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漾玥, 谢谢了, 改天请你吃饭。”
实验室的门一开, 路游游就跑了, 她急着去看看邴辞那边的事情进展如何。而且把和宋初白单独相处的机会留给周漾玥再好不过, 说不定还能把女主更换掉, 到时候这种强制性剧情也就不会再落在自己身上。
“她今天怎么——”周漾玥奇怪路鹿有这千载难逢的和宋初白独处的机会居然不要, 而且竟然还拱手让给自己?!周漾玥回头瞅了她的背影一眼, 简直觉得现如今的路鹿是让人越看越顺眼了。
“会长, 你晚饭吃了没?”周漾玥回过头,脸上刚浮现出一丝羞涩,就发现宋初白的视线却越过了自己的头顶,正注视着已经跑远了的路鹿的背影。
走廊上的光昏暗,阴翳浮动, 他不知道在想什么,眉峰蹙着, 黑色鸭舌帽和口罩间一双清冷的眼睛暗了暗。
周漾玥抬头看着他, 他一直注视着走廊尽头。
周漾玥忍不住出声问:“会长,你的脸……”
宋初白:“没什么,过敏。”
周漾玥咂咂嘴巴, 心里失望地说可惜了, 大老远的抛过来一趟连高岭之花的那张精致俊脸也没瞅到, 她注意到实验室的台子上有一份白色的论文,快步走过去拿起来,惊呼一声:“路鹿的论文落在这里了。”
宋初白视线这才从走廊尽头收回来。
他偏过头, 伸手:“给我。”
周漾玥想着他刚才盯着路鹿背影的那眼神,不太乐意,故意将论文背在身后,笑着道:“我和路鹿一个系,我帮她带过去给教授吧,很方便的。”
“你真的会上交吗,还是会扔掉?”宋初白走过去。
宋初白面无表情,周漾玥心里不开心,这话怎么说得跟她天天欺负路鹿似的?但她还没来得及为自己辩解两句,宋初白却像是失了平日里的耐心与温和,一伸手,直接把论文抽走了。
周漾玥愣了愣,还没想明白宋初白不是一向最烦和女生沾上关系吗,现在又是怎么了。宋初白却已经走了。
路游游出实验室后就给邴辞打了通电话,但打过去对方却正在通话中,路游游只得挂了。可刚挂电话就立刻响起来,原来方才邴辞也正在给她打,两人岔了。
电话一接通,路游游就问:“你现在在哪儿,没事吧?”
邴辞愣了愣,随后笑起来,轻轻地问:“你担心我?”
邴辞这话问得没头没尾,路游游想说你家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是个人都会担心好吗,这不挺正常的吗。
但路游游随即立刻想起自己以前是怎么对他的,因为他只是个男配的缘故,在原书中他始终不变初心地在自己需要的时候默默递纸巾递肩膀,全都是他跟个工具人一样在为自己做事情,而完全没有自己关心他的剧情。
那么对于邴辞而言,原来自己对他说一句“你没事吧”都珍贵而难得。
虽然这是强行走剧情的锅,不是路游游的锅,但路游游还是不禁有些惭愧。
她立刻道:“当然担心,上次你说要解决的事情,原来就是这件事?你早该告诉我,不然还可以一起想想办法。”
路游游飞快地朝校门口走,打算拦辆的士:“你现在在哪儿?”
“这种事……”电话那边邴辞的声音充满了自嘲:“实在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跟你说,我其实很怕你会……”邴辞话没说完,转移了话题:“我听见你在打车,你去哪儿?”
路游游道:“过去找你啊,你送了我两箱苹果汁,我还没答谢呢,我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忙的。”
邴辞笑了起来:“谢谢,但这些恶心的事儿……”
“这些恶心的事儿不想让我知道是吧?”路游游拿着手机,站在街边,心里有一瞬地为这个纸片人感到柔软。
她知道邴辞心里在想什么,原剧情里邴辞从不麻烦别人,包括家里出事这件事,他甚至没和自己提起过。他在自己面前出现时永远都是清冽温和,干干净净的,以至于一回目的自己也压根瞧不出来他即将遭受什么变故。
其实二回目的自己都差点没瞧出来,他说解决了再和自己说,自己也就没在意了。
“但你其实可以和我说的。”路游游想了想,说道:“现在网上腥风血雨的,学校里也全都是流言蜚语,你家里正面临一大堆调查,你压力肯定很大,如果你不好和别人说,你可以和我说——总不能从头到尾全是你帮我吧。”
电话那边的邴辞喉结动了动。
他似乎压根没有想到发生了这种事之后,在他连带着被学校里的人用有色眼镜议论纷纷的时候,她会毫不犹豫站在他这一边。
事实上很多事情邴辞都没想到。他没想到她会答应他跳那支舞,没想到那天暴雨倾盆的时候,她会答应和他吃饭,他没想到她在追逐了两年宋初白之后,眼睛里终于看见了一点点他的影子。
这让他心中极力压抑的某些东西忽然如火苗一下子蹿出来,连日以来沉重的心情似乎也只因为她这一句话就拨云见日,他心中泛起一些受宠若惊、不大敢置信的隐秘情绪,甚至还有些浅浅的欢喜。
路游游只听到浅浅的呼吸声,不知道他在听没有,不由得又问了句:“你还没告诉我你在哪儿。”
“你别动。”电话那头道:“等我来找你。”
邴辞这几天没有回家,但在校门口找到路游游时,他穿黑色外套,额发被下出租车时的风吹起,露出英俊额头,看起来仍然很清爽精神,在他身上找不到丝毫落拓的痕迹。
两人见了面,找了个地方撸串儿,校门外美食街小店门口木茶几长板凳,邴辞看起来没怎么来过这种地方,但倒挺适应,没有废话,扯了张纸巾将两张长板凳擦了擦,让路游游坐下,他坐下泡筷子。
路游游以为他是被赶出家门的,把另一双筷子递给他,惊愕地问:“这件事以后,你和你父亲之间的关系怎么办?”
邴辞笑了:“反正本来关系也没好到哪里去,现在无非更僵一点罢了。”
路游游也不好评价这件事。
她对邴辞的家庭的印象其实并不完全来源于原书一笔带过的介绍“父亲是副院长,母亲是主治医生”,而是更多来源于邴辞本人,她一直以为他这种干净挺拔的人物,必定是出身于良好的家庭。但没想到其实水火不容。
路游游想起论坛上那些开扒邴辞本人的一些恶言恶语,闷闷地叮嘱道:“那你这几天别上网了。”
“我已经看过了。”见路游游看过来,邴辞安慰道:“别担心,我没关系,不认识我的人是怎么说的,我也不太在乎,认识我的人要是因为这件事怀疑我和我父亲同流合污,或者生出别的什么看法,那正好了,淘汰掉一批不需要结交的朋友。”
路游游听他这么说,宽慰许多。
邴辞见她搓了搓手,道:“别想我的事了——你吃不吃烤红薯?”
冬末初春,美食街旁边的小巷子有人推着烤箱,上面堆着一层层的烤红薯,看起来热气腾腾。
路游游注意力很快被转移,飞快看向卖烤红薯的,咽了下道:“吃。”
邴辞笑了一下,瞅了眼兜里仅剩的零钱,起身去买了一个过来。
路游游问:“你不来一个?”
“吃吧,我看你吃。”
“好吧。”路游游估计邴辞是不喜欢吃,倒也不客气,那红薯很烫,她把两只手缩回袖子里,打算接过来。
“等一下,别心急,你先吃那个。”邴辞用下巴点了一下桌上已经被老板娘送过来的烤串儿。
路游游脚趾头挠地,感觉自己像个迫不及待的吃货:“好。”
邴辞看着她,笑了声。
他飞快地把红薯上半的皮给剥了,在冷风里敞了会儿,递给路游游。
路游游连忙放下烤串儿,接过红薯,香喷喷地吃了口,感觉胃里和心里都很满足。
其实她也不是没有烦心事,比如说走剧情的时候被路倪那圈子里的名媛嘲笑的时候,一遍又一遍被宋初白泼冷水的时候,但所有的烦心事对她而言吃点好吃的就能解决了。
所以一回目时对路游游而言最痛苦的事情不是走剧情,而是不能大吃大喝。
她吃掉了一小半,问:“那你现在住哪儿?”
邴辞脱了外套,将袖子撸起来,他小臂线条修长,拿起旁边的串儿泡在火锅里:“最近都住酒店里。”
“一直住酒店也不是回事儿……”路游游想了想:“你要不要住到我家里来?”
邴辞涮牛肉的手顿时停在半空中,他呆呆地看着路游游,几秒后耳根红了起来,勉强镇定下来:“不太方便吧。”
路游游乐不可支:“你想什么呢,我是说我姐的房子——”
“她最近去旅游了,人不在家。”路游游扯了个理由:“你可以先住一阵。”
邴辞反应慢半拍:“哦……”
见路游游边吃红薯还边在笑,他耳根上的红色几乎染到了脸上来。
正在这时,路游游忽然从角落里那一桌听到了“邴辞”的名字,她下意识回头看过去,就听不远处的那一桌两个面相看起来较老——像是s大的研究生的两个鸡窝头男生正拿着手机议论。
“这种人真是学术界的耻辱,还买咱们研究生的成果呢,有钱了不起啊。”
“这他儿子照片,听说在我们学校法律系读,法律系的分那么高,几乎是全国第一高的分数,他儿子该不会也是走后门进来的吧?”
“看起来倒是仪表堂堂的,还一身名牌,脚上那鞋子一万多你看见了没?总感觉这一家人还可以深查……”
这个世界的定律就是路人议论的声音永远那么大。
路游游听了这些话都有些恼火,但邴辞却没什么反应。
见路游游不悦皱眉,邴辞又捞了两串牛肉往她碗里放:“随他们去吧,堵住这俩人的嘴巴,还有下俩人的嘴巴,管他呢,等过阵子这事儿也就淡了。这种后果我预料到了,但的确是我父亲做错了事情,他应该受到惩罚,我没及时发现并阻止,也有过错,现在这点议论没什么。”
“你倒是宽心。”路游游问:“那你去律所的事情会受到影响吗?”
“不会的。”邴辞看着她笑了笑,道:“放心吧,影响不到这么多的。”
路游游放心了点儿,点点头继续吃,但他们两人刚刚发出的动静好像被那一桌的两个鸡窝头听见了,那两鸡窝头频频朝这边看来,似乎是在拿手机屏幕上的照片对比邴辞。
其中一人嘴里嘀咕着:“怎么感觉那人就像是副院长的儿子啊?”
邴辞眉峰蹙起,对路游游道:“等我两分钟。”
“怎么了?”路游游抬头,就见邴辞起身去斜对面的精品店里,站到一排鸭舌帽货架前随意取了顶,戴在头上往下压了压,去结账。
路游游心里叹了口气,这阵子邴辞在学校恐怕是得难熬了。
那两人视线很快移到了路游游身上,发现一旁的女生耳垂白皙,竟然光看一个背影便觉得正面应当非常漂亮。
两人窃窃私语了一番。
“美女,你是s大的吧?那就是我们的学妹啊。”路游游一抬头,两人已经走了过来,其中一人满脸堆肉,脸上的笑容猥琐又兴奋,让路游游忽然食不下咽。
她放下筷子,皱眉问:“干什么?”
系统叹息了一声:“这俩人完蛋了。”
走剧情时也就罢了,路游游不能动手,但一旦不走剧情了,路游游的力气之大,随随便便就能拧掉其中一人的手腕。
毕竟是能徒手拿石头把小偷后脑勺掷流血的人。
“不如拼个桌,一起吃?你男朋友是最近网上很火的副院长的儿子吧,就那种小白脸能给你带来什么——”其中一人的手放上路游游的肩膀,猛然发现她有点眼熟,惊喜地道:“这不是那个本科化学系系花?”
他那张放大的脸凑得这么近,路游游恶心得不得了,抬手就扣住他的手腕。
但还没等她一个过肩摔。这胖子的脑袋就猛然被一个力道朝后重重一拽,胖子痛得尖叫一声,慌忙去扒拉身后的手,一侧身,露出邴辞冷得可怕的脸。
连路游游都没反应过来,邴辞已经抡起拳头,一拳狠狠地揍在了胖子脑门上。胖子脸上的横肉像飞出去一般,震荡在空中。眼镜框都直接飞出老远。邴辞扭着他的手腕,他嚎叫一声摔在地上。
路游游从没见过邴辞打架,简直惊呆了。
另一个人见状,转身就跑。
被邴辞拎了回来,揍翻在地上,这人不知道是吓得还是撞到哪儿了,一下子鼻血就出来了,他也趁机用膝盖顶了邴辞的脚踝一下,那一下似乎很重。
店里老板急匆匆冲出来:“再打架我报警了!”
路游游看着邴辞的脸色,觉得不太妙,连忙喊了声:“邴辞,好了!”
邴辞顿了下,但脸上仍带着发火的怒意,一脚踹上刚才胖子碰他的那只手。
路游游这才心慌起来,不得不冒着被波及的危险,跑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把他往旁边拽。
邴辞看了路游游一眼,这才冷静了点儿:“还好吗?”
路游游赶紧道:“没事,真没事。”
邴辞视线落在她脖颈处的皮肤上,表情仍发冷。
老板已经走到远处哆嗦着手开始报警了。
路游游连忙对系统道:“你快帮忙把监控抹掉。”
邴辞蹲下去,拍了拍地上那胖子的脸,表情冷寒:“拼个桌,一起吃?你也配?当心祸从口出。”
那两人连忙求饶。
路游游呆呆地看着邴辞,她从没见过邴辞这一面,她印象里邴辞扣子总是系到最上面一颗,温和清冽,眉眼带笑,连他打架的样子都让人无法想象。
但这一瞬她发现自己从原剧情里了解的邴辞实在太过纸片,就连他光鲜家庭下所发生的一些蛀虫般的事情都不知道。
不过比起旁人的打架而言——比如说一回目时路游游见到过宋初白揍人,那种慢慢将人踩在脚下一点点让脚下的人绝望时的面无表情实在令人脊背发寒——邴辞则打架起来也像个好学生,规规矩矩地脱外套、按步骤来。
路游游回过神来,看了眼正在打电话的小店老板,迅速拉着邴辞跑了。
邴辞匆匆抓起自己的外套,看了眼自己被抓住的手腕,又看了眼路游游,心跳得有些快,虽然忍不住笑,但看路游游的表情,他又有些不安。
他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问:“吓到你了?我是怕——怕这一次不教训得狠一点,这两人会惦记上你,哪次你一个人出来吃撞上他们怎么办?”
他腿长,大步走就行了,路游游跑得气喘吁吁,不想说话。
两人很快进了学校里,在一栋教学楼下,眼看着那两人也没追上来,路游游松开邴辞的手腕。
邴辞手指几不可察地攥了下,手心里有一些汗。
路游游扶着膝盖喘了会儿气。
邴辞拍了拍她的背,担忧地问:“没事吧?”
路游游缓了口气,直起腰来:“我还以为你这样的人永远不会生气、不会和任何人发脾气呢。”
邴辞拍了拍外套上沾的灰,委屈道:“是那两个人先动手的。”
“我怎么看见明明是你一言不发就一拳头抡——”路游游这才猛然反应过来邴辞说的“动手”是那人先对她动手动脚。
“算了。”路游游是个护短的人,也懒得管那么多了,视线向下看了眼他的脚踝:“你刚才好像被踹到了,有没有青?”
邴辞眼睫一颤,忽然控制不住脸上的笑意盎然,定定地看着路游游。
但见路游游瞪着他,他又竭力将笑容绷住:“脚踝没关系。”
路游游:“那就好。”
邴辞看着她,忽然鼓起勇气将右手袖子捋起来,递过去给她看,小心翼翼地问:“但手上好像紫了一块,要不要买药涂一下?”
路游游低头看了眼:“……就这么一小块,不用了吧……”
“好。”邴辞也不坚持,笑着将外套穿上。
但路游游反而有些不忍心了,好歹人家是为你打架……
“算了。”她道:“走吧,去我寝室附近,我寝室有跌打损伤的药。”
邴辞忽然发现示弱装可怜似乎对路游游有点用处,他扶了扶鸭舌帽帽檐,又道:“涂完药后可以再吃个夜宵吗?”
路游游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
邴辞快速扭开头,摸了摸肚子:“刚才似乎没吃饱呢。”
路游游只得道:“好吧,吃夜宵。”
邴辞嘴角忍不住上翘。两人并肩走在林荫道下,他看了眼身边的路游游,耳根慢慢爬上一丝红色。
卫楠和赵一昇回到湖边别墅时,见到宋初白正坐在吧台旁边的躺椅上,身体后仰,看着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心不在焉地抛着一枚巴掌大小的金属色的东西。旁边的吧台上还放着一份白色的文件。
走近了一看,才发现是一块巴掌大小的盖子合起来的小镜子。吧台上的是一篇论文。
“这不是路鹿的论文吗?”赵一昇竭力让自己忽视他脖颈上的淤青,立刻凑过去,打算拿起来。
他手还没碰到,就被宋初白“倏”地抽走。
宋初白将小镜子收了起来,塞回裤兜里,拿着论文站起来,淡淡道:“嗯,她落在实验室了。”
见他起身穿外套往外走,卫楠问:“初哥,干嘛去,晚上不是要去见你二伯?”
宋初白道:“论文估计很快要交,我给她送过去。”
“急什么,这会儿都七点多了,教授早就不在学校了,她再怎么着急也得明早交去了,你现在过去干什么?”
“半小时。”宋初白一边穿外套一边道:“不耽误事情。”
卫楠耸了耸肩膀:“好吧。”
卫楠不拦了,赵一昇却非常不解,从冰箱里拿出瓶啤酒灌了口,盯着宋初白,疑惑地问:“你干嘛得亲自送过去?随便拦个学生让人带过去不就得了?”
宋初白翻了下衣领,回头看他一眼:“也不是特意送过去,刚好去女生楼附近有点事。”
赵一昇直起腰:“我帮你去送啊,我开车。”
宋初白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脸黑了:“管好你自己的事。”
赵一昇:???
目送宋初白戴上鸭舌帽和墨镜出去推自行车了,赵一昇满头问号地转脸看向卫楠。
卫楠趴在吧台上喝啤酒,脸上似笑非笑。
宋初白很少去女生楼下,因为会引起围观,但这会儿天色已经黑了,看不太清楚人,而且他将兜帽衫的帽子拉到头顶,戴上口罩。除了个子高挑,让迎面走来的人忍不住多看一眼外,并没什么人发现是他。
宋初白拿着论文,单手骑着自行车过去,几缕碎发被风吹在额前,他心中充斥了一种描述不清的焦躁感,宛如哪里少了点什么,但具体到底少了什么,却又形容不出来。
或许将论文还给她,能让他知道。
宋初白将自行车停在女生楼不远处,拿着论文走过去。
结果还没走出两步,他脚步一顿。
大约距离他二三十米的地方,女生宿舍楼附近的花坛旁,路游游和一个男生坐在那里。路游游背对着这边,只能看见路灯昏黄的光披在她长发头顶,她微微低下头去,将什么药水抹在那男生的手背上。
那男生露出脸,原来又是邴辞。
两人的影子被路灯照着落在地上,初春的细小飞虫旋绕。
宋初白漆黑的眼注视着那边,沉默站着,高挑颀长的身影立在路灯下,但路灯仿佛照不到他。
他捏着论文,一张面孔掩在口罩和黑暗夜色里,面无表情。
他忽然攥紧了裤兜里的那枚小镜子。她以前也是这样对他——后山那次他没理会她,冷冰冰地扭头走了,三个月后他与宋耿发生冲突,在湖边又遇到她一次,她看着他懒洋洋地坐在木椅上给手臂涂药,脚步忽然停下来,从包里翻出一枚圆形的小镜子,扔给他:“会长,脸上也有一点。”
可现在呢。
迎面走来不知道哪个系的教授,手里牵着一条狗。
那狗看见宋初白戴着帽子和脸上的口罩,剧烈叫起来。
宋初白忽然退后两步,有些狼狈地转身走进了黑暗里。
他越走越快,摘掉脸上的口罩,雪白脖颈上的淤青越发明显,他神情透着一股浓浓的无处发泄的,连他自己也说不清的混乱情绪。
他头顶的路灯去照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