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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 4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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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瑞探望完黄九郎回家, 越是离家近,他越是丧气, 只觉得脚步沉重,盖因为他无法解决眼前的事情。

他下了马车, 打算进门的时候,突然看到胡同口来了个马车,停住跳下一个人来,是霍柯。

霍柯一见面无比热情,笑逐颜开的道:“你猜我来干什么?告诉你吧,说不定咱们能成为亲戚了。我弟弟说,你妹妹答应嫁给他了, 只要我们家求娶, 她就嫁,我爹听了也很欣慰,说挑选了黄道吉日就来你家提亲呢。”

王瑞想摸摸霍柯的脑门,你小子不是睡懵了吧, 你弟弟不是疯了吧:“我妹妹答应的?”

果然王瑞不知道, 幸亏他爹做事谨慎,提亲前叫他来探探口风:“是啊,我弟弟指天发誓说的,不信你叫你妹妹出来问问。”

王瑞便派人去叫青瑗,莫不是这两个人私下见过面了?结果,把青瑗叫来一问,和他猜想的一样, 两人私下见过面,还将话说开了,青瑗见霍桓人不错,霍桓也愿意娶她,两人算是私定终身了。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霍桓知道发生青瑗身上的事情,他不在乎,愿意接纳她。

毫不知情的霍柯得意的笑道:“怎么样?你妹妹当真答应了,咱们都不是迂腐的人,郎情妾意哪有不成全的道理呢。”

“嗯……能否把你弟弟叫来?”王瑞怕霍桓那小子一时不理智,赶紧让霍柯去叫他弟弟来,他亲自问问。

不多一会,霍桓就来了,王瑞这一次看着他心里五味杂陈,以私下考察为理由,将霍桓叫到僻静处问道:“你当真愿意娶我妹妹,她身上发生什么事,你都知道吧?”

霍桓坚定的道:“我希望能迎娶青瑗小姐,我绝对不辜负她。这一次不是她的错,我希望我能好好待她,让她不那么难过。”

王瑞忽然觉得这小子极顺眼,器重的拍了拍肩膀:“难怪青瑗能重新看上你,你若不是一早挖墙,可能你们早就成了。既然这样,回家就选了黄道吉日来提亲吧。剩下的事情,咱们再商量。”

他忽然觉得自己又多了一个盟友,可以挫败朱尔旦和陆判的阴谋了。

等霍家兄弟走了,王瑞将这个消息告诉了王永德和赵氏,两个长辈极为高兴,毕竟王永德从一开始就很中意霍桓,只是女儿不中意,他没办法,如今霍桓愿意娶青瑗,而青瑗也愿意嫁给他,哪有不高兴的道理。

最重要的是不用将女儿嫁给胁迫她的朱尔旦了。

当夜,一家人其乐融融,只觉得虽然被狗咬了,但现在找到愈合伤口的药了,可以继续站起来走路了,虽然伤痛还在,但忍一忍,挺过去就好了。

王瑞难得睡了许多日来的第一个好觉。

可他不知道,这一夜在霍家,霍老爷却做了一个梦,梦到他被抓到了阴间,说因为他同意了一门恶婚,他的儿子只要跟王青瑗结合,他便要减寿十年。审判他的是地府阴司的判官,整个过堂就像真的一样。

霍老爷醒来之后,发现手上还有昨夜被鬼差拘捕时戴枷锁的痕迹,吓得魂不附体,连忙跪下朝十王殿的方向磕了几个头:“老朽记住了,绝不敢违逆。”

于是等儿子霍桓找他商量提亲的事情的时候,他态度来个大转弯,厉声呵斥道:“我不许你和王家小姐成亲,这件事就算了,你娶谁都行,就是不能娶她!”

霍桓如遭雷劈,简直匪夷所思,跟老爹据理力争:“您昨天的态度不是这样的!”

“因为爹一夜之间想通了,不许你再提这件事,你再提,我就将你永远关起来!对了,你收拾收拾行李,下个月就送你去金陵的书院。”说罢,霍老爷背着书出了客厅,不再理睬儿子。

霍桓几乎是一路含着眼泪到了王家的,见到王瑞,他再忍不住,哭道:“我爹反悔了,他不许我娶青瑗了,他昨天还好好的呢,这究竟是怎么了?”

王瑞仿佛被雷击了一般,差点昏倒,这也欺人太甚了,不求他将人头换回来了,连认栽了继续生活的机会都不给,简直不给人活路。

霍桓抹着眼泪道:“是不是那个陆判吓唬我爹了?”

王瑞咬牙恨道:“肯定是,我想不到别的理由!”

霍桓五脏六腑都要气炸了:“这是什么鬼神?!非要逼死人吗?”虽然之前在十王殿的试胆大会,他战战兢兢,十分恐惧,像个胆小鬼,但现在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就想和那个陆判拼命。

“欺人太甚!不给留一点活路!”

“找他去!问问他到底想怎么样!”霍桓握拳恨道:“我就不信没有天理了!”

两人一拍即合,吩咐家丁套了马车便赶到了郊外的十王殿,陆判的泥塑还在那里,仿佛嘲笑他们一般的矗立着。

霍桓指着陆判的泥塑道:“你到底想怎么样?我乐意娶王青瑗,你管我?你害了她,不跟你计较,你却加害我们?!”

泥塑仍旧是泥塑。

王瑞受不了了:“你算什么判官,简直为祸人间,叫你这种人做官,简直是老天无眼!”

霍桓越想越气,气的掉眼泪:“你等着,我若能有朝一日高中,入阁为相,一定张榜天下,不许任何人供奉你,叫你香火断绝,不得好死!”

此言一出,王瑞顿时觉得空气有点不一样了。

这时,眼前出现了一个阴影,他再抬头,却是陆判出现了,他还是那副样子,凶神恶煞,只是以前觉得害怕,现在只觉得恨不得打他一拳。

陆判本不想理这两个毛头小子的,只是霍桓被文曲星点化过,以后会中进士,他方才一发誓,仿若一声惊雷震到了陆判,他不得不现身。

王瑞心想,只要你现身就好,恼然道:“你终于出现了,快点将我妹妹的身体和蕊云的换过来!否则,你别想再在阳信县享有香火了。”

陆判哈哈大笑,霍桓威胁他就算了,毕竟以后进士及第,这小子算什么东西,早就该收拾他了。他决定了,现在就用生死薄弄死王瑞,顺便给霍桓一个警告,他命格贵重,不到万不得已,不想动他。

陆判嘲讽的大笑:“王瑞,你真是活腻了,那好,本官今日就取你的小命!”说完,一手拿来生死薄,一手拿来判官笔,翻阅开来,寻找王瑞的姓名。

王瑞一下子冷静了,刚才确实有点冲动,留得青山在,才能不愁没柴烧,他死了,岂不是什么都没了:“嗯……请慢,有话好好说……别要死要活的,我刚才语气有点冒犯,仔细想想还有回旋余地不是么?”

霍桓也紧张了,拉着王瑞的衣袖道:“怎么办怎么办?”

他哪知道怎么办,希望陆判只是吓唬吓唬他。

但这只是王瑞的一厢情愿,陆判是真的打算弄死他,虽然弄死一个阳寿未尽的凡人,对政绩有点不美,但是其实弄死了问题也不大,反正凡人会因为各种事情殒命,每天被妖魔鬼怪害死,死于非命的何其多。

陆判冷笑着:“死到临头才知道服软了?晚了。”准备找到王瑞的记载,划掉他的姓名结果他,等他到了阴间再狠狠收拾一顿。

翻着翻着,一不小心就把生死薄翻到最后一页了,他皱眉,一定出了问题,怎么没有王瑞的记载,可能是漏掉了。

他又翻了一遍,结果又到了最后一页。

他虽然是鬼,这时候也要叫一声真是撞邪了,生死薄可不是一般的法宝,只要想着要查找的人,它自己就会跳到记载的那一页。结果他要搜索的王瑞,生死薄只顾着自动翻页,刷刷刷就到了最后一页,并且合上了封皮。

为、为什么没有王瑞这个人的记载?!

轮到陆判懵了。

王瑞忐忑的不安的瞅着陆判,寻思这家伙干什么呢?

陆判盯着王瑞,你小子不就是一个凡人么,还他娘的能是什么东西?怎么就没你的记载呢?但眼下事实就是事实,事情太诡异,不要轻举妄动,回去再研究研究,为了不露怯,陆判清了清嗓子,虚张声势:“你怕了吧,怕了就好,今天就放过你。”

王瑞见刚才张狂的准备教训他的陆判突然放弃了,不禁纳闷,凭这家伙这几天的作为,便能看出是个膨胀傲慢的官僚,一个官僚被冲撞了,居然轻描淡写的放过他了?怎么着也得像对待母亲那样给他一点教训吧,怎么放弃了呢?

“本官不会再理睬你们!你们再嚷嚷,就把你们的身体也互换了,到时候看你这姓霍的小子还怎么娶你的心上人。”

霍桓立即出了一身冷汗,他若是得到王瑞的身体,那么情况就更混乱了,用哥哥的身体和妹妹的结婚,虽然妹妹的身体也不是她自己的,可如果真到了那一步,怕是哭都找不着调了。

王瑞恨的骂道:“你真是个鬼官,有你这么变态的吗?!”

“再嚷嚷叫你们的父母死于非命!”说罢,陆判消失,而他的泥塑同时不见了。一定是他用法术移走了,为的就是防止他们再骚扰他们。

霍桓不甘心的来到陆判泥塑所在的地方,气得跳脚:“你躲起来算怎么回事?”但一想他最后威胁的话,鼻子一酸:“威胁我的父母算什么好汉,有能耐冲我来啊,是我要娶王青瑗。”

王瑞被他带动的,鼻子也酸酸的,心里憋屈的不行:“算了,咱们回去吧。”

才走出十王殿的庙门,就来了几辆马车,最先冲下来的是霍柯,霍柯上来就拉住弟弟:“爹跟我说了,他做了个噩梦不许你娶王家小姐,你不见了,他立刻就想到你是来这里闹事了,快跟我回去,你想叫爹横死是不是?”

不孝是最大的罪名,霍桓委屈的道:“我不是想爹出意外,我是来找陆判讲道理的。”

“讲什么道理啊,快跟我回去!”霍柯将弟弟塞进马车,无奈的回头看着王瑞,他想说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你想作死不要扯上我弟弟,可看到王瑞一副魂不守舍,完全没了任何力气的虚弱模样,话到嘴边变成了:“你也早些回家休息吧,鬼神的事,人,还是无能为力的。”

王瑞默默点头:“……我知道了,照顾好你弟弟,别为难他,是我的错……”

就听霍桓在马车里嚷嚷:“是我要来找陆判讲道理的,不干王大哥的事!”然后就被拉走了,声音越来越渺小。

王瑞登上自家的马车,吩咐车夫去朱尔旦家,他到了地方,对着院门连踢带踹,他现在一肚子火必须发泄。他将院门踹了又踹,这时候有人开门,险些踹到来人身上。

开门的是蕊云,她也憔悴的瘦了不少,见是王瑞,眼睛登时湿润了:“……怎么样,找到朱尔旦了吗?他爹娘病了,他也不回来。”

王瑞听了这话,浑身没了力气:“病了?”

“嗯……”蕊云抹泪道:“我一个人照顾着呢,他若是回来还能搭把手。王少爷,这件事到底要怎么解决呢?”

王瑞本是来找茬的,可听到朱老爹和朱老娘都病了,蕊云也是愁云惨淡的样子,他再气恼也不能在这个空挡欺负弱势群体,而且究其原因是朱尔旦的错,这三个人也是无辜的。

他一句话都懒得说了,转身默默的离去,蕊云在他身后唤道:“王少爷,真的没办法了吗?”

是啊,真的没办法了吗?或许……真的没办法了……

他只是一个凡人……

王瑞喝净了酒壶内最后一口酒,不甘心的底朝天倒了倒,发现当真一滴也没有后,吩咐道:“再拿酒来!”

丫鬟们不敢违抗他的命令,一边拿酒一边劝道:“少爷,您喝的太多了,您该休息了。”

王瑞笑嘻嘻的道:“休息,你看我这样,除了彻底醉倒,能睡着吗?可我怎么都不醉呢?”

丫鬟们听了默默的放下酒壶,躲到一旁掉眼泪。

他便一挥手,笑道:“哭什么,我不是好好的么,今朝有酒今朝醉,醉了就好了。”他直接对着酒壶的嘴嘬了几口,咂咂嘴:“好酒!”

他一手拿着酒壶,一手拿着何云一留下的纸鹤把玩着:“你说你到底行不行?为什么非得骗我呢?罢了罢了,我不跟你计较了,你留下这个东西其实就是个念想吧,就是个纪念物,根本屁用不顶!”

酒壶掉了,酒水撒了满身,他醉醺醺的去扶,身子就势软绵绵的趴在了桌上,口中唠叨:“……就是纪念品的话,如果我现在想你回来,你能感觉到就好了……”

纸鹤仍旧是纸鹤,毫无变化。

王瑞低头咯咯笑着,笑得眼泪都出来:“你们一个个,仗着有道行,全都任性妄为……欺负人的,骗人的……一群混账,我要你这个念想有什么用?!”

他说罢,将手中的纸鹤撕扯了个稀烂。

然后头一栽,彻底醉得不省人事了。

他手心被扯烂的纸鹤,渐渐愈合,重新成为一支完整的物件,扇动着翅膀从窗户飞了出去,奔向皎洁的月亮。

王瑞的眼睛感受到了光芒,虽然闭着眼睛,可因为他宿醉双眼十分敏感,这会不由得紧紧皱着眉头,拿手盖着眼睛。

“还没睡醒?天已经亮了!”

他听到有人在他耳边督促他起来,他不耐烦的心想,这人是谁啊?是文顺吗?这声音既陌生又熟悉。

“你不醒来,我走了。”

这个时候,王瑞才惊醒过来,当即坐直了身子,傻呆呆的看着眼前的人,半晌才出声:“何、何云一?”

何云一坐在他身旁的绣墩上,抱着肩膀,哼笑道:“酒醒了?”

王瑞笑,视线渐渐模糊:“你怎么来了?”

“不是你叫我来的吗?”

“我?”他记得昨晚上把那纸鹤撕扯掉了啊。他低头察看,发现桌上没了纸鹤的残骸。

”是找这个吧。”何云一将一个完整的纸鹤亮出来给他看:“之前你招待过我,我吃你的嘴短,说吧,有什么要我帮忙的。”

王瑞只觉得他这句话比得上别人的一万句,心里一下子就有底了,先不好意思的擦了下眼泪,才道:“……阴司的陆判欺负我,那个坏心眼的陆判……”

何云一见他一副受气小媳妇的样子在诉苦,既有点不忍又有些想笑。

他接到纸鹤,知道王瑞有了麻烦,在来的路上他进行了推算,奇怪的是,他无法算出王瑞身上发生的事情,按道理,他三界内,除了涉及天庭正神和他自己,世上发生过的事情,只要他想,都应该算得出,何况王瑞还是个不懂隐藏行踪的凡人。

听完王瑞讲述了陆判的事情。

何云一还是想不通,就算是涉及陆判,那也只是个阴司鬼官而已,又不是天界上神,他应该可以推算的啊,如何来的路上就是没算出来呢。

但眼下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王瑞委屈的问:“你有办法吗?现在只有你能救我了。”

何云一以一贯不屑的表情轻笑道:“陆判是么?他的劫难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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