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马特达蒙的第一次参加战争,他手下两百八十人,而他的对手只有二十几个,其中有近半的伤员。
马拉特属于达萨瓦尔纳的刹帝利种姓,相对于雅利安瓦尔纳,达萨瓦尔纳的“贪yù”大概更严重些,他的父亲是刹帝利,他的母亲却是首陀罗,作为二等人和四等人结合的产物,他的童年少年时代都不怎么舒服,不过他的父亲用他的关爱告诉了他,真正的爱情是可以超越种姓的,而他也用改信伊斯兰宗教说明,世界上是不应该存在种姓上的歧视的,真主之下人们皆兄弟。不过他的父亲不承认和他存在宗教上的兄弟关系,所以他被赶出家门了。
马特达蒙离家不久加入莫卧尔军队,有赖于他不纯的刹帝利出身,以及改信伊斯兰的虔诚,加上莫卧尔军队在与明军的作战中急剧扩充,没多久他就当上了千夫长,成为莫卧尔宗教政策的又一典型。但去年发生的婆罗门教徒兵变,让婆罗门教徒,特别是出身南方的婆罗门贵族(后裔)受到了沉重的打击,本来有望调入一线部队的马特达蒙郁闷地被调入第三线,并且手下的士兵也缩水了不少,不到原来人数的一半。
眼前的这支明军小分队在马特达蒙看来就是自己人生道路上的转机,他让自己的部下勇敢地冲锋,不断激励他们的士气,但是,这些杂牌军根本没有勇气对决明军,他们三三两两地接近明军的防御线,然后被明军的排shè吓的急忙溃逃回来。马特达蒙的表现算的上优秀了,他的士兵被多次击溃逃回来,但他最后都成功地将他们集合在一起,并且很快发起新的毫无价值的冲锋
杨士年跟着排shè的节奏打了几十轮,感觉自己一个敌人也没有打下来,就自作主张地掉过枪口对准了他觉得更有把握的敌人,成功地一枪把他撂倒。接着,一个猫着腰,用单薄的盾牌挡着身体的土著士兵进入了他的视野,将空枪扔给后面的伤兵,抓起另一支火枪,瞄着盾牌他再次开枪,再次将这个可怜的土著在一阵木屑纷飞中击倒。
两枪击倒两个敌人的成就感,让杨士年欢欣鼓舞,他不再听从疤脸的排shè口哨,抢过后面的火枪,快速地打击自己想打中的敌人。
不协调的枪声响起,排shè凌乱起来,明军士兵自认聪明的人很多,他们觉得排shè浪费的火力太多,在大军对峙之中他们感觉不到散shè的好处,但这一刻,他们每个人都认为自己是个英雄:确实地打中一个敌人,而不是和一群人可能打中几个敌人。
疤脸发现士兵的散shè制造的杀伤力更大,也就没有阻止士兵们的行为,他自己用短枪也打中了很多敌人,愉快地喊着“我又打中了一个”,就像打猎一样地很有快感。
征粮队经过很多次冲锋以后,慢慢适应了火枪的声音,他们心中的恐惧感慢慢消散,明军零星的枪声虽然可能造成更大的伤害,但给他们心理上的震撼要低得多。他们勇敢起来,冲击的终点明军的肉搏线越来越近。一个弓箭手成功shè倒一个明军士兵,特别让他们兴奋,他们开始轻视对手的人数。
明军逐渐感觉有些不妙,疤脸命令士兵们上刺刀。
第一次突入明军阵地的只有四个人,他们一个个衣衫破烂,臭不可闻,发出粗野的嚎叫,野兽一样地高举着手上的短刀,明军士兵只是一个简单的突刺就将他们全部扎死,其中最倒霉的一个还被疤脸打中脑袋,脑浆迸shè,死无全尸。
不过死在刺刀下的几个莫卧尔士兵激励了其它人,他们害怕的是火枪攒shè,对于刺刀这样的冷兵器,他们还是相信手上的盾牌弯刀更有威力。他们粗野地发起一次大规模进攻,行动迅速身形矫健。明军的散shè各自打了两三枪,放倒了大约十个敌人,其中有四五十个在路上被吓跑了。
“刺啊!!”明军排成一线,对着正面的敌人一个突刺,瞬间放倒了十个人,然后两三个人一组地相互掩护,将冲上来的莫卧尔人逐个挑翻,伤兵们支起身体,捡起地上的短枪,将几个想占便宜的莫卧尔士兵打死在他们面前。
莫卧尔人仗着人数上的优势,凶猛地扑向明军士兵。他们包围明军,小心地环绕他们转圈,用盾牌阻挡明军的突刺,用弯刀砍向明军的后背。
一个莫卧尔士兵看见前面士兵刚刚完成收枪动作,急忙扑向前去,想用弯刀劈开正面明军的脑袋。杨士年看见敌人高举着弯刀扑过来,嘲笑地一挺刺刀,在对方的弯刀挨上他的脑袋之前,刺入他的脸部。又有几个莫卧尔人过来占便宜,他带着尚串在刺刀上的尸体后退一大步,就让扑来的莫卧尔人的冲击落空,他两边的队友毫不犹豫地将两个冒失鬼扎死。
莫卧尔人在明军的刺刀阵面前有些无可奈何,只要他们冲进去,就发现四处都是明军雪亮的刺刀,他们每个人似乎都在与周边数个人作战,而不仅是正面的敌人。他们无法理解明军的作战方式,他们习惯了在战场上捉对厮杀,但明军似乎更习惯于杀死自己最方便的敌人,然后再考虑防御正面的敌人。他们的刺杀动作简单而快捷,步伐稳健而有章法,每一次刺刀入肉的扑哧声往往代表的就是一个莫卧尔人的死去,而莫卧尔人的弯刀很多时候根本没有机会发挥作用,他们大多都是被侧面的明军士兵刺死,他们总以为正面的敌人缺乏防备,但明军士兵只是一个简单的移动,就将他们引入了其他明军的攻击范围。
明军只用了几分钟时间就将突入阵线的四五十个敌人刺死一半,赶跑了另一半。
马特达蒙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士兵在肉搏中也会一败涂地,他组织的第二波冲锋还在半路上,上一波的人已经被赶下来,一个个受到很大的惊吓,竟然向着随后跟进的战友举起弯刀,杀出一条血路逃跑了。第二波冲锋的士兵被自己的战友砍死数人,又发现明军再次组织好了火枪阵地,争先恐后地跟着逃走了。
经过一次刺刀对决,征粮队的士气终于崩溃,很多士兵逃跑了,马特达蒙集合剩下的士兵,已经不足一百个人,他沮丧地看着山丘上的明军,再也不敢发起冲锋了。
明军在拼刺刀中战死一人,受伤七人,他们看不清下面的敌军人数,联系莫卧尔人战死的人数,大致估计包围他们的还有两百人,仍然不敢发起反击。
许进臣领着七个士兵跑的很快,追兵紧紧追赶着他们,那些莫卧尔人已经察觉到了明军人数极少,一个明军的头颅可以换五十两银子,他们追的非常卖力。
疤脸他们一直关注着村子的方向,他们对于自己的长官有些迷信,认为长官是一定可以撤回来的,他们也急切地等待着长官赶着过来增援他们。
许进臣没有发现道路边的疤脸和莫卧尔人,他急着与小艇回合,哪怕正面有敌人拦截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冲上去,对于道路两边的事情已经无心理会。疤脸朦胧夜sè下发现了许进臣等人,但疾驰而过的许进臣却没有发现他们。
疤脸急切间朝天连开了两枪,山丘上的明军士兵也渴望引起长官的注意,他们都觉得,有长官的领导才是安全的。
许进臣回头发现山丘上冒起的阵阵枪火,以及山丘下影影绰绰的人影,大致也明白是怎么一回事情了。
许进臣素有急智,在很短的时间里就判断出形势:围攻的莫卧尔人不能攻下二三十人防守的土丘,实力不强;抛弃困守士兵必将损害自己的形象;距离小艇不远了,如果一个冲锋可以救下他们,逃跑的时间还来得及;如果一次冲锋不能救下困守的士兵,也算仁至义尽了。
“冲上去!!”许进臣掉转马头,夹紧马腹,每只手抓着一支短枪。
马特达蒙没有撤退只是希望能够等到援兵,莫卧尔军队在这里的密度很高,也许有巡逻队经过也不一定,他的打算是天亮以前再撤走,夜sè中,就算明军反攻击溃他的部队,他们也有很大的机会逃离。
许进臣等人冲的很快,断后的他们每个人至少拥有三支长短火枪,挨近对手就劈里啪啦打起来,密集的枪声让马特达蒙错判了形势,以为明军的后续部队到达了,甚至顾不上招呼自己的部下就先走一步了,他的士兵也不笨,一个个没有做任何抵抗地逃跑了。
疤脸看见山下的敌人逃走,一个个热烈地欢呼起来。
麻子张眼睛看向追兵的方向,提议带领部分士兵断后,许进臣拒绝了,理由是不能放弃任何一个士兵,将在场的士兵感动地几乎热泪盈眶,真实的原因是许进臣很清楚,现在留下断后部队根本就没有意义。“演戏”是每个军事学院军官的必修课,士兵大多时候都需要将官的jīng彩表演来激发士气,获得他们的忠诚。战国初期的吴起将军甚至有这么一个故事:将军给一个士兵吮吸创口脓血,士兵的母亲听说了大哭一场,说士兵的父亲就是因为被吴起吸过一次脓血以后英勇战死的。
不过许进臣下面的一句话却很疯狂:“我们要首先击溃他们。”
追兵追的很快,不过也跑的很散,八百人的队伍拉出了至少一千米的长度。许进臣领着部队埋伏在路边,放过前面大约两百人,然后命令士兵齐shè。
在莫卧尔骑兵反应过来之前,近距离shè击的明军已经打倒了至少二十人,受惊的战马人立而起,将很多骑兵抛下马背,接着被踩成肉泥,打死的人和马挡在道路上,阻碍了后面的人。
莫卧尔骑兵完全被打蒙了,他们刚才听到了前方交火的声音,以为明军少数的几个士兵被另一支队伍拦截住了,却没有想到自己会遭到伏击。
明军士兵连续打了三轮,然后扔掉了长枪。
许进臣手上两支短枪,他冲出去的时候是希望士兵拦住他,然后说:“长官,你是我们的希望,你留在后面。”可是,居然没有一个士兵这样做……
许进臣的短枪顶着两个很近的敌人shè击,将他们击落马下,然后抓住旁边的一匹马跃上去。
其他士兵首先帮助伤员上马,然后一个个跟在许进臣的后面,有些士兵抢到马骑上去,没有抢到马的士兵则继续用短枪扫荡马上的敌人。短枪的shè程只有二三十米,但是装填要简单些,最快的士兵可以一分钟打出三发,并且可以在马上装弹,明军的短枪骑兵在莫卧尔人中很有名气。
许进臣和他的士兵截击直入莫卧尔的军队,然后从后方攻击前方的军队。月光虽然明朗,却远远谈不上明亮,夜sè中,莫卧尔人也不知道来了多少人,他们有些人盲目地shè击,造成队伍很大的混乱,后方的士兵看见敌人攻入前面的部队,就冲过去拼杀,却大多数与自己人拼杀在一起。之前许进臣告诉自己的士兵,可以少打死几个敌人,但一定要打死敌人的军官,那些试图将士兵组织起来的军官很多就这样被打死了。前面的士兵以为自己遇到了大规模伏击,特别是后面喊杀声震天的时候,很多人选择了快速离开大道,甚至四散溃逃而去。
包括伤兵在内的三十几个明军从截断追兵队伍到杀散前面的两百多名敌军,只花了几分钟时间。
许进臣在队伍前方拼命打马飞奔,甚至不再理会后边的士兵,伤兵很自然地掉在后面,不过,追兵的队伍也很混乱,他们一股脑儿地往前追,甚至超过了一些伤兵,却将溃逃的己方士兵砍倒在地。
许进臣到达河边的时候,身边只剩下十一个人。
“我们应该回去救助落后的战友们。”许进臣看到河边的小艇,心中松了口气,觉得自己应该再发挥一下爱护士兵的jīng神。如果士兵能够拦住他再次冒险更好,如果不拦住他,他觉得自己现在的生命也有保障了。
“宋文光,扶长官上船!”疤脸不由分说按住许进臣,和几个士兵一道将他推进一只小艇,几个受伤的士兵跟着上了船,一起搬上船的还有几袋粮食和四瓶酒,这是他们这次行动的所有收获。粮食是留守的五名士兵从附近小镇中买来的。
许进臣大叫大嚷几声,赢得士兵的进一步尊敬,就心不甘情不愿地划着小艇逃跑了。
疤脸带着剩下的八个士兵(包括留守的五个人),骑马冲向追来的莫卧尔人,莫卧尔人没有料到还有一次反冲击,慌乱中跑在最前面的士兵居然逃跑了,疤脸一直超前冲出了上百米,带出了五六个士兵,才转身后撤。
也许觉得这次收获太少,疤脸将两匹马赶上船,耽误了不少时间,结果被追兵追上,一番厮杀,好不容易带回来的人又战死在河边。好不容易斩断绳索,将小艇划入河心,小艇上虽然有十个士兵,却只有六个活着的,划艇的那段距离,他们被岸上的莫卧尔骑兵当靶子一样地打了至少五轮枪。
两只小艇一前一后地回到蒙奇城,许进臣统计回来的人数,心中也有些悲伤,出击的四十一个人,只回来十九个人,其中五个死掉了,还有三个身受重伤,以蒙奇城的药品短缺现状,也活不了几天。
更让许进臣郁闷地抓狂的是,帕西诺被婆罗门贵族租给一个冒失的明军军官,这个军官领着两百名士兵攻入一座村镇,抢了太多的东西,结果被大队莫卧尔军包围,突出重围不到三十人,帕西诺据说被莫卧尔人俘虏了。
两匹战马的价值顶多也就是八百斤肉,三十条人命换来四瓶酒,这就是许进臣从军以来的第一次壮举的全部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