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子楚死状极惨,但因为这条路不仅僻静, 而且常有成群的大型野狗出没, 人们觉得晚上走不安全,所以直到第二天天光大白, 才被一个路过的樵夫发现了尸体。
而孙家,因为孙子楚的彻夜未归,早就等得忧心忡忡,阿宝更是右眼直跳, 心神不宁,总觉得有什么非常不好的事要发生,刚准备出门寻人, 官府就派了衙役前来, 通知他们去认领尸体。
看到孙子楚破烂尸首的那一刻,阿宝整个人都崩溃了, 只觉得“轰”地一声, 脑袋里一片空白, 她木愣愣地不言不语,这种呆滞的状态一直维持到他们将尸体带回家。
玉儿实在看不过去, 红着眼睛劝她道:“小姐,求您哭出来吧,哭出来心里会好受些。”
然而阿宝依旧一言不发,就像一尊失去灵魂的躯壳,过了许久,才有一行清泪从美人光滑的面颊上缓缓划落。
孙子楚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管家和玉儿虽然满心伤痛,但还是强撑着给他准备后事,却一个不留神没注意到精神状态不对劲的阿宝,让她钻了空子,独自去了河边,投水自尽,被人发现后救上岸,气息已经十分微弱了。
一听女儿出事了,赵家夫妇再也坐不住,连忙风尘仆仆地赶来,请遍了城中的名医,一个个看过后却都叹了口气,婉言劝他们节哀,说是除非华佗在世,已无回天之力。
“对了,还有西北塔虎城的白三公子啊!”
玉儿突然想起白景阳送她家小姐的铜铸袖箭,恰巧当时她也在场。
于是,玉儿急忙从锦盒中找出了袖箭,借了匹快马,打算连夜赶去找白景阳求救,但她毕竟是个姑娘家,一个人出门在外实在不安全,于是在孙家住了一段时间,重伤将愈原本正打算离开的符俊风自告奋勇护送她一块去。
玉儿和阿宝从小长大,感情深厚,孙子楚死了她只是觉得伤心,但自家小姐出了事,她却可以豁出命去。由于先前是符俊风闹了一出戏,才使孙子楚醒悟,以给达官贵人的宠物出诊看病的方式来挣钱养家,于是丧失理智的玉儿难免迁怒于他,咒骂他多管闲事。
如果不是他,姑爷就不会跑去出夜诊,没用就没用点吧,好好在家安心温书,也不会倒霉让野狗咬死,还死得这么惨,害她家小姐悲痛欲绝,竟跑去投河殉情。
所以,从源头上看,都是这符俊风的锅。
被玉儿迁怒骂了一通的符俊风也很无奈,只好将功折罪,护送她去塔虎城,希望还来得及救回她家小姐。
然而他毕竟是个榜上有名的山寨头子,即使保密工作做得好,官府的人甚至都不清楚他的长相,但一来到充满肃杀之气的大将军府门前时,他还是忍不住心生怯意,就连当时直面粤西郡守都没有过这样的畏惧。
符俊风感慨不愧是被誉为西北保护神的白大将军的府邸,真正为百姓谋福祉的战场杀神和玩弄权术的官宦之辈毕竟是不同的,两者不可同日而语。
于是他便找了借口,让玉儿一个人拿着信物去门口求见,自己则悄悄躲在附近观望。
心急火燎的玉儿自然也没心情深究他的一反常态,等她迅速道明事情的起因经过后,白景阳连忙让人收拾东西,准备立刻跟她前去。
这事情实在太古怪了,孙子楚怎么会莫名其妙地死了呢?而且神医系统也没有发来任何有关任务失败的消息,他必须得跟玉儿回去亲眼看个究竟。
既然是白景阳答应过别人的,白家父兄也不好让他失信于人,便不放心地让他多带些人手过去。
白景阳拒绝道:“不行,人命关天,派一队人跟着反而耽误时间,况且要是真发生了什么我解决不了的危机,人再多那也只是累赘。”
白家父兄一听也是,他们妖怪都解决不了事,那些凡人又顶什么用?真是当人当太久,连这个都忘记了。
白震山想了想:“那就让如墨清霜跟着,去了那里也好照顾你衣食起居。”
正巧小厮如墨提着三少爷的药箱走了过来,侍女清霜也手脚麻利地整理出了一个行李包裹,里面有银票和替换的衣物等。
白景阳想了想,正打算答应,突然一旁的玄卿走了过来,态度极其自然地接过如墨手里的药箱和清霜那的包裹。
“不用这么麻烦了,还是我陪小景一同去吧。”
“可是你不还得去找……”
“不急于一时,反正也丢了这么多年了,跑不掉的。”玄卿笑了笑,“况且临行前,小景不是也想多陪我几天吗?”
白景阳微红着脸望着对方:“卿哥……”
“也好,那就麻烦玄卿小友了。”
白震山想了想也就答应了,虽然他看不出玄卿道行的深浅,但无疑是个实力强劲的大妖,比他那两个大儿子强多了,小宝交给他照顾,自己也放心得多。
不知活了多少年却被称作“小友”的老妖精玄卿:“…………”
完了,心里突然罪恶感好重,完全不敢告诉小景父亲他的真实年龄了呢,说出来恐怕会把对方吓死吧。
“老爹,还是让我陪弟弟去吧。”
“不对,这次应该由我去,上次二胖都去过了。”
白景阳两个哥哥纷纷抗议道。
然后,就被白震山无情镇压:“不行,你们给老子留下来一个处理公务,一个去练兵,这么多事等着干呢,别总想着偷懒。”
大胖、二胖默不作声,盯着白震山的后脑勺,嘴巴张开不停地开合做口型。
突然,白震山猛地一回头:“别当老子不知道,都特么在背后诅咒我是吧?”
随手就是一人一个金刚无敌闪电重锤火花大毛栗子。
就这样,玉儿带着白景阳和玄卿两人准备出发,赶过去救阿宝,可等他们走出将军府,却不见在门外等候的符俊风,只见一旁大树上用匕首插了一张字条。
取下一看,大意就是这符俊风送玉儿到将军府就有事先行离开了,不当之处,还望见谅。
玉儿气呼呼地将字条揉成团,直骂这人不靠谱,但也拿他没办法,还是得赶紧回去,救阿宝小姐要紧。
“玉儿姑娘莫恼,请看一下这个。”玄卿忽然叫住了她。
玉儿扭头一看,便撞进了一双黝黑犹如深渊旋涡般的眼睛里,仿佛整个魂魄都被吸了进去,意识瞬间变得恍惚,双腿一软,倒在地上昏睡了过去。
玄卿扶起她,将人放在她一路骑过来的马背上,看了一圈,见四下无人,便取出了飞舟,带着白景阳,牵着马儿,走了上去。
以飞舟日行万里的速度,不一会就能到了,这也是他和白景阳刚才悄声商议后做的决定,为了不耽误阿宝的救治时间,还是越快越好。
至于被妖术迷惑的玉儿,在醒来后,只会隐约多了一段他们日夜兼程赶路的假记忆,不会产生任何的怀疑。
活了这么多年的老妖怪玄卿表示,动这点小手脚,根本不用担心被破解,除非对方的道行能比他还高,这样的几率近乎为零。
然而,等他们坐上飞舟,腾空而起,一眨眼就不见踪影之后,一棵大树上突然“扑通”摔下一个人来,而他正是被玄卿横扫过来的一眼,吓到浑身僵硬,腿脚发软的符俊风。
原来,他留下字条后并没有离开,因为某种好奇心作怪,反而躲在一个大树的树冠上行偷窥之事。
符俊风摔倒在松软的土地上,痛得龇牙咧嘴,恐怕快愈合的伤口又被崩裂了一些,他翻了个身,仰面望着布满点点星辰的漆黑夜空,回忆起刚才玄卿那个刻意停顿了一瞬的眼神,只觉得实在是太可怕了,他的心脏到现在还在狂跳,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一样。
那种感觉浑身汗毛倒竖,简直像被洪荒凶兽盯住了似的,他怀疑自己其实是暴露了,但由于在对方眼中,他就像一只蝼蚁般弱小,毫无威胁之力,所以才会被漫不经心地放过,没有揭穿他。
那两个跟着玉儿从大将军府走出来的究竟是什么人?
符俊风缓了好半天,僵硬的大脑才重新开始运转,思考起了这个问题。
普通人能腾云驾雾吗?
难道真的像坊间传言的那样,白大将军一家其实是天上的神仙下凡?或者……是妖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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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头,阿宝所在的城中,曾为孙子楚招过魂的钱道婆正坐在一间富丽奢华的房间里,堆着一脸谄媚的笑容,对跟她隔了一道珠帘里的人说道。
“四公子,我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去做了,那禽兽大夫孙子楚也死的不能再死了。”
珠帘里的人并不说话,只能隐隐听见一根手指不紧不慢地敲击桌面的声音。
钱道婆擦了擦自己额头上些微的汗,又补充道:“对了,我这次是在那群野狗身上施的术,所有人都只会当成是个意外,绝不可能猜出跟四公子有关。”
里面的男子终于出声:“干得不错。”
钱道婆搓了搓手:“那,那说好的报酬……”
“拿去吧。”珠帘里丢出一个绣着金线鼓鼓囊囊的钱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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