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年8月15日,清晨,我从恶梦中惊醒。确切的说,那算不上是一个恶梦,梦中我置身于一个偌大的花园,花园里种满了不计其数的红玫瑰,如血般的鲜红,它们在我眼前瞬间含苞、开放和凋零。一阵风吹过,血红的玫瑰如同沉睡了千年的精灵般苏醒过来,漫天花瓣飞舞飘摇,纠缠在我的周围。我可以清晰的感受到玫瑰花刺扎在我身体上的痛楚,但我并不惧怕,又一阵风吹过,花散了,所有的玫瑰在我眼前消逝。我一下子从梦中惊醒,梦中那种若有所失的感觉却久久不能平复。
今天是农历七月初七,神话传说中牛郎与织女相会的日子,就在他们相会的前一天,我和爱永相会了。她辞掉了在江城的优越工作,离开父母只身来到北斗,来到了爱缘公寓,在我的门前,她傻呼呼的喘着气,笑着说她在火车上哭了整整一夜。对此,我冷冷的回应了她一句:你有毛病吧?然后我看着她的笑容从脸上消失,一语未发的转身离去,背影显得那样单薄无力。
我之所以发脾气,不仅仅是因为她的莽撞和冲动,做出这么重要的决定事先没有与我商量,而且在我内心深处清楚的知道,虽然我们的双城之恋充满苦涩,可此刻让我背负起她的未来和人生,我不堪承受。
清晨的这个梦或许就是个警示吧。
※ ※ ※ ※
再次苏醒是因为阵阵刺耳的狗吠声,很奇怪那样一只不到半尺的小狗竟然可以将声音从一楼攀升至五楼,并足以对房间内的我造成惊扰。那是老张头刚刚捡回的一只小流浪狗,据说是才刚刚出生几个月的幼崽。由于此狗的声音宏亮,老张头将其取名为牛欢。
看看手机时间,已经是上午11点整了,短信箱内还有一条爱永发过来的短信,内容是约我今天晚上9点整在流星崖不见不散。
简单漱洗后我离开了房间。到了一楼大厅的时候遇到了住在楼的王小芳,她正站在绣有"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题诗画的屏风面前怔怔的发着呆。自从去年夏天爱缘公寓发生那起自杀事件后,关于这座屏风的故事已经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的主要话题之一。
我静静的从王小芳身边走过,她似乎没有发觉,只见她的右手上拎着两个大袋子,里面装满了鱼肉蔬菜等,右手还单独拿着一盒桶装牛奶。
"梦阳,怎么看见我也不打个招呼啊?"我应声回头,王小芳正冲着我笑盈盈的说道,"是不是怕我让你帮忙拎东西啊?"
"呵呵,哪里啊,嫂子,我是见你正出神呢,不好惊着你。来来,我来帮你拎!"
"开玩笑的,都这个点了,你上哪儿去啊?要不,到我们家一起吃个饭,尝尝我的手艺,我们家陈恳正好也在家。"
"嫂子的手艺我当然知道,可是编辑部明天有个会议,我得去整理材料,吃饭就改天吧,今天可是情人节,我就不当电灯泡了,免得明天老陈怪我不懂事。"
"那行,这个周末你叫上那个馋猫天丛,一起上我们家来吃个饭吧!"
"好!"我正欲转身离去,王小芳又笑着重复:
"那就这么说定了,过阵子我们可能就要离开爱缘了..."
如果王小芳最后一句话的语气不是那样的轻松愉快,那么它所代表的某种沉甸甸的东西是显而易见的。此时,我却懵然不觉。
经过大门口的时候本想去看看老张头和那只高音喇叭牛欢,谁知他的房内空无一人,也许遛狗去了吧。回头望去,王小芳仍然站在屏风前。
王小芳以前是艺校学芭蕾的,现在是北斗某个职业学校的舞蹈教师,同时因为她的厨艺非常专业,兼职代起了厨艺课,她的厨艺课还刚刚上了电视。她的老公陈恳是我编辑部的同事,当然更是我的上级领导,虽然刚刚三十出头,可他在行当里已经是个非常有名气的腕儿。在他们功成名就之前,也经历过困苦的生活。七年前,他们离乡背景来到北斗的时候,两人没有经济基础,陈恳白天在商场做理货员,夜晚在家写稿,王小芳帮一家私营企业做午饭,那时候虽然住在一个屋檐下,可他们经常见不到一面说不上一句话,就这样,他们仍然相濡以沫一如既往的为了实现他们共同的目标——构筑家园而奋斗。常听王小芳诉说起一个故事,属于他们的爱情故事,我试图将那个故事化做文字,却始终无法尽诉故事带给我的那种震撼与感动,那份凄美与真挚。
无论是事业,还是爱情,我们常常把他们二人视为偶像。
爱缘公寓的14房间是编辑部给陈恳特意安排的住所,虽然就是一室一卫一厨的经济房,占地不到40平方米,可他们二人还是精心的将房间重新装修,装修虽谈不上特别豪华,却也与一般小资的住所不相上下。特别是厨房内的现代化电气炉灶设施更是一应俱全,当然这与女主人的爱好有关。天丛隔三差五的就到他们家去蹭饭,而我虽碍于颜面,却也经不起王小芳在电视上厨艺节目的诱惑,加入了天丛的行列,也算是不辜负近水楼台之名吧。
至于刚刚对她说什么明天开会要准备材料之类的话,我却是信口雌黄。此刻方有些后悔,王小芳回到家后一告诉陈恳,我的西洋镜也就穿了帮。其实我离开公寓本没有目的地,现在将错就错还不如到办公室去坐坐,至少还有台电脑可以上上网消磨一下时间,而且办公室的窗台上还有一株没有开过花的玫瑰需要灌溉。
"如果是玫瑰,它总会开花的"这是德国人歌德的话,因为衷信他的至理名言,我傻呼呼的端了一盆玫瑰花来养,预备在今天将亲手种植绽放的玫瑰花当作情人节礼物送给爱永,因为我从没有送过玫瑰花给她,据说女孩们都喜欢这扎手的玩意儿。可我忘了歌德只是一个作家,而非植物学家。窗台上的玫瑰至今没有绽放过任何花朵,依稀记忆中某个日子似乎看到过几个苞蕾,可后来竟然连苞蕾也消失了。我开始怀疑那不是玫瑰。
※ ※ ※ ※
虽说是正值盛夏,可北斗位于海洋性气候区域,因此即使室外骄阳似火,可坐在室内倒并不觉得炎热。何况,星期四的办公室竟然出奇的冷清,更令人奇怪的是北斗市会在这个所谓的中国情人节全城休假,不过再想想,也许最奇怪的还是我这个会抱怨老板给员工放假的人。
走进办公室的第一件事情,我拿起桌上的茶杯走到窗边,缓缓的将茶水倒入了窗台上的玫瑰花盆内,然后低头仔细观察,再一次确认那里根本没有一个花蕾存在,难道是我的养花方式不对?
打开电脑连上了因特网,却发现只要有汉字的地方竟然都是铺天盖的宣传七夕情人节的商业内容。想不到在这个信息高速膨胀的年代,连爱情这东西也成了商业炒作的工具。
大约到了下午三点钟,正当我在办公室内百无聊赖之际,办公室的门打开了,一个穿着白色T恤的男子走了进来,此人正是陈恳。
"咦?老陈,你怎么来了?"我从座位上站起,问道。
"不是你对我老婆说,明天有个会议需要准备材料吗?"陈恳擦了擦脸上的汗水,目光在办公室的各个角落扫视。
"没人!就我,你还以为我在这里和女孩偷偷约会啊?"我笑着说道。
"你小子可说不定,究竟开什么会啊?我怎么不知道?"
"开哪门子会呀?我是随口这么一说,蒙咱嫂子的,这情人节的我一个人没地方去,不好意思啊,就索性跑到单位来了。"
陈恳闻言,倒也没有生气,不紧不慢的从饮水机里倒出一杯水来,若有所思的啜饮着。过了半晌,他才笑道:
"呵呵,我也真笨,竟然上了你的当!"虽然是很轻松的笑着,可那语调分明是漫不经心的。
"对不起了,领导,害得你情人节把嫂子一个人丢在家。"
"没什么,她正在家睡午觉呢,你知道她有这个习惯。对了,早上遇到了天丛,那小子一大早上就去约会了,说是看什么歌剧,好像他和那野蛮小女警打的火热吧。你看他那高兴的样,可是一脸的春风得意啊。"
"我看他是小人得志吧!唉,一砣牛粪终于找到了鲜花。"
"你好像酸酸的咧,他可是告诉我了,你女朋友也到了北斗?你怎么还说没人陪呢?人家可是千里寻夫啊!"
"唉,我正为这事犯愁呢!她连那边的工作都辞了,我不知道现在两个人就在一起,是不是正确的选择,也许我会耽误了她。你看看窗台外边,我亲手种的一盆玫瑰花,几个月都没有开花,是不是预示着我和她也没有结果?"
"窗台上那玫瑰...是你的?想不到你还这么封建啊?难道说玫瑰花不开,你就出家当和尚吗?年青人!其实就算没有玫瑰花,把它种在心里,也是很美的..."说着,陈恳似乎有些激动,端着纸杯的手竟然颤抖起来。
"...我去一下洗手间。"
"种在心里..."我轻轻的重复着他的话,恍如梦中。
陈恳刚刚关门从办公室离开,就传来一阵悦耳的手机铃声打破了办公室内的宁静,声音的源头是饮水机上面的黑色诺基亚,我认得那是陈恳的手机。
我赶紧走了过去,屏幕上显示是王小芳来电。我按下接听键,不等我开口,手机那端就传来王小芳清晰的声音:
"陈恳,我的头好晕..."
"对不起,嫂子,我是华梦阳,你等一下,我让老陈来接电话"正说着,陈恳从外面推门而入,人还没有进来,声音已经传了进来。
"看我这记性,手机落在饮水机上了。"
"正好,你的电话,嫂子的..."
我赶紧走过去将手机递给他。此时,他的目光闪烁,表情极为复杂,既像是害怕,又似是惊喜。陈恳一把接过电话,却迟疑片刻才开口说话。
"是我!..."
办公室内的安静令手机里王小芳的声音听来十分响亮,不过具体谈话内容却也听不太清楚,只见陈恳不住的点着头。
"好!好,我给你买点药...好!你再睡一会儿我就回了,好好好!顺道给你买只你最喜欢的北京烤鸭吧。"
说完,陈恳挂断电话,然后回过头问我。
"你嫂子没跟你说什么吧?"
"她就说她头有点晕,你就回来了,嫂子没什么吧?"
"没事,老毛病了,睡午觉总是喜欢关窗,我跟她说了多次,家里要通风保持空气对流这样才好,她这种发晕是因为缺氧引起的。"
"还是早点回去看看吧。"我说道。
"你也别闷在办公室了,走!我送你回去,今儿和我们一起过节,正好家里也有菜,顺便让你嫂子好好教育教育你!"
"算了吧,我还有约会呢。"
"约会几点钟?约会就不吃饭了吗?干脆把你女朋友也一起叫来,让我们认识认识。别再推辞了,走走走!!"
离开编辑部经过传达室的时侯,碰到了值班员小赵。闲谈中得知陈恳下午的时候曾经给传达室打过电话,询问我是否已到办公室。对此,我颇感意外。
在陈恳的极力劝说甚至是命令下,我坐上了他的车。从单位到爱缘公寓的车程是半个小时,我们却背道而驰花了0多分钟开到北斗东边的某条著名小吃街,如电话中应允的一样,陈恳是为了买王小芳最喜欢吃的北京烤鸭,想不到排队又花了一刻钟,然后又在附近的药房内买了一盒芬必得止痛药。如此这般之后,等我们开车回到爱缘公寓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时分。
夕阳西下,余辉似血。爱缘公寓在血色的背景中渐行渐近。
※ ※ ※ ※
走进公寓大门,就看到老张头在自己的房间里正在给牛欢洗澡。我们没有跟他打招呼,径直上楼。到了三楼,陈恳强拉着我,一定要我上他们家吃饭,无奈之下随他一起来到14室门前,摁下防盗门上的红色电铃许久,房间内却没有任何回应。
防盗门铁框上方墙面的红色14房间号码前,是王小芳亲手贴上去的一条红色胶布,使得14变成了114,也就是一生一世的谐音,大多数人都知道,现在流行这种数字语言,算是一种新的时尚和文化吧。这个独特的房间号码也成为爱缘公寓的一段佳话。
"可能在厨房做菜没听到吧,来,你帮我提一下袋子,我拿钥匙出来开门。"
说完,陈恳将装有烤鸭的袋子递给我,掏出钥匙,塞进锁孔内,向右旋转了三圈,防盗门内部发出一声轻微的金属闷哼,门竟然没开。陈恳的这一动作令我感觉到某种不协调,正是这种不协调使得我的内心也不安起来。
"门竟然从里面反锁了!怎么会呢?平常都是晚上睡觉前才反锁的啊?怎么回事呀这是?"陈恳显得有些慌乱。
"是不是习惯了,比如说送你出门后,随手就反锁上了。打她手机试试。"
"对对对......快接啊?......"
又过了十五分钟,手机、门铃、敲门轮番试了多次后,我与陈恳已经失去了信心和耐性,于是我们急忙找来了公寓管理员老张头。老张头一见情况不对头,当即敲开隔壁1房间的门,可爱缘公寓一至三楼的所有房间窗户上都装有防盗铁网,从1房间的窗户根本无法看到隔壁房间的状况,而且即使在这里撬开防盗网,想要穿越到隔壁房间也非易事。老张头毕竟经历丰富,请来了安装防盗铁门的师傅,可师傅说如果是屋内反锁的话非常麻烦,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用切割机将门反锁的那块割开。
我们三个人一合计都认为相比较而言,还是从窗户进去更为迅速,而且造成的损失也小些。于是,老张头又就近请来制作安装防盗铁网的工人,好在公寓从4楼开始窗户外就没有安装防盗网了,我们将那名工人从414房间外垂直吊到14房间的窗户外,经过将近半个小时的工作,防盗网终于打开了。
我从414房间的窗户尽可能的伸出头,向下观察工作进度,并随时询问工人所看到的14室内的情况。
"窗...户紧闭,而且拉...拉上了窗帘!根...根本看不到房间内是什么情况?"工人吊在半空中,呼吸急促的答道。"下...下一步,怎么办?"
"还有什么下一步!赶紧把窗户玻璃打破进房间!里面还有人呢!"
"这可是你说的!"说完,"砰"的一声脆响,工人一脚将窗户玻璃踢碎。接着他靠近窗户,似乎在将手伸进窗户的破裂处,过了不到半分钟传来他的紧急呼叫:"不好!房间里好大一股煤气味道!床上还躺着一个女人!"
我当机立断在414房间内借了一块打湿的毛巾,从窗户外丢给了工人。
"你赶紧将房间的窗户完全打开,然后用湿毛巾捂着嘴和鼻子进到房间里,去把防盗门给打开!!快!!"
不等话说完,我就迅速冲开公寓围观的人群,跑向楼。等我赶到14房间门口时,防盗门正好应声打开,一股浓烈的煤气味道扑面而至,那名工人从里面冲了出来,一松开捂在脸上的湿毛巾,就开始急促的呼吸并伴随着剧烈的咳嗽。
房间门打开后,屋内的情况在傍晚昏黄的光线下朦胧可见。家里与平日里并无两样,王小芳就躺在房间正中央的大床上,死寂般的沉睡着。陈恳呆呆的面对眼前一切,竟然一时间无所适从。我也傻了,脑海里千头万绪,心里更是百感交集,如果不是因为我的一句无心的谎话,陈恳根本不会撇下王小芳一个人而离开家。如果王小芳有什么不测,那么我就是间接的凶手啊。
"都别傻愣着!!陈恳,你赶紧将小林从屋里抱到隔壁房间。"在这紧要关头,一个苍老的声音疾呼道。"小华,快进房间将媒气总阀给关掉!大伙儿不要聚集在门口,保持空气的流通,有手机的帮忙打11叫救呼车。"
随着老张头适时的指挥,陈恳才如梦初醒,冲进了房间的床边,我也赶紧用力深吸一口气,跟着进入14室。
厨房位于房间的右上方,紧靠外墙。而洗手间位于右下方,紧靠走廊。厨房的木拉门完全敞开着,由于多次到他们家做客,对于房间内的布局情况大致熟悉,我很快找到了煤气泄露的源头:燃气灶的点火开关打开着!!将之迅速关上后我又打开了厨房内的窗户和换气扇。此时,我才观察起厨房内的情况来。黑色的大理石台面一角摆满了时令蔬菜和调料,还有一只干净的整鸡浸在盛满水的锅里。燃气灶左边炉头上方有一个煎奶锅,锅内的牛奶早就已经溢出,流得锅身、灶台上一塌糊涂,刚刚正是这边的点火开关仍然开着。
厨房里的画面,加上今天的一系列事情拼揍在一起,不难使人联想到这样一幅动态的场景:王小芳和陈恳吃过午饭,陈恳从王小芳那里得知编辑部有个会议,于是他打电话向传达室小赵确认得知我确实在办公室,陈恳决定到编辑部去瞧瞧,与此同时,厨房内的王小芳正在煎牛奶,他唤出王小芳告知情况,王小芳将陈恳送出房间,关门后习惯性的扣上反锁,接着,她午睡的生理反应如期而至,因为睡觉时怕光线和吵闹,她又匆匆关上了窗户和窗帘就直接入睡了,甚至忘了厨房内的燃气灶上还煎着牛奶,随着时间的推移,牛奶终于烧开并溢出锅外,浇熄了火焰,煤气倾泄而出,因为厨房的木拉门没有关,煤气很快的充斥了外面唯一的房间,王小芳睡眠中突然感到呼吸困难,头晕恶心,于是她下意识的给陈恳打了一个求救电话...
可我总觉得其中存在某些不合理的地方,想着想着,我突然觉得呼吸有些困难,原来,尽管燃气灶的开关关闭了,窗户也打开了,可我隐约感觉到燃气灶上似乎仍然还有煤气在泄露,于是我又把头上方的柜门打开找到了煤气总阀,将之关上后方才放心。不过,短时间内房间内还是聚集着大量有毒气体。我赶紧离开事发现场转到隔壁房间,陈恳正在歇斯底里的呼唤着王小芳的名字,那泪流满面的悲伤神情令每一个在场的人无不为之动容。
"做过人工呼吸没有?"我小声的询问着身边的老张头。
"刚才乐言给做过了,可没什么反应。急救车马上就到。"乐言是爱缘公寓的住客之一,虽是个心理医生,不过我想基本的急救护理知识她还是会的。
"幸亏刚才没有让那个搞防盗门的用切割机开门?"老张头叹了口气说道。
"怎么呢?"
"房间内都是煤气,切割机一开动,一定会有火花,那么房间可能会发生爆炸也说不定啊?那也许会造成更大的伤亡吧!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那我们刚才还按了门铃,打了手机的呢?不会引起爆炸吗?"
"那我想还不至于吧,门上的电铃是安装在铁门夹缝内,使用的是电池,又没有通电!手机会不会产生火花我不知道,反正我看加油站内总有人拿着手机在打,也没有爆炸吧!"
我和老张头正谈着,陈恳抹干眼泪,走到我的身边问道。
"是什么原因造成的煤气中毒?"
"可能是因为燃气灶上在煎牛奶,而她的人却在睡午觉,于是..."我的话还没说完,陈恳再次失声痛哭起来。
"她...她一定是为了...我,因为我上次说...想吃她在电视上介绍的那道牛...奶炖鸡。呜..."
不错,那是王小芳第一次上电视做厨艺节目介绍的菜式,当时我们几个公寓的住客都聚集在他们家中一起收看的。牛奶炖鸡是道让人觉得非常另类的菜式,不过却相当美容和养生,特别是可以治便秘以及壮阳,记得当时我们还为此开过陈恳的玩笑。回忆起当天那个节目,使得我的某些疑惑找到了源头。
带着那些疑问我又回到了14室,此时,房间内的煤气已经随着空气的流动散尽。我仔细查看了房间内的情况:床上用品很整齐,床头柜上摆着王小芳的三星手机还有一个遥控器,我拿起那个遥控器仔细端详,那应该是属于床对面墙上的挂式空调器。我站在床边对着空调摁了一下开关,空调没有启动,我又再次用力摁了一下,空调这才启动。遥控器确实是空调的。
窗前的办公桌上,一个女式皮包敞开着口袋,一些零星事物散乱的摆在桌上,似乎翻找过什么东西。办公桌上的电脑旁边的紫色花瓶内插着两朵鲜艳的玫瑰,不过在煤气的熏袭过程中已经耷拉着蔫下了腰。
再次来到厨房,奶锅是凉的,奶渍也早已干涸。盛牛奶的空盒还放在灶台不远的墙边,我看了看那个牛奶盒子的外包装,上面的广告图案令我颇感意外。
燃气灶的点火开关当初确实没有关,我记得那角度应该是打在小火的位置。
大理石台面零星摆着的有苦瓜、空心菜,以及沙姜、蒜茸、香菜。浸在水里的整鸡应该是已经煮熟过的,水面上漂浮着几许油花。
打开燃气灶台下方的厨柜便立即闻到一股刺鼻的煤气味道,待其散尽,我将头尽可能的伸进厨柜里头,可以清晰的看到嵌在大理石里面的燃气灶下端以及一根橙色的塑胶燃气管。正当我仔细确认并证实我的想法的时候,老张头的声音从厨房外传来。
"怎么了?小华,又把这儿当犯罪现场了!?"
从厨房内走了出来,我的种种疑虑和困惑终于得到了证实。此刻的我感到浑身无力,几近虚脱。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吸入了过量的煤气,或者是自己坚强的心理防线被眼前的残酷事实所击溃。
"急救车来了吧?刚才好像听到了声音!"我轻声的问道。
"刚刚走,陈恳也跟着过去了,估计直接送到最近的北斗人民医院去了。"
"哦,您看小芳姐会醒过来吗?"
"不知道啊,唉!这人啊...怎么就这么不小心呢?"
"不小心?您认为这是一次事故?"我问道。
"难道你认为这不是一次事故?"老张头又些诧异的看了看我,提高嗓门嚷道,"你看小陈小芳那么善良恩爱的小两口,难道还有谁会害他们?还发生在这七夕节?"
"七夕?牛郎与织女吗?"
"是啊,大家不都说,他们两人就是咱公寓里的天仙配吗?真是想不到,小芳多好的一个女孩啊,早上还说要给牛欢买好吃的..."
老张头感慨万千的说着,而我竟然一句也听不进去了,缓缓的走出14号房间,走出几步后忍不住回过头看看铁门上方红色的114,我感到视线渐渐的模糊,114在泪光中逐渐的扭曲、浑浊直至消逝。
也许,美丽的七夕传说将会在今夜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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