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邓布利多教授离开后不久,莱克教授就已经救醒了庞弗雷夫人。
与那四个学生不同,庞弗雷夫人只是单纯地被吸血鬼咬,体内的咬伤诅咒并不具备难以捉摸的“活性”,很简单地被吸出了拉弥亚吮吸鲜血时注入进去的毒素。
庞弗雷夫人醒来后身体非常虚弱,说到底被吸血鬼咬并不是跟在医院抽血一样那么简单,被咬者损失的不仅仅是血液,还有一定的精力和生命。
然而即使是在身体虚弱时,庞弗雷夫人也无法遏制自己对病人的关切之心,她走到林恩斯身边,手上的魔杖散发出暖黄色的光芒,轻轻一点他的额头、胸口、足尖,少年一直紧皱的眉头顿时舒缓下来,原先被凤凰福克斯的眼泪治愈的差不多的身体也完全褪去了伤疤,结起的血痂纷纷脱落,露出粉嫩的新皮。
“这样就好了,应该......应该不会留下后遗症。”庞弗雷夫人苍白着脸说道。
“辛苦了,女士。”安德森教授对这位始终心怀病患的治疗师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没事......啊!”
庞弗雷夫人瞪大了双眼尖叫道。
“怎么了?!”
“看你身后!”庞弗雷夫人惊恐地指着莱克教授的背后。
莱克教授第一时间抽出魔杖,直指身后,眼前的一幕同样令他的瞳孔紧缩起来:
倒吊着的四个幼年吸血鬼,其中三个不约而同地将嘴巴撑到最大,下颔都好似要断掉一般,胃部还一阵不停的蠕动,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钻出来一样——
莱克教授注视着,有三个“活着”的物体,从他们的胃部移动到胸肺、再到喉管、最后从嘴巴里吐了出来!
弗雷德吐出了一只苍白的、有着大理石纹路、掌心有一个球形凹陷的手臂、
雅各布吐出了一只纤细的、看上去比较有女性特征的足踝、
佩内洛吐出了一只尖细而长的耳朵。
至于安吉丽娜......她没有吐任何东西,但她身上的钢链被右手手掌“咬断”,那只手挣脱开来后只见掌心处赫然是一张猩红的嘴巴,嘴中两排黑尖牙上还残留着银色的铁屑。
莱克教授悚然一惊,顿时明白当初为什么试图吸出他们体内的咬伤诅咒时被抵御了,这四个拉弥亚种植在他们身上的器官天然就是“活着”的,它们都是拉弥亚,又都不是拉弥亚,每当他有所动作时,它们就会调动宿主的所有血液来抵抗——它们本身就是有意识的!
被吐出的一手、一脚、一耳并没有像死物一样静躺在地,而是纷纷漂浮在空中,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虽然它们的表现很愚蠢,但其中的威力却令人心颤——莱克教授亲眼看着那条大理石模样的手臂非常随意地碰倒了一整面墙壁!
渐渐地,就像一个失去听觉、触觉、味觉的人忽然重新拥有了这些后,经过了一小段时间的磨合与协调,它们渐渐统一起来,不再到处乱撞,静静地浮在空中,像是在等候着什么。
“嘶!”
莱克教授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声音在浊臭的空气中传导,尖细的耳朵微动,然后苍白的手臂霎时飞了过来,一把抓住了莱克的脖颈,单从力道上来看就好似要捏断他的颈骨!
“咳——咳!”莱克教授憋红了脸,右手魔杖不停挥舞着,挣扎着念出魔咒轰击在苍白手臂上,但却始终无法起效。
这是拉弥亚原来身躯上的手臂!足有四百年历史的吸血鬼手臂!魔抗远超新生的躯体!也是她当初面对梅林爵士团等一众强大巫师的依仗之一!
“‘寂静无声’。”
莱克感觉自己似乎从一个有空气但空气无法进入自己体内的地方来到了完全没有空气的环境,很难说哪个环境带给他的不适更糟糕些,但这种毫无空气、浑身渐渐肿胀起来的感觉倒的确非常新奇。
“啪!”
在真空环境下的苍白手臂仿佛失去了力气,软绵绵地掉到地上,莱克教授的脖子得救了。
没过多久,污浊而腥臭的空气重新灌入了这片区域,莱克·安德森艰难地转头望去,方才醒来的林恩斯·洛凡德手上握持着的魔杖幽蓝色的荧光一闪一闪,显然刚刚那个魔咒就是他施展的。
“很狼狈啊,安德森教授,需要来点血吗?”林恩斯举着魔杖调侃道。
“150ml,A型血,不要男的,谢谢。就当是我刚刚照看你的回礼。”莱克有气无力地回道。
“你还真提啊?其实我逗你玩的。”
“......”
林恩斯转头望向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苍白手臂,他正将“寂静无声”的作用范围控制在刚好一个手臂大小的圆型区域内,那条拉弥亚的惨白臂膀就像脱离遥控范围的遥控车一样,无法动弹了。
毫无疑问,这条手臂就是上次在二楼女盥洗室袭击自己的手臂了,如果推测没错——当时拉弥亚应该是将自己的其中一颗眼球装到手心的凹陷处,然后远程精神控制“长了眼睛”的手臂替她在霍格沃兹城堡里游巡......上次之所以被袭击时只能看清身前一米的距离正是因为拉弥亚眼球的视野遮蔽能力,而只能看清一条苍白手臂是因为袭击自己的的确就只是一条手臂而已......
本来还以为是吸血鬼畏惧真空环境退却了,没想到实际上是“寂静咒”的“切断魔法联系”的特性在起效。
难怪上次在“活点地图”上看不到拉弥亚的名字......
因为来的只是一条手臂!这条手臂既是她又不全是她,活点地图根本无法从单单一条手臂判别出拉弥亚的存在!这就导致拉弥亚在地图上无论怎么活动都是完全透明的!
不过,等下......
正在大脑里复盘的林恩斯忽然发现了一个透露着诡异的矛盾之处:
“如果当时袭击自己的是拉弥亚一条装了眼球的手臂,那么克莉斯多究竟是谁咬伤的?”
林恩斯猛然转身四处望去,脸色微白:
果然,原本躺在校医院内被咬伤的第五人人间蒸发了。
......
思考了一小会儿克莉斯多可能的去向,他决定暂时不再考虑这个问题。
“‘咒立停’。”林恩斯一挥魔杖,胃袋似的校医院里顿时有一处被揭开了“透明”的纱幔,海格昏昏沉沉地躺在地上渐渐显示出巨大的轮廓,同时能看到无数肉质的触手包裹着他的身体吮吸血液。
可怜的海格,因为自己先前无意识间被吸血鬼闯入了大脑,失去控制,所以他就这么透明地躺在不停分泌酸液的地板上,无人发现,现在背后早就被酸液腐蚀干净衣服,整个背部的皮肤都已经不堪入目了,再拖久些,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粉身碎骨’。”
杖尖蓝光一闪而灭,肉质的触手顿时化为粗粝的粉末。
“我的老天!”庞弗雷夫人看到又出现一个伤者后,火急火燎地跑了过去,看到海格背上的血洞后更是忧心地治疗起来。
“你真是害人不浅。”莱克教授望着躺在地上的海格苦笑道。
“还好吧,不过待在我身边的人好像确实都有点倒霉。”林恩斯思考了一会儿后有点不甘心地回复道。
“也许你可以——”
“砰!”
打断莱克话语的是天花板破裂塌陷的骇人声响,而比声音更快落地的是拉弥亚猩红的身影。
“这一次我看你怎么活!”
拉弥亚尖厉地吼叫道,鲜血在周身凝成数十把锋利的血色冰锥,直指黑发的少年骤然射出!
血锥速度极快,几乎在数秒之内就刺到了林恩斯的身前,但就在即将刺入他身体前,它们都穿过了一道淡色的、缥缈的气障,血锥再次被还原成清水、紫红色块以及无色透明的颗粒。
“啊——”拉弥亚气疯地尖啸一声,头颅一百八十度扭过,恶狠狠地盯着幻影移形而来的灰袍巫师。
“醒了?”邓布利多并没有理会她,转身朝林恩斯温和一笑,“纸飞机折得不错,洛凡德,恰巧在这方面我也很有心得,待会我们可以一起研究一下哪种样式的飞得最远。”
林恩斯怔住了,教授你这么勇的吗?大敌当前,谈笑风生,也太帅了吧?
“你不会比他死的晚多少的,老巫师!”拉弥亚怒极生笑道。
“放心,我也不会让你进阿兹卡班的。”邓布利多教授湛蓝的眼神静静地望着拉弥亚,平淡地说道。
林恩斯紧张地抿抿嘴,教授没有说任何辱骂、暴力或者威胁性的话语,但这句话却出乎意料地有种叫暗黑生物胆寒的骇人气势。
拉弥亚冷笑一声,然后左手五指并起成刀,猛然砍断了自己的右手!
“啪!”
鲜红的右臂掉到了地上。
当拉弥亚准备断臂的时候,林恩斯就看出来她想做什么了,迅速地对悬浮在一边的拉弥亚前身残肢施用“寂静咒”,但咒语速度还是没来得及把器官全部截下——仅仅断开了尖长耳朵和纤细足踝与拉弥亚之间的联系。
苍白的手臂霎时飞去接到了断臂的截面上、安吉丽娜手心的嘴巴也自动脱落飞到了拉弥亚另一只手的掌心之中;
拉弥亚将安放了口器的左手按压在左胸口上——
她的面庞微微扭曲,左手上的口器咬破胸膛,将里面那颗不断跳动的猩红眼球挖了出来!
古代吸血鬼颤抖着左手,将满是血腥的眼球缓缓地放入苍白的右手掌心凹陷之中,终于,原始躯体与新生躯体完成了第一步的融合,更重的腥气、更浓的血气、更令人胆寒的戾气从那只苍白手臂上腾腾而起,被腥臭血气堵塞鼻子的林恩斯虽然心理没有任何排斥,但生理上还是难以接受,有呕吐的欲望。
邓布利多教授望着把原来身体的器官装到新身体上的拉弥亚,低声对林恩斯说道:“看到了没?洛凡德,一百年前她逃走的时候就只剩下一双眼睛、一只手、一只脚和一只耳朵了,当时我敢肯定如果继续追击的话,她是必死的;但很遗憾我们的同盟并不像想象中那么可靠,不论是巫师,还是麻瓜,人与人之间的分歧总是要比人类与其他生物之间的分歧还要巨大,当时要是咬牙坚持,今天就不会那么多人遭受渴求血液的痛苦。”
“教授......”林恩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段经历太沉重了,他可以想象邓布利多教授有多少曾经要好的朋友在那场血腥的大战中丧生,但因为上层的放弃、同盟的破裂,他们的牺牲就变得毫无意义了。
“记住了,孩子,如果坚信什么事情是对的,那就要坚持,即使当你走到尽头的时候发现它的结果并不如你所想象的那样——至少你尝试了,你做出了决定。这样等你老了以后为此后悔时,只需要为没有选择另一条路而感到遗憾,却不必痛恨自己的无所作为。”邓布利多教授平静而坚决地说道。
林恩斯沉默地站在一旁,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一声尖利怪异的啼鸣,完成了身体融合的拉弥亚举起右臂直直对着教授和林恩斯,右手掌心上眼瞳疯狂扭动,远超之前的精神污染开始冲击着所有生灵的大脑,污糟的血液蒙蔽了所有生灵的眼球,世界仅剩下猩红的颜色。
又一次的接近失明,又一次的感受精神污染的恶心,但林恩斯却没有任何的不安,因为魔法世界最强大的巫师就站在自己的身边,所以他骄傲地抬起头颅,尽管双眼无法看到却依然无所畏惧地“直视”着拉弥亚。
——简单来说就是狐假虎威啦。
林恩斯并不知道,站在他身旁的、银须和头发都长到能塞到腰带里的老人,正跟他做着一样的动作,余光看到少年同样扬起的小脑袋不由得会心一笑。
天空乌黑暗沉欲摧,室内血气翻涌如潮,百岁的老人和十多岁的孩子并肩而立,湛蓝的眼瞳和墨黑的眼瞳共同凝望着狰狞血腥的丑陋怪物。
这一老一少,偶尔回首过去,经常凝望现在,似乎也不小心看到了将至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