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元眉头一皱,转头看去。
见身旁正站着一名陌生男子。
年纪约莫三十来岁,穿着一身白色麻衣,身子微微弓着,一头乱发随意耷拉在额前。
他五官清隽,脸色却苍白如纸,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向外突出,瞬也不瞬的望着陈元,阴恻恻的笑道:“你也看出了此二人的底细,是不是?”
陈元没有回答,看了他好几秒,问道:“你是谁?”
麻衣男子嘴角一勾,阴沉道:“鄙人姓丘。”
“丘……”陈元眉头一挑,“你是丘狐儿?”
“‘狐儿’二字……只不过是道上朋友起的诨名,我的本名却不叫这个。”丘狐儿阴森笑道。
陈元对他的名字毫无兴趣。
一双眼睛漠然的望着丘狐儿,显然是在等他说下去。
丘狐儿抬起一双血眼,与他对视了一会儿。
缓缓道:“我刚才在旁边看了一会儿你和柳白鹤之间的决斗,以你的身手,的确有资格做我的对手,所以……我决定亲自过来见你一面。”
“见我?”陈元似笑非笑道,“有这个必要吗?”
“当然有必要,”
丘狐儿笑了,笑得极为邪恶,“一个将死之人,如果连杀自己的人都认不得,岂不是死的不明不白?”
“将死之人,”陈元讥诮一笑,“你是在说你自己?”
“你觉得呢?”丘狐儿笑问道,“你的棍法虽然尚可,但我至少有二十六种方法能够克制你,加上我的暗器功夫,你的胜算不会超过一成。”
“你特地跑过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
陈元对丘狐儿的“奇葩行为”颇为无语。
“这是我杀人前的习惯,”丘狐儿浑不在意陈元的态度,淡淡道,“不管你怎么绞尽脑汁,此战你必死无疑。下手时,我会尽量干净利落一些,让你少受些痛苦。”
陈元实在没心情听这个疯疯癫癫的家伙继续胡扯下去。冷笑一声,转过身去。
丘狐儿讨了个没趣,也不生气,诡谲一笑,飘然离去。
陈元见他每往前走几步,便回头窃笑一阵,登时一脸黑线:
“这特么都是什么人啊……”
不知不觉间,决斗已经进行了三场。
除了练方炜之外,又有两名武者血溅角斗场。
其中一名被对手一刀砍在脖颈,当场毙命。
另一名则是苦战不敌,最后横剑自刎。
陈元看见“传承人”们在角斗场上自相残杀,不禁兀自慨叹。
正在这时,忽觉肩头被人轻轻拍了一下。
转头一看,只见申屠飞不知何时已来到自己身后,挑眉笑道:“你决斗完了?”
“早就完了,”申屠飞昂首挺胸道。
陈元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见他身上并无半点血污,好奇道:“什么情况,你的对手主动认输了?”
“天机不可泄露,”申屠飞神秘一笑,接着问道,“你怎么样,看出点道道来没有?”
“道道没看出来,疯子倒是碰上一个,”陈元板着脸道。
“疯子?”申屠飞略微一想。
往四周瞟了一眼,压低声音道:“你见过‘丘狐儿’了?”
“见了,”陈元微一颔首,“这人脑子好像有点问题。”
“何止是有点问题……”申屠飞苦笑道,“你知道‘龙头’是从哪儿把他捞出来的么?”
陈元皱了皱眉头,“你别跟我说是精神病院。”
“你还真猜对了,”申屠飞凑上前去,小声道,“我听人说,丘狐儿进洞之前,曾经在华中一家大型精神病院住过五六年,因为存在严重暴力倾向,期间一直关押在戒备最森严的‘s级监护区’,‘龙头’费了好大心思,才将他从里面捞出来。”
“果然是这样……”
陈元想到自己刚才一本正经的和一名精神病患者聊了半天,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这么重要的信息,为什么黄皮书上没有标注出来?”
“你当我傻啊,”申屠飞瞥了他一眼,小声道:“‘黄皮书’又不止你一个人看过,要是让丘狐儿知道我在他名字后面标注了‘精神病’三个字,我特么还有活路么。”
“说的也是,”陈元一脸同情的拍了拍申屠飞的肩膀,叹道,“写书不易,难为你了。”
“知道就好,”申屠飞撇撇嘴,接着道,“关于‘丘狐儿’为什么被关进精神病院,洞里众说纷纭,有人说他动手杀了自己师傅一家,也有人说他在华中大区犯下了几起大案要案,总之一句话,这货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变态杀人狂,说话真真假假,颠来倒去,不管他跟你说了什么,你都别受他影响,免得着了这家伙的道。”
“知道了,”陈元随口应了一句。
二人又聊了几句,一齐观看接下来的决斗。
一位位“传承人”接连上场,在角斗场上互相厮杀。
惨绝人寰的画面一幕接着一幕,连申屠飞这样的“老江湖”都有点看不下去。
相比之下,陈元的心理承受能力还算过得去。
早在几个月前,他就在“黑木镇”见识过地下拳台的残酷赌斗,后来又亲眼目睹了妖兽潮、血蝠洞等“杀戮现场”,对于血腥场面已经有了一定的抵抗能力。
退一万步说。
眼下“传承人”选拔才刚刚开始,今后还不知道要面临多么残酷的挑战。如果连“初选”这一关都扛不过去,后面的选拔也不用参加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恍惚间,“初选”已经进行到了倒数第二轮。
此时还站在场边的,只剩下寥寥五六人。
其余十多人不是已经身死,就是在大战中受了重伤,正在接受治疗,足见战况之惨烈。
负责主持决斗的“影”组织成员对此司空见惯。
神色漠然的走上高台,大声道:“下面进行第十一场对决,由华西‘丘狐儿’对阵华南‘陈元’!”
说完,掉头走下高台。
陈元暂别申屠飞,拖着风魔棍登上高台。
台下众人也不约而同的将视线集中到他身上。
经过了一个上午的血战,通向高台的阶梯上已然沾满了黏糊糊的血浆。
陈元每往前走一步,步履就沉重一分。
等他走到高台中央,鞋底已经沾满血污。
转头一看,只见一道身披白色麻衣的身影四肢撑地,如野兽一般爬上高台,冲着自己龇牙咧嘴,眼眸中透着人的血光。
高台之下,一名手缠绷带的刀疤壮汉见二人登台,脸上登时露出狰狞笑意,大声喊道:“哈哈哈,丘狐儿,把对面这小子大卸八块!”
“这小子能打赢柳白鹤,手底下自然有两下子,你凭什么判定他必败无疑?”一名圆脸胖子轻笑道。
“你知道个屁,”后排一名妖艳女子不屑道,“柳白鹤要是对上丘狐儿,估计连十个回合都支撑不住,这小子不过削了柳白鹤几撮头发,有什么值得称道的?”
她话音刚落,一旁的公孙玉缓缓转过头来,面色平淡道,“这两人各有千秋,谁输谁赢现在还很难说,咱们不妨拭目以待。”
听见公孙玉说话,刀疤壮汉和妖艳女子脸上均露出不屑之色。
公孙玉也不在意,冷冷一笑,转头望向台上。
申屠飞听见众人议论,心里不禁为陈元捏了一把汗。
他是“黄皮书”的撰写者,论及对这批“传承人”的了解,百人之中无人能出其右。
申屠飞虽然对陈元的身手极有信心,但却担心他没有应对暗器的经验。
丘狐儿身手本就不俗,暗器功夫更是冠绝全场,万一陈元伤在他的暗器之下,必定陷入被动,这显然不是申屠飞希望看到的结果。
心里一着急,又开始“天灵灵地灵灵”的念叨开来。
高台之上。
丘狐儿一双血眼凝视着陈元,冷笑道:“怎么样,我给了你这么长时间,你想好遗言了没有?”
陈元将风魔棍扛在肩膀上,淡淡道:“遗言没想好,忠告倒是有一句。”
“忠告?”丘狐儿挑起一边眉毛,神情显得颇为怪异。
“就两句,”陈元叹了口气,一脸讥诮道:“有病早点治,没病少作死。”
丘狐儿虽然神志不太正常,但也立刻听出了对方话语中的讥讽之意,狞笑道,“你这少年胆气倒不小,死了确实可惜。”
说到这里,伸出血红的舌头,在唇边舔了一圈,阴恻恻道,“也罢,只要你能接住我发出的暗器,我便缴械投降,引颈受死,如果你接不住……那就得罪了,我一定会在你身上打上百十个透明窟窿。”
相似的话语,洪先生也对陈元说过,只不过说话的语气、场景、意味皆不相同。
陈元思及故人,慨然笑道:“一言为定,如果我接不住你的暗器,那就是我学艺不精,合该身死。”
“好……”丘狐儿也不多话。
下肢半蹲,脊背弯如弓弦,一只手垂在身前,另一只手向后一探,瞬间抽出一柄二尺来长的断刃,向前一指,面目狰狞道,“小子,看招!”
说着,双足在地上一蹬,大腿肌肉瞬间紧绷,带动着瘦削的身躯,向着陈元所在的方向疾飞而去,同时高高举起手中的断刃,向着陈元的脑门斜劈下去,“五虎断门刀第三式……虎啸山林!”
陈元长棍向前一甩,“铛”的一声荡开断刃。
仔细看了看对方的架势,冷笑道,“一门残缺不全的《五虎断门刀》,也敢拿出来显摆,今天我就用《打狗棒法》,会会你这只疯疯癫癫的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