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名官员的大声说话,一众学子纷纷骚动起来,开始准备排队进场。一时间送别声,祝福声,官兵们的呵斥声响成一片,闹哄哄起来。
“子安兄,走吧,咱们也排队去吧。早些进去,早些安定。今晚好好的睡一觉,明日大展身手。”钱康搓着手道。
方子安点头应了,转过头来对春妮道:“春妮,你回去吧。我得排队进场了。”
春妮道:“我等你进去了再走。”
方子安笑道:“那又何必,乱哄哄的,也不知到几时才能进场。你出来时间太长,你爹爹怕是要在铺子里抓狂了。”
春妮想了想觉得也是,铺子的事现在基本上都是春妮安排,自己离开的久了,爹爹定会手忙脚乱。厨下没有自己,柳儿一个人也难撑得住,还不定乱成什么样。当下只得点头道:“那我便走了,你不要压力太大,中了最好,不中的话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也不至于便没好日子过。三天后春妮来接你回家。”
方子安笑着捏捏她的手点头道:“好,路上小心,雇辆车,别为了省钱走着回去,路还很远。”
春妮点头应了,和钱康赵长林两人道了别,转身一步三回头的离去。方子安钱康赵长林三人背起箱笼,汇入前方人群之中,排进了入场的队列里。
入场的检查很是严格,大宋朝的科举制度已经很完善和严格了,虽然并不能完全杜绝舞弊行为,但是起码在形式上已经做了该做的。锁院糊名誊录这些手段大大的减少了舞弊的可能,入场时的检查也严格细碎到令人发指的地步。拿着号牌进场的学子不但要经过严格的身份排查,而且所有携带的被褥衣服甚至点心都要被全部拆解切开检查。不时有人因为被怀疑和身份号牌上的身份不符而被官兵拖走。其中一位因为昨夜临时抱佛脚熬了夜,结果胡子长的长了些,和号牌上的‘微髯’的特征不符,便被直接拖到一旁严加盘问,争辩之时差点挨了嘴巴子。
如此详细的检查,导致进场的速度缓慢之极,数千临安府所辖学子也不知道要到何时才能入场完毕。
方子安等三人耐着性子缓缓的随着队伍往前移动着,好在三人之间可以谈谈说说,倒也不是那么枯燥乏味。有趣的是,不时有鬼鬼祟祟之人在排队的学子队伍之间钻来钻去,低声的高价兜售着所谓的‘最新泄露的考题’。方子安等人自然不会相信,但有些学子却是心切,宁愿花钱买个安心,不肯错过任何渺茫可能的机会。
就这样,两个时辰过去了。太阳已经西斜了,方子安等人也挪了几个转折,即将胜利在望了。看看后方队伍人流,天黑之前肯定是没法全部进场了,起码也得到初更才能全部结束。
就在此时,已经稍显空旷的广场南侧马蹄声响,十几骑小跑而来,在空地上停了下来。一名衣着华贵的青年跳下马来,在一群彪悍的护卫的簇拥下径自往贡院入口处行去。几名大汉在前方大声的嚷嚷,将前面排队的学子们推得踉跄歪斜。贡院前负责检
查的官员和官兵不但没有阻止,两名官吏反而陪着笑上前躬身拱手相迎。
“这人谁啊,是参加秋闱的学子么?怎地不排队?”有学子不满的叫道。
“他你都不认识么?当今秦相爷的亲孙子啊,秦五公子秦坦啊。今年也和咱们一起参加秋闱呢。”旁边有人低声答道。
“啊。是秦桧的孙子啊,难怪如此。”问话的学子不说话了。
钱康实在忍不住,大声叫道:“秦相爷的孙子?那又如何?他既来参加秋闱大考,便该和其他人一样去排队。大伙儿都排了半天队,他凭什么便可以直接进去?这不公平。”
赵长林忙道:“钱兄,算了,这等事还是不要管的好。咱们也管不着啊。”
钱康瞪着他道:“这是什么话?暗地里的阴暗勾当咱们看不见倒也罢了,眼皮底下的不公平居然也视而不见么?那咱们考这科举何用?”
赵长林咂嘴看着方子安道:“子安兄,你劝劝钱兄,这牛脾气又上来了。”
方子安沉声道:“钱兄说的可是对的,秦桧的孙子又如何?咱们这么多人都守规矩,凭什么他不守?科举这样的大事上也搞特权?也太明目张胆了些。既如此,咱们也不必守规矩了,二位,跟我来。”
赵长林愕然,钱康挑着大指道:“果然是我认识的子安兄。”
方子安不说话,将箱笼背上肩膀离开队伍行列径自往贡院入口行去。钱康也扛着箱笼跟上。赵长林跺跺脚,也忙跟在两人身后而去。
方子安往贡院门口走了二三十步,便有杂役发现异样,忙上前来拦阻。
“喂喂,你们几个,干什么的?”
“我们是秋闱的考生,进贡院号舍参加大考啊。怎么了?”方子安笑道。
“去去去,排队去。不懂规矩么?乱闯什么?”杂役皱眉摆着手道。
方子安笑道:“还要排队么?那为何前面那人不排队?他不排队,我们凭什么排队?规矩只是针对咱们这些人的么?”
“嘿!你这人故意闹事是么?你也跟别人比?你道他是谁么?当今秦相爷的亲孙子,人称秦五公子的秦坦。你也跟他比?”杂役叫道。
“管他是谁的孙子,既是来参加秋闱大考的,便该跟所有人一样去排队。凭什么搞特殊?他不排队,便说明规矩是空的,那我们也可以不排。”钱康大声道。
“嘿,故意找茬是么?你们三个要闹事是么?”杂役怒道。
方子安冷笑道:“我们可没闹事,我们是规规矩矩的考生,早已排了半天队了。规矩是你们自己定的,你们自己又破坏了规矩,那可不能怪我们。除非你们自己找个人来跟我们承认,你们之前的规矩都只针对我们这些普通的学子,对秦相的孙子搞特殊照顾。这么多人看在眼里,也好做个见证。回头咱们再宣扬宣扬。”
两名杂役对视一眼,其中一人恶狠狠的道:“好,好,咱们说不过你们,有人治得了你们。”
说罢,一名杂役奔向入口处,对着入口处正点头哈腰跟秦五公子献殷勤的两名官员指手画脚的说了一番什么。两名官员脸色阴沉的扭头朝这边看过来,那秦五公子也朝这边看了过来。
“三位兄台,还是别自找不自在了,快些走吧。秦五公子可不好惹,他要先进去,便由着他进去就是了。别弄的不可收拾。”
“是啊,三位的勇气可嘉,但是,也别拿鸡蛋往石头上碰啊。快走吧。”
旁边排队的学子们好心的劝说着方子安三人,大多数人都认为这三个人的胆量是有的,但是大可不必去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赵长林有些紧张的看着方子安,却见方子安若无其事满不在乎的样子,心中有些打鼓,却也骑虎难下,只得将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两名官员招收叫了几名官兵朝这边走了过来,那秦五公子也摇着折扇跟了过来,似乎是要瞧瞧热闹。周围众学子吓得不敢说话,都暗自为方子安三人捏了一把汗。
“你们三个,要闹事么?来人,拿了,押到一旁待审。”那群人走到近前,一名官员二话不说便大声下令。
官兵涌上前来便作势要拿人,方子安大声喝道:“谁敢!朗朗乾坤,我大宋是有王法的。我三人一没杀人,二没防火,这位大人开口便拿,有何凭借?莫非没有王法不成?”
一名瘦高官员冷声喝道:“就凭你们三个在这里闹事,破坏秋闱大考秩序,便该拿了。你还觉得冤枉了不成。”
方子安冷笑道:“我们三个怎么闹事了?我们三个都是参考的学子,手续一应俱全,资格也可审查,那里闹事了?”
“大胆,既是参考学子,怎不按照规矩排队去,却往前挤什么?适才宣布的规矩你们没听到么?”那官员喝道。
钱康大声道:“规矩我们听到了,我们也一直遵守规矩排着队,但是有人插队,破坏了规矩。你们却也并没有拦阻。那便是说这个规矩便不是规矩了,我们三个便不用去遵守这规矩了,这难道有错么?”
“放肆,你们是你们,攀扯别人作甚?别人的事跟你们有什么干系?你们几个就是想闹事。”那官员厉声喝道。
方子安笑道:“无非是搞特权罢了,听说这一位是秦相的孙子秦五公子,你们才大开方便之门,不惜破坏规矩罢了。同为参加考试的学子,便该一视同仁。入场这件小事上都搞特殊,怎么叫人相信秋闱大考是公平的?朝廷科举是公平取士的手段,讲究的便是‘公平’二字。你们这么做才是违背朝廷的初衷,便不怕朝廷追究么?”
两名官员都楞住了,他们没想到这学子如此大胆,本以为吓唬吓唬便怂了,没想到他们不但不怕,而且还针锋相对。这家伙说的话倒也难以反驳。
“哈哈哈哈。我当是什么事呢。原来是挤兑我来着,看着我能进去,你们却要排队,心里有些不服气是么?”一旁站着的秦五公子哈哈大笑起来,大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