘客们的同情,这个人的人设是一个苦情的男人,看起来就给人一种“身负家里债务要养育重病父母和翻修房子以及生儿育女在城市扎根”的辛苦老实人感觉。他表现得极为到位,整个人那些细节拿捏极好,无论是蹩脚的普通话还是并拢退和嘴唇欲言又止的细微动作。
他的包失而复得,里头东西消失被塞满黄纸,和阴兵借饷的故事不谋而合。
说到这里,李洛约稍微停顿了下。
“罗宾,你知道三幕结构吗?”
“三木是啥?”
“不不不,三个幕。这是我舅舅常说的编剧和作家的一个基本结构,第一幕引出故事主线,第二幕将冲突升级,第三幕开始进入决战。换成简单的话讲,就是铺垫和引入,加深气氛和紧张程度,最后完成最终目标。所以我很佩服这个策划人,他应该是学习过相关知识。”
李洛约不由觉得有些荒诞。
一个编剧或者作家为什么要在火车上设计出这样的事情来?好好写故事不好吗?
罗宾哦了一声:“最后的目标,我觉得是一个大问题。之前你所说的都能够讲通,只是他们折腾这么多是为了达到什么样的目的呢?如果没有最后一点前面都不能成立。”
“钱啊。”李洛约一笑:“别忘了,他们的目标始终是乘客的钱。”
这是一个简单的捕鱼手段。
将鱼群惊扰,然后驱赶它们往既定方向游动,起网,收网。
“罗宾,你有没有注意到。出了两个事故后,大家都非常警惕隧道,都在护着自己最珍贵的东西……然后就是在车厢里走动更多。人一紧张,身体新陈代谢会加快,分泌增加,所以无论是走动来缓解心中焦虑还是上厕所都是正常的事情。还有就是看热闹的人,比如你和我都在里头跑来跑去,这能够引诱更多人去围观。凑热闹这招百试不爽。”
他们要的就是这个状况。
大家都将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身上,根本没有闲情关注其他人。所以他们就可以行动了。
所需的,无非是一个侧身而过。
柳小姐才是这四人组的真正动手人。她一直以一种高傲且优雅的姿态让人铭记,哪怕被中年人骚扰也极有正义感地站出来为他佐证。所以没有人会想到,这样一位漂亮的女性会从事扒手这么没有美感的行业。所以当她和你擦身而过,或者不小心撞到你,你看着她歉意的眼神只是会觉得赏心悦目。
所有的计划都是为了最后能够和人,和人的钱包直接接触。
她在车厢里像一尾游动的鱼,借用接水或者上厕所的方式不断狩猎。而当人被偷后第一个想到的自然是可怕的阴兵借饷。
其实这并不是多么困难和难料的手段。只是特定时间里很难让人发现。
计划最重要的就是时效性。
李洛约看了看时间,现在还有五分钟就要到站。如果乘务人员没能在短短时间里回过神,或者现在找到他们四人,就不太可能抓住他们了。
罗宾叹了声:“不愧是K,这种东西都能够想到。厉害厉害。”
“其实我本来是不会想这么远。”李洛约坦然说:“都多亏了那个铜镜老头。”
他一定是发现了其中端倪,所以才会去卖铜镜。而夹克男一伙人怕节外生枝,就只有咬牙买下来。这是吃了一个哑巴亏。
想到这里,李洛约不由又想起那个问题,镜子老头到底是什么人?
罗宾的电话却在这时响了。
“是老白啊。”
他恩恩啊啊了一阵,突然陷入沉默。
“知道了,我们……没事。下次聊吧。”
罗宾看向李洛约:“天坑那边的事情初步敲定了。他是来给我们一个回信的,至于下面的情况比较复杂,好像涉及以前的宗教什么的,还需要深挖,现在已经有专业人员将那里封锁了。这也算是给关村和侗家村变相增加了旅游的资本,也不知道会不会给他们拨款。还有一个……他在追踪一个人。还在向我们打听。”
“那是一个老头,某集团的智囊首席,人送外号‘水镜’。因为他喜欢随身携带铜镜,老白说他狡猾难缠,根本人都找不到,根据他的线人说水镜正在这一带活动……”
“水镜吗?”
李洛约自语了一声。
是个好名字。
罗宾问:“要不要告诉他,我们找到一个疑似的……”
“随你。反正,他大概人已经不再这里了吧。”
车子就在这时停了下来。
一群警察涌来,将几个出口都给围住。然而一个老头却不慌不忙地过了警察们的检查,走出出口两步,他回头一望。
“这孩子和李侠骞那小子真像……”
他露出一个微笑,戴上一顶宽边帽,朝着外面慢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