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子安站在门口目睹着宋翔带着人气冲冲的离去,回身进了公房,却诧异的发现沈菱儿正跪在内间门口。
“你这是作甚?”方子安皱眉问道。
“全都怪我,给公子惹了大麻烦。都是菱儿的错。菱儿现在才知道缘由。”沈菱儿道。
方子安摆手道:“事已至此,你也不必自责。起来吧。不要这样,被别人看见,反而会生疑。”
沈菱儿缓缓起身,轻声道:“公子不责罚菱儿,菱儿心中难安。”
方子安笑道:“已然责罚过了,还责罚什么?”
这话说的暧昧,沈菱儿脸上发烧,好在涂了土色粉底,看不出来。方子安也意识到不该说这样的话,于是沉声道:“我有些奇怪,宋翔这个人的嗅觉如此的灵敏,我也不知道哪里做错了,他的话里话外全是冲着我来的,他是真的怀疑我。也真是邪了门了!”
沈菱儿道:“公子,让我将功补过,我去刺杀了这厮便是。这样他便不会像疯狗一样的盯着公子了。”
方子安忙摆手喝道:“万万不可。你已然闯了祸了,还要闹得更不可收拾么?你给我消停些。”
沈菱儿呆呆无语。方子安低声道:“宋翔此刻正在调查夏良栋的死因,这个节骨眼上杀了他,那岂非是告诉所有人,夏良栋的死绝非是意外。整件事再无回旋余地,明白么?更何况……宋翔在做他分内的事,他是个尽责尽力的好官,怎可就这么杀了他。菱儿,你给我好好听着,从今往后,绝不可嗜杀成性。要杀的人必须是该杀之人,绝不能滥杀无辜。宋翔虽然对我有威胁,但还不至于要到取他性命的地步。”
沈菱儿点头轻声道:“菱儿明白了,公子放心,以后除非公子点头,否则我再不杀人了。”
方子安微笑点头,缓缓在桌案后坐下,手指轻敲桌面陷入沉思之中。现在的情况让方子安心中有些担忧,郑榭那边迟迟没有消息来,那说明郑榭的进展并不顺利。这个宋翔紧盯着自己不放,若任由他这么查下去,方子安有一种预感,他迟早会把整件事搞砸。方子安不想用激烈的手段对付他,但却也不能让他坏事。而要制止宋翔的追查,自己是办不到的,只能是他的上官禁止他追查。要做到这一点,便需要郑榭出面。但问题是,郑榭出面的理由不充分,他需要一个确切的理由来作为抓手。自己若是不主动给他这个理由,郑榭恐怕很难行动。
想到这里,方子安看向沈菱儿。
“菱儿,麻烦你一件事,你去见惜卿一面,将这件事向她禀报。你告诉她,我需要一个目击证人,证明昨晚夏良栋等人是进入酒楼救火,然后被酒楼坍塌而全部被烧死的。这个人必须是住在西湖西边的人。或者是夜晚的打更的,或者是有理由在夜晚出没于西山山坡左近的人。这个人必须绝对可靠,就算是被用大刑也绝不松口的那种。”
沈菱儿道:“公子是想……”
方子安摆手道:“你莫问了,你去跟惜卿一说,她便
明白了。我要做什么,你会看到的。”
沈菱不再多问,转身往外走。方子安道:“小心些,骑马慢些,你身子尚未恢复。”
沈菱儿脸上一红,方子安忙解释道:“我是说你风寒还没完全好,身子虚弱。”
这话属于越描越黑,不说还罢,一说反而更暧昧。沈菱儿低声应了,快步而去。
方子安坐在桌案旁铺开纸张开始奋笔疾书,不久后写好了一张纸后吹干墨迹,通览一遍后小心折叠放入怀中。然后方子安起身出了公房直奔大堂。大堂中老马老钱等人正自闲聊,猜测适才来的那位宋大人找方大人是所谓何事。见方子安进来,忙起身行礼问好。
方子安摆摆手道:“不必多礼。几位,你们知道夏大人的家住在何处么?我想去看望慰问夏大人的家人,也要吊唁夏大人。”
老马忙道:“知道知道,就住在西河东街团子胡同。”
老侯等人在旁赞道:“方大人真是悲悯之人啊,我们都没想起来要去看望夏大人的家人。应该去看望看望吊唁的。”
方子安道:“那还等什么?陪本官一起去。”
不久后,方子安一行人抵达西河东街团子胡同夏良栋的家中。夏良栋的家里有一妻二妾和三个子女,家里上午已经设了灵堂,全家老小披麻戴孝的操办丧事。当方子安到达时,夏家人听说是衙门里的官员来吊唁,顿时哭声震天,喧哗了起来。
方子安来到夏良栋灵柩前行礼上香,作揖时心中默念道:“夏大人,莫要怪我,你若不对我生出坏心,便也不至于到今日这个地步。你坏事做了不少,你自己也知道你是该死之人,甚至会牵连你的家人的。我现在能做的便是保全你的名声,让你的家人不至于受你牵连,让他们以后谈及你时还能对你尊重,便已经是对你最大的补偿了。你是聪明人,当不会不明白。”
吊唁已毕,方子安等人来到家属身前,一名全身缟素的胖妇人来到方子安面前磕头,大哭不已。
“嫂夫人,这位是咱们衙门的方大人,是和夏大人一同管理衙门的主薄。夏大人遭遇不幸,现在是方大人管事。”老马等人显然认识这妇人,向她介绍着方子安的身份。
“方大人,这位是夏大人遗孀。”老侯也低声向方子安介绍道。
方子安拱手沉声道:“大嫂节哀顺变,人死不能复生,一切都要想开些。夏大人一生忠义,为国为民,操心办事,乃我等学习只楷模。只可惜出了这样的意外,英年早逝了。哎,着实让人悲痛。大嫂,你有什么要求和想法,可以向衙门提。”
那妇人哭的泪水滂沱,叫道:“死鬼就这么死了,留下这一大家子孤儿寡母的可怎么办?做了个劳什子官,什么家产也没攒下来,他倒是撒手走了,我们可如何是好?”
方子安道:“嫂夫人,据本官所知,夏大人是为了救火而丢了性命。这是为国捐躯,是有抚恤银子和各种嘉奖的。”
那妇人,忙道:“抚
恤银子呢?嘉奖呢?怎么没见?”
方子安叹了口气道:“下官惭愧。是这样的,嫂夫人,现在出了个状况。我们得知的情况是夏大人奋不顾身为了救火中被困之人而搭上了性命。这种行为在我们衙门里,乃至在整个大宋朝廷之中都是至高无上的崇高行为。上上下下都会钦佩之极。朝廷也自然会给予抚恤嘉奖。然而,现在有人为了能升官发财,偏偏非要说夏大人不是救人而死,非说夏大人是被人杀了灭口的。非说夏大人带着兄弟们是去那酒楼喝酒取乐的。这便是说,夏大人的死是被人杀了的,属于被仇家杀死,这便不是为了救火而死了。这么一来,朝廷是不会给予嘉奖和抚恤的,最多给点银子意思意思。鉴于目前这种情况,嘉奖和抚恤都不能带来给你。”
那妇人闻言柳眉倒竖道:“什么?那意思是他死了是白死了是么?你们管家也太欺负人了吧。我夫君好歹也为朝廷卖过命的。夫君才刚去世,你们便翻脸不认人了是么?”
方子安道:“不是我们翻脸不认人,而是有人非要质疑夏大人的死因,非要插一杠子。我全体防隅军上下无不义愤填膺,我们何尝不想为夏大人正名。夏大人死的如此壮烈,有人居然非要抹黑他,非要阻止朝廷授予嘉奖抚恤和荣誉,着实可恶。我们恨不得去大闹一场。可惜,我们不是夏大人的家属,这件事上也无法去辩驳。”
“怎么?那便就这么算了?你们这些人平日受我家夫君恩惠的,到了这时候一个个成缩头乌龟了?夫君啊,死鬼啊,你开眼瞧瞧吧,你一死,他们便这般对我们了。哎呦呦!”妇人边说话边哭叫着。
方子安叹息一声道:“嫂夫人消消气,保重身子。这件事其实还是有些回旋余地的。我今日来便是征询嫂夫人的意见,若有办法让夏大人死的其所,死的光荣。又能让朝廷嘉奖抚恤,嫂夫人愿不愿意配合本官一起为夏大人争取这一切?”
那妇人抹泪道:“那还用说?”
方子安点头道:“好,嫂夫人,可否借一步说话,本官有话要单独跟你谈。”
……
黄昏时分,一名女子在沈菱儿的带领下来到了防隅军衙门之中。方子安等人也回来不久,老马和老侯等人正自猜疑这女子的身份的时候,方子安从厢房出来,身后跟着那女子,朝着老马老侯等人大声道:“升堂,问话,录口供。昨晚的目击证人找到了。”
老马和老侯等人惊讶不已,原来这女子居然是昨晚那场火灾的目击证人。原本其实每个人都不信方子安 说的夏良栋是为了救火而死的话,他们都觉得夏大人根本不可能去冒险,但是方大人居然真的找到了目击证人。也就是说,这件事到底真相如何,就要水落石出了。
那目击证人不但是个女人,而且是个美貌的女子,浑身上下带着一股吸引人的肉香味。身材丰满的不像话,站在那里像是一快一掐就要滴水的会抛媚眼的嫩肉一般。引得老马老侯等人喉头乱滚,口水连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