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名动京城,得到汉灵帝赏识,与士人、宦官结好,就能左右逢源,远离政治斗争明哲保身,坐山观虎斗的同时捞取保命的名声资本。
现如今的洛都,只有选择阵营站在其中一方,摇摆不定的墙头草下场,甚至比失败一方更加凄惨,危机四伏的高压之下,杨逸有些喘不过气来。
轻盈脚步传来,公孙逸微微抬头,只见笑容恬静的凝儿手捧托盘步入书房,顿时清香醇美的气味让杨逸食指大动。
凝儿上前,将盛满肉羹的陶碗放在杨逸面前轻声道:“公子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快趁热喝了吧。”
公孙逸挤出一丝笑容,端过狼吞虎咽的喝下,口味清正爽口,丝丝甜意沁人心脾,原本心事重重的心情似乎好了不少。
“公子心有所患,凝儿自不会问,只是尤其愁容满志,不如多寻破解之法,即便不能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总比怆地呼天好得多。”凝儿莞尔一笑,端起盛着碗筷的托盘离开书房。
公孙逸微微苦笑,正如凝儿所说,不知不觉被未知的恐惧压得喘不过气,一时变得进退失据。
换一角度来看,此时汉灵帝尚在,宦官拉拢他,士流同样看好,袁绍等人虽然手握兵权,威胁之意昭然若揭,但只要汉灵帝健在并无可惧。
准确的说公孙逸现在反而成了双方争夺的棋子,一切并未到了山穷水尽必死无疑的地步,若非凝儿,恐怕公孙逸会被自己吓得裹足不前,当风云变幻的一刻到来,真的会毫无还手之力。
兵权,这是公孙逸此时最希望获得的东西,不过北营五营牢牢掌握在何进手里,蹇硕控制着西园新军,私下招募甲士更是想也别想,虽然杨逸重燃信心,但目前的情况依然是走投无路。
只是想要在汉灵帝驾崩之后生存下来并且拥有话语权,手中必须拥有军队,而这一切的突破口就在汉灵帝身上,走投无路的公孙逸决定放手一搏。
“陛下圣体欠安,你还是回去吧。”皇宫内庭开阳门外,蹇硕将杨逸带到一边低声言道。
“事关重大,万望蹇大人通融!”公孙逸语气凝重,双眼紧盯着蹇硕,一时令蹇硕心中疑惑,不知这公孙逸所为何事,倒是有些犹豫不定。
“罢了,咱家就帮你一回。”思来想去蹇硕还是决定帮公孙逸一次。
焦急的公孙逸站在开阳门外来回渡步,生怕汉灵帝身体欠佳并不召见,那么原本的一切计划便会胎死腹中。
汉灵帝一旦病逝,公孙逸唯有立刻逃出京城一条路可走,否则只有和蹇硕一个下场,到那时幽州不可回,洛阳不可入,才是真正的走投无路。
好在挂着温和笑容的蹇硕很快回返,带着公孙逸步入南宫属殿,多日不见,依靠在龙椅上,极度虚弱的汉灵帝把杨逸吓了一跳,脸色蜡黄、眼神散乱,消瘦的脸庞加上粗重的呼吸,明显已经病入膏肓。
时至冬日,过了年关,汉灵帝恐怕只有数月可活,只是当看到东汉王朝,拥有最高权利与地位的帝王这般姿容,实在令人动容。
“爱卿急着见朕,不知有何要事?”汉灵帝低声言语,好似在质问一般。
其实公孙逸前来索要兵权是冒着极大风险的,先不说重病缠身的汉灵帝本就喜怒无常,重病缠身之下更是残忍好杀,从蹇硕那里得知,前些天已经有十多位大臣被满门抄斩,大多数只是因为说错一句话而已。
只是如果不想在汉灵帝驾崩后的权力真空期任人宰割,独领一军极为必然,事关生死,这个险必须冒,索要兵权非同小可,一个不慎便会找来杀生之祸,这一切需要一个合理的借口。
深吸一口气,公孙逸上前跪地道:“在下斗胆进言,大将军何进手握重兵,必然拥立公子辨登基,在下深沐皇恩,愿替陛下分忧!”
话已经说得十分明白,只是是否拥立公子协登基,必须让汉灵帝说出来,而不是越俎代庖的替皇帝下决定,杨逸此时要做的只是言明利害,至于汉灵帝有何安排,或者说给予怎样的权利,都只能听天由命。
“好一个公孙逸,年纪轻轻心性却如此深沉,朕还没死,你就急着储君之位,分明打算结党营私,想必那公孙瓒同样早有野心,来人,给我拿下!”话音未落,数名杀气腾腾的虎贲之士冲了进来,瞬间将杨逸压倒在地,锋利佩刀横在脖颈。
“陛下...”汉灵帝扬手阻止略显焦急打算为公孙逸求情的蹇硕,冷眼盯着公孙逸沉声道:“公孙逸,朕再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承认素有谋反之心,一切种种皆为董太后指示,朕便放你离开,多少好处朕加倍给你,如若不然,你与你父亲的头颅,早晚都会挂在洛城的城门之上。”
公孙逸遍体生寒,双眼一直紧盯着汉灵帝目光散乱的双眼,脸上尽量显得不动声色,只是心中早已形同乱麻。
是哪里出了问题,汉灵帝听闻这一切为何会如此反应,按理说汉灵帝已经知道自己大限将至,目前来说最担心的就是幼子刘协无法登基。
虽然汉灵帝对长子刘辩多有不喜,只是长子辨可是何皇后所生,作为何进的外甥,何进必然全力扶持,按照历史记载,心有所忧的汉灵帝此时差不多已经开始向蹇硕秘密传召,先诛何进,再立刘协为新君。
这也是公孙逸敢冒险前来谋求权力的原因,一切都是基于汉灵帝打算传位刘协,难道这一切都是谣传?汉灵帝从来没有打算将皇位传给刘协?若是这般,今日必死无疑。
是否该摇尾乞怜乞求活命,或者说按照汉灵帝所说将一切推给董太后,甚至可以一口咬定是何进逼迫。
“不对!”杨逸突然心头一震幡然醒悟,别看汉灵帝满眼肃杀,但其眼底明显有一丝期待,“这一定是试探,没错一定是这样!”公孙逸尽可能的掩饰内心的兴奋,决心赌上一赌。
眼神微微下沉朗声道:“在下深沐皇恩,欲先除何进再立新君,此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斗胆向陛下陈述己愿,君要臣死尘不得不死,只是万望皇上保重龙体!”
汉灵帝突然抚掌大笑,在蹇硕搀扶下站起,屏退两边虎贲甲士的同时,亲自上前将公孙逸扶起。
“公孙逸,你真是朕的肱骨之臣,先前言语只是试探,事关重大,朕也不得不小心谨慎,朕封你为执金吾丞,秩千石,统领北军一部,即可上任,至于印绶我会遣人给你送去,切莫让朕失望。”
公孙逸遍体生寒,但脸上满是感激之情,这北军五部皆在何进掌控之中,奉命前去,分明是充作棋子,即便手持印绶前往,恐怕还未走进北军五营,已被甲士拿下送至何进面前,一个不好必然性命不保。
汉灵帝看似十分器重公孙逸,其实是将公孙逸派遣入北军试探何进底线,若是何进抗旨不尊,自然有下一步策略,若是乖乖顺命,正好可以进一步削弱何进兵权,无论结果如何汉灵帝都是稳赚不赔。
只是公孙逸的身死,对于病入膏肓即将驾鹤西去的汉灵帝来说根本无足轻重,一心想要逃出袁绍等人驾驭的公孙逸忽然发现,绕了一圈,反而成为汉灵帝的棋子。
果然在帝王眼里,所有臣子都是棋子,忠诚是理所当然,稍有违逆就会死到临头,过山车一般的心情令公孙逸内心激愤难平,只是脸上没有表现出丝毫不满。
执金吾丞乃是外九卿同列千石属官,想要的兵权、官位汉灵帝给了,而且十分慷慨,只是并非从新军划拨,公孙逸明知道被利用,即便心中千般不愿,也只能俯首领命,前往北军。
现如今处境更加危急,在汉灵帝任命执金吾丞的一刻,连逃离洛都的最后退路都失去了。
如果弃官而逃,不仅会被禁军追击,想必还未回到幽州,命令公孙瓒处决他的圣旨会先一步送达。
以公孙逸先前的表现和口碑,很难保证公孙瓒不会为保幽州而牺牲公孙逸,尤其公孙瓒身边,可是有不少希望一劳永逸的解决公孙逸的人存在。
只是这现在唯一可以利用的,便是这段时间何进为躲避西征,一直远离宫廷,北军五营虽然在何进掌控之中,但何进并未亲自督军,火中取栗也许尚有一线生机。
蹇硕护送公孙逸一路来到宫廷外,原本打算劝说几句又不知如何开口,原先听闻汉灵帝允同杨逸立储之事,蹇硕还是颇为高兴。
公孙逸虽然年不过十五,但心智成熟,做事稳重干练,蹇硕虽然身为上军校尉位高权重,但属下将校并非上下一心,若是公孙逸能独领一军共同守卫内庭,蹇硕也会轻松许多。
只是汉灵帝明显打算将公孙逸当做炮灰,送入何进掌控的北军五营试探底线,这和送死并没有太大区别,甚至可以说,从始至终汉灵帝从未相信过公孙逸。
本想劝说,却不知从何说起,什么言语恐怕都无法抚平即将赴死之人的心情,任何劝说不过是自欺欺人。
“蹇大人,万望让在下尽快拿到印绶,拜托了。”公孙逸目光炯炯,并无丝毫胆怯。
“些许小事,咱家自当尽力。”蹇硕看着远去的身影,没想到小小年纪居然处危局而不乱,心中暗暗赞许,这公孙逸他日绝非池中之物。(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