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窗外吹进来,掀起湖绿色的窗帘, 阳光从窗台散漫地走过, 整个世界静谧无声。
俞荔醒来时, 闻到若隐若现的花香。
那花香清新淡雅, 如梦中的美好, 让人忍不住多吸几口弥漫着花香的清新空气。
远处,时不时传来几声悠长的调子,是清川巷的老年团们又在吊嗓子唱曲儿。
熟悉的花香和调子让她想到清川巷, 她好像有一个月没回清川巷了。
愣愣地看着头顶贴着星星贴纸的天花板,半晌方才反应过来,这里确实是清川巷中她住了好些年的房间,在她年少时, 尚未涉足娱乐圈、没有搬离清川巷之前, 一直住在这里。
“咪啾~~”
一道软绵绵的声音响起, 俞荔转过头, 看到盘在枕边的黑毛团子,凑过来用自己的毛脑袋蹭了蹭她。
突然,她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一把掀开身上的被子,因为太过急切, 整个人都摔在地上, 发出呯的声响。
“咪!”小黑球叫了一声,跳到她肩膀上舔舔她的侧脸,似在安慰她。
俞荔顾不得身上的疼痛, 慌忙爬起身,因为手脚发软,又让她砰的一声倒回去,最后终于扶着桌子站起,拖着酸软无力的身体朝阳台冲去。
当掀开落地窗帘,顿时被西斜的阳光刺得眼睛生疼。
她扑到阳台栏杆前,往下俯望,清川巷幽长的巷子尽收眼底。
桃花已谢,桃树上是郁郁葱葱的绿叶,水嫩的蜜桃隐藏在叶间。巷子两边是争奇斗艳的花带,迤逦而去,五彩缤纷,将昔日阴霾重重的巷子装点得美丽而梦幻。
她怔怔地看着这一幕,半晌又爬,就要往楼下冲时,和楼梯口的老太太撞到一起。
“姑婆!”
俞荔心中一惊,生怕老太太被她撞到楼下,哪知道老太太稳稳地站住,反而是她整个人都往后摔,一屁股墎坐到地上,整个人都是懵的。
姑婆吓了一跳,哎哟地叫了一声,“你这孩子,毛毛糙糙的做什么?”
俞荔木着脸看她半晌,在老太太弯身拎起她时,突然哇的一声大哭出声,整个人都扑到老太太怀里。
老太太吓了一跳,“怎么了?谁欺负我们家小荔枝?”
俞荔哭得声撕力竭,和姑婆告状,“姑婆、姑婆……他骗我!他一直在骗我……”
“谁啊?”姑婆生气地道,“谁敢骗我们小荔枝!”
“是褚撷……”
俞荔哭得很惨,上气不接下气的,不仅吓到姑婆,也将清川巷的其他居民都吸引过来。
莱因斯和威瑟、图尔斯、米天师他们到来时,就看到扑在老太太怀里哭得惨兮兮的俞荔,顿时神色都有些微妙,似乎没想到她醒来后会哭得这么惨。
米天师一脸心疼,小声地说:“女神,别哭啦……”
图尔斯欲言又止,也挺想劝的,但想到害她哭的对象,又不敢开口。
俞荔哭得眼前发黑,最后还是姑婆将她拉起来,将她带到卫生间,拧了条干净的毛巾为她擦脸,给她打理头发。
她的眼睛和鼻子都哭得红通通的,像个孩子一般坐在那儿,还时不时地抽壹。
姑婆取笑道:“多大的人啦,还哭鼻子,也不怕别人笑话。”
她可怜兮兮地抽了抽鼻子,扁着嘴,委屈地说:“我要和褚撷离婚,我不要骗我的男人……”
姑婆摸摸她的脑袋,将拧干的毛巾挂起来,接她出去。
客厅里,三个魔族和天师正坐在那里说话,见俞荔和姑婆从楼上下来,纷纷看过来。
莱因斯和威瑟的神色都很平静,甚至威瑟还有心情抱着一袋牛扎糖一口一个地吃,只有图尔斯和米天师关心地看着俞荔,仿佛生怕她有个什么。
俞荔被姑婆塞坐到沙发上,然后塞了杯水到她手里。
姑婆坐在一旁,抚了抚她的头发,说道:“你睡了半个月,身体怎么样?饿不饿?”
俞荔木木地看着她,虽然眼睛红红,鼻子红红,但仍是美得惹人心怜,没看到米天师这颜狗都恨不得将心都掏出来了吗。
姑婆叹了口气,“他们送你回来时,你就一直昏睡,你已经睡了半个月啦,发生什么事?”
俞荔双手捧着水杯,沉默地坐在那儿,没有说话。
比起刚才她哭得声撕力竭,这种沉默反而更让人担心。
姑婆温柔地摩挲着她的头发,一下又一下,带着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安静的空间仿佛都变得温柔起来。
半晌,俞荔看向威瑟他们,沙哑地问:“褚撷……死了吗?”说到最后一个字,她的指尖都在发颤。
米天师和图尔斯沉默以对。
威瑟漫不经心地说:“不知道。”
莱因斯抬眸看她,接着说:“我当时感觉到他被罗塞阿斯吞噬,按正常情况,他应该回归罗塞阿斯,成为罗塞阿斯的一部份,以此来压制米奈斯之碑。”说到这里,他顿了下,抬头看向俞荔,接着说,“俞小姐,魔界已经恢复统一,你安全了。”
俞荔抬头看他,神色木然,仿佛这个结果早在她的预料之中,竟然没有多少惊奇。
或许,在看到褚撷任由那条通道吞噬时,她就已经明白褚撷做了什么。
米天师和图尔斯一脸愕然,显然这两个都没有接到消息。
“真的?”图尔斯激动地问。
“怎么可能!”米天师一脸震惊,“你别驴我,你们魔族不是说,只有用魔门守护者祭碑,才能让魔界恢复吗?”
“原本是这样啊!”威瑟插嘴道,“这是最好的办法。”
莱因斯也嗯一声,看着俞荔,说道:“原来确实是这样,如果没有奥菲尼克的话,你就是不二人选,事实上,梅利尔的目标也是你。你知道为什么梅利尔一直以来都想找到罗塞阿斯,甚至不惜逼出奥菲尼克吗?”
俞荔没说话,只是呆呆地看着他。
莱因斯也没在意她的回答,继续说:“你应该知道,罗塞阿斯是特别的,它不仅是魔界之渊,还是米奈斯之碑的诞生地,同时也是奥菲尼克的诞生地。如果说这世界上有谁可以镇压米奈斯之碑的力量而不担心被其反噬,那只有奥菲尼克可以,所以当初米奈斯之碑崩溃碎裂时,也是奥菲尼克及时镇压它,方才保存住魔界……”
纵使这样,使完整的魔界分裂成无数的魔境,也好过魔界直接崩溃毁灭。
“……然而奥菲尼克当时只是将它镇压,没来得及修复米奈斯之碑,就陷入沉眠。我们都以为以后魔界只能这样,哪知道奥菲尼克有一天会苏醒,离开罗塞阿斯。没有奥菲尼克镇压米奈斯之碑的力量,魔界无法再承受它散溢的力量,因此加剧了它的崩溃毁灭的速度。”
“罗塞阿斯是米奈斯之碑诞生地,除了奥菲尼克外,无人能找到它,并进入它。所以梅利尔才会派我来人类世界,想方设法地齐集所有力量寻找罗塞阿斯外,也寻找魔门守护者的后代。梅利尔为此做了两手准备,如果找不到罗塞阿斯和奥菲尼克,那么就用魔门守护者祭碑,制止魔界毁灭。”
说到这里,莱因斯认真地看着俞荔,“然而,我们都不知道,一直沉睡在罗塞阿斯的奥菲尼克有一天会突然苏醒,并来到人类世界,甚至和你在一起。”
接下来的事情也很好猜测。
魔界如果真的崩溃毁灭,带来的灾难无法预计,不仅魔族无处可栖息,对人类世界的危害也是巨大的。褚撷不想俞荔被逼得去祭碑,但魔界的情况也不能不管,所以他早就决定,以一己之力,镇压米奈斯之碑,让魔界重新统一。
作为和米奈斯之碑一起诞生在罗塞阿斯的魔族,也只有他能做到。
只是,这么做的结果,没有人能料到会如何,要不然,当年褚撷也不会只是镇压米奈斯之碑,为此陷入沉眠,而不是直接将它修复。
莱因斯没有说的是,现在魔界已经恢复统一,所有被分裂出去的魔境也回归,那么褚撷为此付出什么代价,没人敢肯定。
“或许,他应该……已经和米奈斯之碑同化了吧。”莱因斯猜测。
说到这里,莱因斯沉默了,脸上露出复杂的神色。
其他人也不说话,愣愣地消化着这事,只有威瑟漠不关心地吃他的牛扎糖,因他早就有所猜测,当奥菲尼克真选择这么做时,他反而是最平静的一个。
终于,俞荔脸上露出一个欲哭不哭的表情,沙哑地说:“所以,褚撷真的不在了,是吗?”
莱因斯没说话,显然已经默认。
既然褚撷和米奈斯之碑同化,自然已经不在了。
俞荔愣愣地坐在那儿,双眼放空。
米天师小心翼翼地说:“女神,你想哭就哭吧,哭过了就好。”
俞荔没理他,甚至对什么都没反应。
比起先前醒来时的号啕大哭,她现在这副连哭都哭不出来的样子反而让人担心。
莱因斯也有些不忍,但他也不好说什么,毕竟他也是最希望魔界恢复的魔族,奥菲尼克最后选择出手修复米奈斯之碑,那是最好不过,其他的反而都不算什么。
***
走出姑婆家后,莱因斯看着清川巷,不由叹了口气。
米天师突然冷笑,说道:“叹什么气呢?你们魔界现在已经恢复,再也不用担心它会毁灭,是件高兴的事才对,现在摆这副模样像什么?”
莱因斯愣了下,不明白这位天师怎么火气那么大。
这时,图尔斯也硬梆梆地说:“莱因斯先生,你已经在这里住了半个月,是不是该离开了?”
莱因斯:“……我有交房租费和伙食费、水电费、管理费的。”
“你还不是正式的租户,先前只是因为情况紧急,才让你暂时入住的。”图尔斯面无表情地说,“你想在这里租房,得经过房东的同意才行。”
“你说奥菲尼克?”莱因斯皱眉,他知道清川巷是奥菲尼克买下来的。
“不是,是俞小姐。先前奥菲尼克大人已经将清川巷过户给俞小姐。”说到这里,图尔斯有些心虚,先前褚撷让他去办理手续时,他以为褚撷只是想要将财产上交给老婆,并没想过他在做其他安排。
莱因斯恍然,想到刚才离开时,俞荔的模样,知道现在最好别打扰她。
但他现在又不能离开这儿……
“我再住段时间吧,俞小姐这样子我不放心。”莱因斯向图尔斯提出申请。
“有什么不放心的。”米天师怀疑地看他,“你是不是还有什么瞒着我们?”
莱因斯一愣,想到什么,看向威瑟,问道:“威瑟,你感觉到了吗?”
威瑟仍在吃他的牛扎糖,一边咬得咯吱响,一边说:“唔,她现在确实有些不一样……对了,她现在应该已经成为魔门守护者。”
顿时,所有人都看向他。
莱因斯想了下,脸上露出恍然之色,“对,先前她沉睡半个月,身上的气息确实一直在变。”
从褚撷被卷进通往罗塞阿斯的通道后,俞荔就昏迷了,后来还是他们将她送回来的,其间一群人都守着她,一是担心外界对她不利——特别是吸血鬼和教廷,就算教皇已经死了,谁知道教廷中还有没有其他极端主义份子,二是因为俞荔正在觉醒的边缘,生怕她因受到刺激,觉醒时力量不稳。
直到半个月后,俞荔终于清醒过来,只是现在看她的样子,他们还是不能放心。
***
俞荔醒来后,在姑婆的陪伴下,安静地呆了两天,然后听到他们说,她现在已经是魔门守护者。
俞荔看向来到她家的魔族和人,突然认真地问:“那我现在可以去揍梅利尔他们吗?”
莱因斯:“……”
图尔斯:“……”
威瑟爽快道:“可以啊,你可以用墨索卡之剑抽他。”
俞荔点头,不知想到什么,遗憾地说:“可惜褚撷不在,不然我最想抽的是他,”
众魔:“………”可怜的奥菲尼克,幸好你已经不在了!
虽然知道自己已经觉醒成为魔门守护者,但俞荔的生活依然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她没去公司,也不接戏,突然之间就清闲起来,同时也安静得让人心疼。
她现在做最多的,就是常常坐在窗边看着窗外的桃树,一坐就是一整天。
这种安静很容易让人忽略,也让人担忧。
米天师有空就往这儿跑,每次见到俞荔这样子,就担心得不行,生怕她想不开,暗暗叮嘱苏鸾多盯着她,别让她干傻事。
俞荔会不会干傻事众人不知道,但她这状态确实让人担心。
可除此之外,他们没办法劝她,除非弄个褚撷出来给她,让她揍一顿出气。
这样又过了几天,米天师觉得这样不行,实在是担心,于是他给好基友奚展王打了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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