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卡斯堡以其驻军长官命名,维卡斯#8226;巴尔,一个作战勇猛的莫卧尔将领,下辖一个万人队和两个千人队。城堡驻军三千人,距离最近的驻军营地只有三十里,三天之内,维卡斯堡可以得到就近支援的兵力将超过三万人。
选择维卡斯堡作为希望之战的目标,是许进臣和统帅部,综合多方面的资料决定的,将官们都表示此战将亲临战场,哪怕像一个小兵一样地战死城下。
维卡斯#8226;巴尔将军非常勇敢,每次作战他都冲锋在前,莫卧尔的士兵们最害怕两件事情,第一不希望自己在战场上被明军的大炮打中,第二就是不希望自己被选为维卡斯将军的亲卫。
明军大炮发shè的炮弹有很多种,实心弹,榴散弹,链弹,爆裂弹,不管是哪种炮弹,被打中了要想不全身烂掉,基本上都是打哪切哪,这是几年来与明军作战蒙古大夫的经验,并且得到了欧洲医生的认可。一场战斗下来,莫卧尔伤兵切下来的大腿往往堆积如山,让莫卧尔士兵心中胆寒。
被明军火枪击中运气也好不了多少,首先用刀子划开肌肉,然后用钳子将子弹夹出来,最后用烧红的烙铁烫炙伤口,直到创口被烫熟,看起来和他们爱吃的烤牛肉差不多了,第一步的医疗才算结束,很多人熬不过剧痛,直接痛死了。
莫卧尔人不知道明军是不是被火枪击中了也会采用这样的医疗方式,但他们都知道,被刀砍了的人是不用受这么大的痛苦的,所以,他们对手中的刀剑都有些愤愤不平。
身为维卡斯将军的亲卫,不需要特别的技能,将军选拔亲卫只有一个标准,敢于为将军挡子弹挡炮弹就行了。细心的中低级军官(百夫长,什长)为维卡斯将军算了一笔账,平均维将军上战场一次,需要亲卫队挡炮弹三发,枪弹八十发(不打中不算)。有个亲卫曾经向维卡斯建议,让他穿上普通点的衣服,避免明军总是拿他当靶子打,维卡斯将军骄傲地说,将军就应该以身作则,为全军表率,穿着火红衣服冲在全军最前面,才能提升全军的士气。
莫卧尔士兵们无可奈何,只好不断代替他去死,因为莫卧尔继承自蒙古军制,如果将军战死了,他的亲卫队都要陪葬,与其屈辱地陪葬,还不如代替将军死去,为自己的妻儿博得以后的照顾。
维卡斯将军是个狂热的战士,他的遗书都写好了的,如果不幸死在战场上,就将他的皮剥下来做成战鼓,让他的英魂永远激荡在战场之上。这样狂热的战士,现在却只能守在堡垒里,维卡斯将军好郁闷。
“你说,明军准备进攻我的堡垒?”忽然听到探马报告明军可能攻击他的营垒,维卡斯将军大笑三声,“把我的甲马取来,我要亲自冲它一阵。”
左右亲卫拼死拼活地拉住他,仿佛拉住的生命,“将军,陛下(大汗)让你镇守堡垒,你万万不可擅自出击啊,万一堡垒有失,怎么对得起陛下委托重任?”
维卡斯将军没有料到亲卫们这么激动,很有感慨地陶醉一番,“与士卒同甘共苦,作战身先士卒,深得士兵爱戴,这不就是我吗?”
维卡斯得到明军向他的堡垒进军的消息不到三个小时,许进臣的军队已经挺进到维卡斯堡了。
维卡斯堡采用的是意大利式梭堡体系,即降低城墙高度,增加厚度,把防御工事修成锯齿波浪形,重新设计角楼和进入堡垒的门道,制造一个陡坡来形成适宜的火力区。尼德兰人利用这种堡垒挫败了西班牙的无敌步兵队和法国骑士的多次入侵,赢得了dú lì地位(即荷兰)。
明军的大炮打在厚厚的城墙上,基本上没有什么效果,冲上去的明军却要在陡坡下承受四面八方的火力打击。
“怎么打?”疤脸咽了口唾沫,许进臣的营队最完整,很自然地被选为第一波攻击的主力。
“集中所有大炮轰击城门,还是有效果的。”负责配合国防十四营的殖民一二五营营官田志文说,“我们曾经尝试过,在二十门大炮不间断的轰击下,七八个小时可以打穿城门。”
“那就打,我们的炮弹应该是足够的,反正以后也用不上了。”杨士年急切地说,如果以排shè队列与梭堡上的敌人对shè,身为营官的许进臣一定要随队进入堡垒的攻击范围,身为亲兵队的一员,他可不希望跟着冒这个险。
“你听他胡说!一门大炮能连续轰击两个小时,大都督说不定都要亲自接待铸炮工匠,给他颁发大大的奖章了,还连续轰击八个小时!这你也信哪?”疤脸觉得杨士年简直在丢国防军的脸。
“步兵cāo典中有一句话:当形势危急而你又不知道该做什么的时候——”许进臣对士兵喊道。
“那就勇敢地向前冲!”士兵们齐声吼道。
“看看,士兵们都知道我们该怎么做。”许进臣揶揄说。
“将我们的宝贝送过来。”许进臣接着对士兵们说。
棉被,稀泥,木头架子……
“虽然难看了点,但让那些莫卧尔人吃惊去。”许进臣指挥士兵将糊满稀泥的棉被搭在架子上,然后,两个士兵一组地钻进架子里,顶着棉被朝前冲。
王松的运气很好,莫卧尔的炮弹至少有三发落在他的周围,但是他和他的同伴却毫发无伤,离他不远处的一组被炮弹打个正着,抬着的木头架子惯xìng中往前冲出半步,然后露出两具残缺不全的尸体,一个脑袋被削去了半个,另一个被炮弹从胸口位置打成两截。
莫卧尔的火炮手向来垃圾,能够保证炮弹落在九十度以内扇面上就是很了不起的事情,但这次不一样,火炮都半固定在炮台上,刚好封锁住进攻路线,不需要什么炮兵经验就可以将炮弹砸在攻击者的头上。
透过棉被的缝隙,王松和同伴将架子放在坡上,和剩下的十二组架子排成一线,钻出架子,他们躲在架子后面向堡垒上的守军开枪。
“变态的梭堡!”王松每打一枪骂一声,那些莫卧尔人隐没在弯曲的城墙背后,一点也不好瞄准,而城上的人,看下面的人肯定就像看一个靶子。更要命的是,这个斜坡是一直伸向堡垒深处的,不论在哪个位置,攻击者都是在半坡上站着,这种感觉造成他们很大的心理压力。
王松和另外两个人一组,随着组长的口令,三把枪瞄一个人,尽管如此,王松和他的同伴也只打死两个莫卧尔人。他的一个同伴被打死,子弹从他眉毛上穿入,将眼眶打碎,破碎的眼球溅了他半张脸。
总共三十个人上来,但是,没过十分钟,王松就发现,还站在架子后面的人只有不到十个人了。
下面,许进臣发现情况不妙,大声喊着让他们撤回来。
王松看看斜道,又看看上面的莫卧尔人,然后,他的眼睛扫过身边倒下的同伴,他忍不住喊道,“打,打死那些狗rì的!”他沿着木架子组成的防御墙,和剩下来的士兵站在一起,“我们一起shè,shè死那个角楼上的人,我们很多人都是被那个斜方向角楼上的守卫打死的。”
“shè你个头!赶紧撤!”麻子张狠狠敲王松的头,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你一定要死在这里,我可不奉陪。”
“走咯!”剩下的士兵听了麻子张的话,一个个跑的比兔子还快。
“妈的,等等我!”王松醒悟过来,转身也要走,发现地上躺着一个还在喘气的士兵,就跑过去背起来。
“你放开我!”伤兵喊道。
“我不放弃任何同伴!”
“你妈的想拿我做盾牌?你背着我,后面的子弹还不都让我挨着了?”
王松不管不顾地背着往山下跑,一直跑到安全的地方才将后面的人卸下来。
“嘿,你干什么?”疤脸愤怒地对王松吼,“你害死了他!”
“我——”王松想说什么,不过他无话可说。
“以后注意点,这样的情况就不要想着将同伴带回来了。”许进臣查看了一下地上的尸体,有些无奈。
几个请来的参谋标注完后面用望远镜看出来的火力点,开始询问麻子张等人,将他们感受到的威胁也标注在纸上。
“基本上就是这样——”参谋们和许进臣在纸上讨论半天,定下接下来的方案。
“准备黄金大炮!”许进臣让杨士年安排。
古田泉下有知不知道会做何感想,他积累的二十箱财宝此刻都堆放在炮兵阵地上,金银珠宝仿佛破铜烂铁一样地被破布包起来塞进炮筒。随着炮手的号子,这些每炮价值上千两白银的“散弹”争先恐后地扑向了莫卧尔的堡垒。
“真是够奢侈啊!”参谋们眼睛发直,他们以为只是普通的火力压制,没想到是用这么昂贵的“炮弹”。
炮手们一个个神清气爽,前所未有的畅快,如果回国以后,他们告诉那些没有见过世面的乡巴佬,说自己曾经拿黄金当废铁用,不知道那些乡下人会有怎样的表情?
“黄金炮弹”打在半路上就散架了,闪闪发光的金子一路上留下了光辉夺目的轨迹,所有明军士兵都有些失神地看着这种战场上的奇观。
莫卧尔人听到明军打炮的声音,都是下意识地躲避,那些金银却蝴蝶一样地漫天飞舞,在大炮制造的冲击力下,穿插在城墙,垛口,所有外露的地方。虽然很多金银都被火yao熏黑了,但是金银的光辉是不能遮盖的。
莫卧尔普通士兵什么时候见过这样漫天飞舞着贵重金属的光景,他们先是小心翼翼地撬出身边不远处镶嵌的金银,接着争先恐后地拔出刺刀和短剑,抢夺满地的财物,即使那些打中人体,镶嵌在尸体上的金子也不放过。
明军的黄金大炮不断地发shè,从城里面搜刮的金银装了上百箱,没有人顾惜这些让人做梦都想拥有的东西了,绝境面前,金子的诱惑等于零。
“差不多了!”眼看那些炮兵胡乱地包起价值连城的金银饰品,其中还有很多算的上“文化瑰宝”的东西,把它们当垃圾一样地塞进炮筒,参谋们再也看不下去了。他们都是文化人,即使不贪财,也贪恋那些做工jīng巧的金银饰物,爱好赏鉴那些带有地方风情的配饰。
“先打光这一百箱再说。”许进臣完全没有心疼的感觉,他甚至觉得这些参谋脸上的不忍太怪异,“不过一些金银而已。”
“和一个乡巴佬是谈不到一块儿的,他大概也只能认识金子。那些做工,那些文化上的沉淀,他又怎么能够理解,又怎么懂得赏鉴?暴殄天物啊!!”几个出身大世家的参谋都鄙视许进臣,“这一阵炮击,毁灭的不仅是金银,还有那些金银上的历史。”
八门大炮打了差不多一个钟头才将一百箱宝物打完,“现在,冲啊!!”
许进臣举起龙旗,想带头冲,想了半秒钟,最后将旗子交给疤脸,“给我冲!”
疤脸举着龙旗朝梭堡冲过去,一些抬着简易的梯子跟在后面,更多的士兵散兵线冲上坡道。
不断有炮弹打进明军的队列,犁出一道道血路,但明军一往无前地挺进。
在木头架子前,两三百名明军士兵列成排shè队列,不断向着梭堡上的莫卧尔人开火,掩护其它士兵突击。
城墙前还有一道壕沟,壕沟上插满了尖头木桩,尖头突向进攻者方向。士兵们奋力将梯子扔过去,一些梯子成功架设在壕沟两头,更多梯子却被壕沟上的木桩挡住,一头栽进壕沟里。莫卧尔弓箭手放过明军的排枪手,不断shè击这些壕沟前的明军,中箭的明军摔进壕沟,立刻便被壕沟中的尖头木桩扎死。
明军大部分被阻挡在壕沟前,他们只好等在壕沟边,努力向着城墙上的人开火。疤脸眼看着士兵们被成排地打倒,眼睛几乎充血,少数人通过架好的梯子通过壕沟,也被一个个打倒在城墙根下。
“跳!”疤脸大喊,“将梯子架起来!”
疤脸跳入壕沟中的空隙,大腿被尖头带出了一块血肉,他穿梭向前,将一架栽倒的梯子顶起来,终于放在对面的空地上。
没有耽搁,疤脸继续在壕沟中穿行,将一架架栽倒的梯子扶起来。明军承受着城墙上连绵的箭雨和弹幕,看见疤脸安全地在壕沟中穿行,争先恐后地躲进壕沟中。
“混蛋!赶紧冲!!”疤脸大声喊,自己马上爬上了壕沟对岸,有几组士兵已经将梯子架在城墙上了,但这些勇敢的士兵都被莫卧尔人打死在城墙之下。
士兵们都有些胆怯了,一个个缩在壕沟中不动。
疤脸沿着壕沟不断地吼叫,旗帜在他的手上飘扬,子弹和箭支不断插在他的身边,他却安全无事,“冲啊!难道你们都想死在这里吗?你们愿意看见龙旗落在敌人的手上吗?”
部分士兵终于爬出壕沟,冲向城墙。
许进臣忧心地看着第一波的攻击,看着士兵们一排排地倒下,看见疤脸不断地给士兵打气。排shè的明军士兵伤亡也很大,那些莫卧尔炮手将大炮调转过来,对着他们轰击,虽然打的不准,但也掀翻了两个架子,将更多的士兵暴露出来。排shè手的三列队形随着不断有人死去,不断朝着中间压缩,不到十分钟就倒下了近半的人。
“现在看你们的了!!”许进臣对自愿参加冲锋的将官们说,作为第一波攻击的国防十四营,已经作出最大的牺牲了。
“只要我还活着,我手上的旗帜一定插上维卡斯堡!”刘烨将军保证,其他将官们没有说话,但他们的表情说明了一切。
最后的一千五百名士兵冲了上去,连同他们一起的还有三个将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