码头上车马多得是,留下一支小队二十余人维持码头秩序之后,其余人等借了车马往泉州东门赶去。
此刻已经是初更时分,时逢月底,空中无月,四野一片漆黑。所有人都不说话,周围唯有车马粼粼之声,气氛颇为紧张。方子安想起了自己第一次执行穿插任务时候的情形,那也是一个漆黑无月的夜晚,部队也是在荒野之中行军,气氛也是一样的紧张。这让方子安心中产生出了一种虚幻之感。
二十里的距离,车马急行军小半个时辰便到。在距离泉州城门不远处。众人紧急的做了些伪装,然后车马径自前往城门口。
本来方子安的想法是利用郑伯平作为敲门砖,让他带着自己进城。然而郑伯平已经知道自己必死,采取了不合作的态度,押他上岸时便已经大喊大叫,所以不得不将他捆绑起来堵住嘴巴。方子安也并不想此刻杀了他,毕竟拿着重要人质在关键时候或许会有用场,泉州城中的事情未必便一定顺利。
进城门,倒也不必非得需要郑伯平的帮忙。方子安的办法便是假冒运送货物的车队进城。
车队举着火把抵达城门下,赵刚上前对着城门口叫喊:“麻烦军爷打开城门,我们是码头运货的车队。”
城头守军叫道:“你们懂不懂规矩?初更之后便不开城门了。你们怎么这时候才到?”
赵刚愣住了,不知如何回答才好,没想到别人还有这样的规矩。
“我们运的是郑家船行的货物,郑二老爷亲自押送,还请行个方便。”方子安叫道。
“郑家二老爷?”城头守军忙探头去瞧,果见火把照耀之下,郑家的二老爷郑伯平坐在马车里探出头来,面孔看的清清楚楚,只是表情有些怪异。
“既如此,请稍候。来人,下吊桥,开城门。”城门守军头目忙道。
吊桥放下,城门打开,一群团练士兵涌了出来,站在城门两边。一名头目带着几名兵士快步走来,他们是要向郑伯平行礼问好。郑家二老爷亲自押车,适才还拦阻了他,怎也要来解释解释。而且这位二老爷出手阔绰,经常打赏,没准还能讨个赏钱。
“郑二老爷,适才不知道您亲自押车,实在不好意思。您郑家的车队,自然是随时进出城门。只要我当值,慢说是过了初更,便是半夜三更进城也没关系,兄弟们随时候着。”那头目来到车前拱手笑道。
“……”
车内坐着的郑伯平毫无反应,没有任何动静。这让那头目有些心慌。
“二老爷是真生气了么?都怪我有眼不识泰山,二老爷千万别生气,我向您道歉。要打要罚,二老爷说个话。”头目诚恳之极的道。
“兄弟,二老爷听到了,不会怪你的。诺,这是二老爷赏你们的银子。莫耽误我们进城了。”方子安坐在车辕上笑道。伸手抛出一锭银元宝。
“哦,好好好,多谢多谢,哈哈哈,二老爷破费了。请进,请进城。”那头
目大喜,手中暗自掂量银子的重量,估摸着有五两之多,心中高兴不已。果然一番低声下气没有白费。
“都闪开,让郑二老爷的车马进城。”那头目将银子揣进怀里,大声朝后方叫道。
城门左近的兵士已经将门口的拒马木栏等物移开,前方赵刚一声唿哨,赶着大车往前走。突然间,郑伯平猛地从车窗内探出身子来,大声叫道:“阿巴阿巴巴……”
“什么?二老爷您说什么?”那头目讶异的转头看去,他没听清楚郑伯平在说什么。
“阿巴阿巴阿巴……”郑伯平的脸扭曲着,嘴巴长着发出奇怪的声音,在火把的照耀下,可以清清楚楚的看见他的下巴扭曲着,往下流着口水。颌骨明显错了位。而且挥舞的双手被紧紧的绑在了一起。
“怎么回事?郑二老爷怎么了?你们是什么人?”那头目惊愕叫道,伸手便去腰间摸兵刃。
方子安怒骂一声,知道事情败露。适才因为不知道初更之后不得出入的规矩,所以伪装运货进城的计划受阻,方子安急中生智想利用郑伯平的身份进城。但是郑伯平一定不会配合,不能让他示警,所以方子安便将马车里坐着的郑伯平的下巴给卸了,这样既可以刷这张脸进城,也不用担心他会乱说话。方子安本以为对方只是远远的看到郑伯平便会放行,事实也确实如此,只不过这帮家伙非得上前来说话。之前是车内兵士控制着郑伯平,郑伯平也没有太挣扎。但是团练头目到了近前的时候,这厮突然探出身子来闹腾,这下彻底败露了。
“杀人,进城!”方子安怒骂一声,身子纵起,手中寒芒闪烁,一刀砍向那守城头目。守城头目反应倒也迅速,见方子安来势凶猛,情急之下伸手一扯身边一名团练士兵挡住自己,那士兵被方子安一刀砍中面门,登时惨叫倒地。
“关城门,示警,有敌人!”那守城头目一边呼喊着一边朝着城门飞奔而去。城门口的十几名士兵呆了片刻,立刻反应过来开始关城门。城头上的守军也同时滴溜溜的吹响了示警的竹哨。
方子安大声呼喝下令:“上车,冲进去。”与此同时,他快步冲向城门方向,伸手入怀,摸出一柄飞刀扬手射出。那守城头目后心被击中,噗通倒地翻滚呻吟。方子安从他身上踩过,飞奔踏上向正缓缓上升的吊桥,挥刀猛砍吊桥锁链,可惜手中钢刀只是一般货色,砍的火星乱冒却没能砍断锁链。
“我来!”雷虎庞大的身躯赶到,手中狼牙棒轮起来对着吊桥锁链一角猛砸,锁链倒是没砸断,但是两狼牙棒下去,锁链连接吊桥的原木却被他砸断,轰隆一声锁链松脱。雷虎大喜,如法炮制,将另一侧的链条也砸脱,已经升起半人高的吊桥轰然回落,溅起一片烟尘。后方赵刚率领的车队堪堪赶到。
“大人,他们在关城门,阻止他们。”雷虎叫道。
方子安冷笑一声,将一枚霹雳球点燃扬手投进已经只剩下一条狭窄缝隙的门洞里。轰然一声爆响,一股黑烟从缝
隙之中窜出,门洞内一片咳嗽呻吟之声。
雷虎冲上去双手一分,要几个人才能推动的厚重的城门重新被推开,城门洞里,横七竖八的倒着六七个人,正自大声呻吟。在这样狭小的范围里被霹雳球给轰了,就算不死也要受多处伤,有他们受的了。
“冲!”方子安纵身上了赵刚的大车,赵刚挥鞭抽马,大车轰隆隆碾过地面几名兵士,朝着城里冲了进去。城头守军大声叫嚷着往下射箭,但十几辆大车很快全部冲进城中,根本不跟他们纠缠,直接冲入城中长街的灯火之中。
“快,快去禀报刘团练使,了不得了,敌人进城了。死了不少人了。”城头兵士们惊愕着纷纷下城检查死伤人等,自去禀报示警。
十几辆大车在街市上狂奔,此刻初更刚刚过半,街头依旧热闹。街市上人群熙攘,赵刚站在车座上,手持缰绳抽打着马匹,口中大声叫嚷,让所有人都让开道路。其实不用他开口,百姓们看着这一队车马狂奔而来,早已自行躲避。直到一队车马飞驰而过,才纷纷惊愕的询问着发生了什么事情。
方子安等人的目标正是北城门,按照约定,冯一鸣的人应该已经在北门外,自己必须尽快夺下北门打开城门迎他们进城汇合。
一炷香之后,方子安等人已经冲到了北门内广场。守城兵士见一队车马横冲直撞而来,忙大声喝问。方子安等人也不多话,兵分两路,一路上城楼,一路冲城门。冲上城楼二话不说便动手。守城的团练兵马只有数十人值守,焉能是这一百多凶神恶煞的对手,被放倒几个之后,其余的很快投降。
方子安站在城楼上向夜空发射了两枚红色焰火信号弹之后,紧张的等待着城外的动静。不到盏茶时间,城门外马蹄如骤雨一般响起,一队骑兵飞驰而至,抵达城门之外。
“是冯兄么?”方子安叫道。
“子安老弟,我们等候多时了。”冯一鸣骑在马上大声叫道。
方子安哈哈大笑,下令放下吊桥打开城门,冯一鸣率领八百骑兵飞驰而入。在城门内广场上,众人汇合一处,简单的说了几句话之后,便整队折返,直奔东门涂门街郑家宅邸而来。
方子安和冯一鸣合兵一处往东城进发的时候,城里也乱了套了。东城守军已经将消息禀报给了新任的团练使刘正奇和泉州府衙。刘正奇行伍出身,倒也干练,听到消息在极短的时间里便召集了团练兵马数百人集合,会同府衙通判赵仁美组织的三百府衙衙役捕快兵马共八九百人迅速应变。得知这伙人往北城而来,他们也迅速往北城赶来。方子安和冯一鸣率军刚出北门广场不久,便在横街上被刘正奇等人给堵了个正着。
“你们是什么人?怎敢强闯城池?还不下马投降?”刘正奇骑在马上大声喝问道。
“杀过去!”冯一鸣道。
方子安摆摆手道:“此人新上任,不是郑家一伙的。我去劝他。免得多有死伤。咱们的目标是郑家和为虎作伥的帮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