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纷落,击打在方子安的脸上,钻入他的脖子里,眼睛里。方子安的身子冰凉寒冷,抓着手指都有些痉挛。他的心脏砰砰的跳的厉害。越是距离卿园越近,方子安便越是紧张的难以呼吸。正所谓关心则乱,面临许多生死关头的时候方子安都没这么紧张,但是此刻,方子安却极度的紧张和担心。他害怕自己转过街角之后,看到的便是卿园被围困,秦惜卿被抓捕的情形。他已经下定了决心,今晚,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也要救出秦惜卿,哪怕是进行一场大火拼。
两骑疾驰穿过街口,转弯处便是卿园所在胡同口。胡同口黑沉沉的静悄悄的,并无任何其他的迹象,方子安和沈菱儿都长舒了一口气。显然对方没有赶在自己前面。
“嘭嘭嘭。”沈菱儿捶打着院门。可能是因为雪天严寒之故,几次敲门之后里边竟无人应答。
方子安等不及了,沉声道:“翻墙!”
说罢,方子安半蹲在墙壁下,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沈菱儿没有半句多言,飞奔几步踩在方子安交叉的手心里,方子安往上一送,沈菱儿的身子便飞过了丈许高的围墙落入了院子里。片刻后,沈菱儿打开了院门。
两人飞快奔向正房的时候,数人从侧首冲出,厉声叱问:“好贼子,好大胆子!敢侵入私宅。”
卿园守夜的几名女护卫此刻方才赶到。
“是我和方公子。姑娘在哪里?”沈菱儿娇声喝道。
几名女护卫听出了了沈菱儿的声音,忙道:“姑娘睡了,菱儿姑娘,发生什么事了。”
方子安喝道:“菱儿,即刻叫起所有人在这里集合,快,快!”
方子安一边说话,一边飞奔往后宅秦惜卿的住处,沈菱儿在身后答应着,大声吩咐几人即刻叫起所有人。方子安径自冲往秦惜卿的住处,两名值夜女卫惊讶的看见方子安冲了进来,正惊愕间方子安已经飞奔上楼,直奔秦惜卿的闺房之中。两人正欲跟随询问,沈菱儿已经赶到,吩咐她们立刻集合。
秦惜卿的闺房之中,一盏红烛静静的燃烧着。屋子里温暖如春,散发着熟悉的馨香的气息。外边风雪严寒,和这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方子安走到牙床边,轻轻掀开帐缦,秦惜卿睡得正自香沉,一头秀发散落在枕边,一只雪白的胳膊不老实的伸到了被子外边。端丽的脸上还带着淡淡的笑容,似乎正在做一场美梦。
“惜卿!惜卿!”方子安低声轻呼道。
秦惜卿睁开眼来,看到方子安近在咫尺的脸,讶异道:“子安?你怎么在这里。”
方子安低声道:“莫要多问,快起来,跟我走。没时间多解释了,秦坦带着大批兵马正在赶往这里的路上,万春园已经被查抄了。”
秦惜卿惊愕的啊了一声,面露惊恐之色。方子安伸手将她搂
坐起来,在她唇上轻轻一吻。低声道:“莫怕,一切有我。快穿衣服。”
秦惜卿面色发白,怔怔发愣,方子安也不多言,找到放在床头的衣物便动手为她穿衣。秦惜卿穿着亵衣,身子裸露,此刻情形极为香艳,但是方子安这时候却没有任何的企图之心,他笨拙的将衣服胡乱套在秦惜卿身上,将锦袄裹在秦惜卿的身体上,又取了青色的罩袍将秦惜卿裹得严严实实的,整个将她抱了起来背在身上。
秦惜卿这才从惊愕之中惊醒过来,颤声道:“方郎,万春园没了么?事情泄露了么?”
方子安用布带将秦惜卿紧紧的困在背上,沉声道:“不用担心,一切有我。”
秦惜卿吁了口气,在方子安耳边道:“也好,我就知道有这一天。方郎,我解脱了。”
方子安点头道:“嗯,盖住头脸,外边风大雪大,我们要走了。”
秦惜卿嗯了一声,扯起罩袍风帽将头盖住,紧紧的抱住了方子安的脖子。方子安大步流星下楼来,直奔前院。前院中,十几名宅中女护院已经全部集结于此。她们显然已经知道了事情的情形,一个个已经兵刃出鞘。
“姑娘她没事吧。”沈菱儿道。
“没事。都把兵刃收起来,罩上罩袍。不到万不得已,无需厮杀。”方子安沉声道。
众人纷纷收起兵刃,拉起风貌遮住头脸,众人迅速出门,沿着来路往街口行去。就在众人即将抵达胡同口街道上的时候,嘈杂的人声和火把照耀的光亮从街道北侧而来,远远传来嘈杂的叫嚷之声。
“一个胡同一个胡同的搜。所有路口全部封锁。注意岔河河道,防止她们从水路逃走。”
“遵命,快快快!”
嘭嘭嘭的砸门声,男人女人惊恐的叫声,孩童的啼哭声也很快响起。
方子安阴沉着脸打了个手势,掉头便走。众人沿着胡同口回头胡同东侧入口而来。东侧入口处倒是暂时没有兵马搜查的嘈杂,顺利出了胡同口后,抵达的是妙明寺南北走向的大街上,方子安等人先是往北走,试图绕行三元坊离开,但是很快被另一队搜查的兵马给堵了回来。不得已掉头往南,行了不到片刻,又被另一队搜查的兵士给堵了回来。之后不得不从一条斜向的岔街往东南方向斜插,在快要出岔街的时候,前方又出现了黑压压的一群人影。此时此刻,后方搜查的兵士已经进入了岔街之中,前方又有大批人堵在前面,竟然一下子陷入了绝境之中。
“公子,我带着人杀过去,你和姑娘趁乱逃走。”沈菱儿从怀中擎出长鞭来。旁边众女卫也都纷纷抽出兵刃来。
秦惜卿叫道:“菱儿,那你们可怎么脱身?”
沈菱儿道:“姑娘不用管我们,你们先走便是。”
秦惜卿道:“不成,怎可因
为救我而害了你们?他们要拿我,我便去让他们拿了便是。”
沈菱儿叫道:“那怎么可以。姑娘,不能犹豫了,他们已经来了。公子,我们去了。”
方子安眯着眼看着前方已经接近到数十步的一群人,似乎充耳不闻。沈菱儿以为他是默许,咬牙娇声喝道:“杀!”
众女卫正待冲出,方子安低声喝道:“且慢,他们怎么没打灯笼火把。”
众人这才发现,对面那一群人并非举火,而是黑压压的闷着头往前冲。没有任何的嘈杂声响。
方子安缓步走出,站在路中间沉声喝道:“救急除患。”
前方黑压压人群楞了一息,有人叫道:“国泰民安!”
方子安转头大喜道:“自己人。”
对面已经有人冲了过来,沉声问道:“是方大人么?卑职赵刚,东营兄弟们在此。”
所有人的心头的石头落了地。原来是赵刚带着东营兄弟来此接应。消防军东营营地据此不远,赵刚带人直接回驻地召集兵马,因为他距离太远,所以此刻才急匆匆往中河御街方向赶,但没想到却恰好是距离卿园最近赶到的一支兵马,因为卿园就在东城。
双方汇合到一处,来的是三百多名消防军士兵。方子安也无暇跟赵刚细说,当即下令掉头出岔街,想往南绕行而走。但是,当走到南街出口时,方子安等人才发现,这一片的所有道路都已经被封锁了。侍卫步军司行动迅速,已经将教钦坊和妙明寺一带的范围全部控制了起来。
事到如今,只有硬闯一途。方子安放下背着的秦惜卿,让所有人卿园之人拉好罩袍不要露脸,混迹在士兵之中。自己则和赵刚上了马,带着众人大摇大摆的往前方街道封锁的道口行去。
很快,负责道口封锁的侍卫步军司兵马便发现了从街道上走来的这一群兵士。起初他们还以为是自己人,但当发现不是自己人时,领军的都头立刻紧张起来,大声喝问起来。
“下马,站住。你们是什么人?”
赵刚策马而上,厉声喝道:“你们是什么人?反倒来问我们?大雪夜,尔等在这街道上站着作甚?莫非是盗匪么?”
“站住,再往前一步,便放箭了。我等乃侍卫步军司兵马,奉秦相之命封锁道口,缉拿人犯。你们是什么人?还不速速通报!”对方大声喝道。
“原来是侍卫步军司的人。快快让道,我等乃消防军衙兵马。从此巡街而过,不妨碍你们办差了。搬开路障,我们这便离去。”赵刚沉声笑道。
对方听了,明显松懈了下来,原来是消防军衙的兵马,那便不用紧张了。同属京城禁军,虽然所属兵司不同,但也井水不犯河水。所以卡口的领军都头拱手点头道:“原来如此,来人,挪开街心拒马,让他们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