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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绾君……你母亲,她,她近来可好?”霍光询问。
“尚好,母亲跟着夏姬学着执掌中馈,照顾我和弟弟,做的都很好,”霍绾君不明所以,迟疑了一会才作答。
“许久没有见你母亲的面了,你母亲还是像以前一样……”霍光的脸上带着微微的笑,笑的温煦如朝阳。
霍绾君愣了愣神,自小至大,她都很少见到父亲这样的笑脸,这样的笑脸只曾经在父亲面对小显生的儿女才曾经出现过。
她的心里涌上一股热流,归根结底,她还是期望父亲爱她的。
爱?
等等,父亲会爱她吗?
前世没有,今生为何就有了呢?
霍绾君愣愣地瞅着父亲的嘴,下意识地就要说些什么,看着父亲诱哄的表情,她改变了主意。
刘进教过她的,喜欢什么就要装作毫不在意。
这样没有人能够了解你的喜好,也就不能掌握你。
兴许是皇孙觉得她太笨了吧。
她喜欢父亲这样和颜悦色地和她说话,当她是手心里的宝贝,可是,她并不是。
“父亲,母亲的事情,女儿不能多说,”霍绾君怯怯地捏着手指。
躲在暗处的霍嬗吃惊地睁大了眼睛。
霍光的脸色阴沉了下来。
霍绾君慢慢地捏紧了衣带,但依旧不松口。
“这是为何?”霍光没有料到在女儿身上栽了个跟斗,极力压制后,声音变得有些冷硬。
以前是他忽略了这对母女的感受,即使是养只看门狗为了让它好好卖力,也要时不时的喂根骨头。
他一直以为东闾娘子这样的女子,嫁了人就只有从一而终了,只要大面上做的不错就对了。
没料到……
霍嬗有些吃惊地看着叔叔和妹妹。
霍绾君直直地看着父亲的双眼,那里面有着不容错识的阴霾和暗怒。
这是在极力压制吧。
霍绾君不由得暗暗嗤笑自己,怎么一刹那间,竟然有了父亲也是爱自己的错觉呢?
看了那么久,经历了那么多,还是没有看透啊。
“父亲,您和母亲已经和离,对于母亲来说,您就是外男了,做女儿的怎么能和外男讨论自家母亲的闺阁私事?”霍绾君一点也不含糊。
霍嬗的脸上闪过一丝了悟。
的确,叔叔有什么资格再这样问小姨的事情呢?
霍光的脸色有些难看,顿了顿,道:“父亲是担心你和弟弟罢了。”
“额,不用担心,弟弟很好的,”霍绾君已经失去了和父亲说话的兴趣。
果然,霍光并不多问弟弟的事情,倒像是真的放心了一般,也绝口不问母亲的事。
霍嬗觉得花厅边的爬山虎,实在是太能遮阳了,他站在底下,竟然感受到了凉意。
到了晚间,霍嬗问夏姬:“母亲,叔叔这是何意?”
夏姬道:“无利不起早,不看他说什么,只看他做什么就是了。”
过了两日,是东闾正的沐休日,东闾家主带着霍绾君的外祖父和继祖母到了东闾家,登门之前一个时辰才派人送信。
“他们来干什么?”霍绾君叉着腰,怒气腾腾地问侍女。
一旁的侍女有些纠结,不知道怎么回答,她们都是才买回来的,并不知道东闾家的那些事情。
霍绾君气呼呼地想,两个老东西,又要来找什么岔子。
“绾君,你在这里做什么?”东闾娘子忙着指挥婆子们重新摆设,迎接父亲和继母。
“母亲,不干什么,我只是看大家手忙脚乱的过来瞧瞧,”霍绾君立即脸上堆着笑,甜甜地道。
背过身去,霍绾君又咬牙切齿皱起了眉毛。
东闾正瞧见这样的小外甥女,心肝都疼,“绾君,你在担心吗?”
“舅舅?”霍绾君瞧着这个儒雅俊秀的舅舅,舅舅对她很好,对母亲也极好,处处维护着她们母女。
“绾君这个样子是在担心吗?”东闾正有些好笑地抱过这个孩子,霍绾君廋下来,越来越像姐姐小时候。
“是!”霍绾君点点头,“舅舅,我怕母亲知道,我很讨厌外祖父和继外祖母,他们一来准没有好事。”
东闾正哑然失笑:“你就不怕舅舅知道?”
“舅舅记仇,母亲不记仇,”霍绾君想了半天才挤出这么一个理由,接着又慌忙补充:“记仇有记仇的好,不记仇有不记仇的好,绾君也记仇的。”
接着就有些慌张地看看东闾正。
“小绾君真是乖,有记仇的舅舅在不用担心不记仇的母亲吃亏,若是外祖父太厉害了,你就可以去找霍嬗和夏姬帮忙,”东闾增笑嘻嘻地出着主意。
霍绾君轻轻地笑了,在舅舅的脸上亲了亲。
东闾正看着这个白白胖胖的小外甥女,眼睛里,心里都乐开了花,不由得就将霍绾君在手中举了举。
“哈哈,“甥舅两个都在高兴地笑。
东闾娘子笑着摇了摇头,道:“绾君这么沉……”
“母亲……”怎么能当众揭人家的短呢,霍绾君捂着脸,摇了摇头。
“哈哈,”这次姐弟两人都在笑了,“我们绾君又聪明又爱面子,姐姐不好再这样说的了,绾君以后一定是个娇娇美娘子。”
东闾正笑嘻嘻地哄着外甥女,对父亲和继母的拜访都不那么厌恶了。
虽然不知道他们来做什么,但一定不会有什么好事就是了。
东闾家主心里觉得不是个滋味,那日东闾正将话说的清清楚楚,这两万钱只是馈赠,每半年就要结一次帐,若是觉得账目不合理,他们可以拒绝结账。
也就是说,族学里的每一样花销都要得到东闾正的认同,方可以支取,东闾家主的功绩主要就靠族学了,所以,他不敢再不敢站在东闾正这一面来。
东闾正对族里的事情并不怎么关心,除了霍家的事。
关于霍家的事,其实也不过就是两条:
霍禹不得进入东闾族学中求学,嫁到霍家的小娘子必须得让东闾正认可。
东闾家主对于第一条并没有什么意外的,霍光和东闾娘子和离之后,霍禹在大伯家养着,跟小主人一般,只是可惜不敢出门去,东闾家的小孩子没有一个愿意和霍禹一起玩耍,都说霍禹是个奴婢生的。
东闾一族,再怎么样也是衰落的世家大族,在等级划分上有着这么多年的传承,霍禹只能在大伯家里当主子,出了门,就特别的不受待见,尤其是有孩子在族学中的人家,更是将霍禹当成了臭狗屎一般,生怕沾着了味道,引起东闾正的不满。
大伯气的要命,加紧寻找族中破落户家的小娘子,好嫁到奉车都尉家里做继室,可惜这些破落户都太破落户了,破落到已经都不计较颜面了。
霍光都不情愿娶这样的做继室。
东闾家主觉得奇怪,东闾正为何还要来插一手?
“防范于未然罢了,只要不妨碍着我们姐弟,我是不会关心霍家的死活,”东闾正是这样说的。
但东闾家主觉得没有这么简单,也不想再参合到大伯的家事里。
可是,大伯并不放过他,这不,又要让他前来东闾娘子家做个见证。
做什么见证?
大伯又不愿意说。
下了马车,大伯拄着拐杖,神情凶恶地看着东闾府几个字,就骂上了:“不知所谓的东西,非要和离,这个东闾府那有奉车都尉府好呢?”
东闾家主的心就一跳一跳的,当初和离,不是双方都认可了的吗?怎么又来翻旧账。
大伯母的脸,即使在热热的天,也让人觉得冷飕飕的,只是在一旁冷哼了一声。
东闾家主硬着头皮命僮奴上前敲了敲门房的小窗。
门房探出头来,看了看,将小窗合上,并未立即前来开门。
大伯母就道:“真是掌管的好中馈,下人都成了这个样子。”
东闾家主眼观鼻鼻观心,不做声。
“这样的女儿还是得早些找人嫁了才好,不然年纪大了,看谁会要她。”大伯口沫横飞。
门打开了,东闾娘子和东闾正穿着整齐,站在门口相迎。
霍绾君也笑嘻嘻地站在一旁,一见面就道:“本来应当站在门前迎接外祖父和继外祖母的,只是接到信的时候就已经晚了,大家都忙着打扫庭院,就来晚了,外祖父和继外祖母怎么突然兴起来了呢?不会怪我们迎接不周吧。”
两个老人家只是从喉咙里哼唧了几声,东闾家主立即上前,笑着说:“绾君越来越漂亮,也越来越巧嘴了。我们这次来,的确有些突然,大伯和大伯母突然说有事要来,拉我做个见证。”
这话算是把话都递到了,希望东闾正和东闾娘子能够体谅他的不易吧。
东闾正还未说话,霍绾君又说上了:“做个见证?东闾家主,您是家主吧,外祖父和继外祖母就这般将您请来了?究竟是什么事呢?”
有你这样的家主吗?什么事情都不知道,就被掳来做个见证了?
东闾家主的眉毛也不由得皱了一皱,小家伙可说到他的心里去了,今儿这事,他觉得就是大伯的跟班呢,而大伯还是那个志得意满的东闾家主呢。
东闾正有些好笑地瞧了瞧话多的霍绾君,笑着道:“是啊,真不知道父亲和母亲是有什么十万火急的大事,要请动家主来做见证?”
东闾娘子无措地站在那里,父亲和母亲这是又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