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府后宅,宽大的书房之中,秦桧满面阴云的坐在太师椅上。他的嘴唇紧抿着,眼神有些空洞的看着敞开的书房大门。外边秋阳灿烂,天气晴好。但此刻,秦桧的心里却在下雨。
秦坦的身影在门口出现,他脸色煞白,弓着身子快速的走了进来。只偷偷看了秦桧一眼,便连忙低头看着地面,不敢再抬头。
“爷爷,您……找我?”秦坦低声道。
“跪下!”秦桧抖动着胡子嘟囔道。
“什么?”秦坦没听清楚,最近秦桧说话越来越含混,有时候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些什么。
“我让你跪下。”秦桧突然大声喝道。
秦坦吓得一哆嗦,小腿不由自主的弯曲,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上家法。”秦桧喝道。
“相爷……”站在门口的秦福陪着笑准备说些什么,却被秦桧厉声打断。
“秦福,愣着作甚?上家法。”
“哦哦哦。”秦福赶忙答应,相爷很久没生这么大的气了,相爷的脸都扭曲了,自己可别自讨没趣。
秦福很快取来了一束密密捆扎的藤条鞭子,用桐油浸润之后的蔷薇条本就坚韧之极,捆扎处置之后更是韧性十足。秦桧站起身来,撸起袖子拿过藤条快步走到秦坦身边。
“爷爷……孙儿知道错了!饶命!”秦坦颤声求饶道,他知道这藤条的厉害,他曾见识过秦家别的子弟接受惩罚的情形。
“秦坦啊,你太叫老夫失望了。今日不惩治你,你怕是长不了记性。趴下,趴下!”秦桧叹息道。
秦坦无奈爬在地上,秦桧举起藤条在秦坦的屁股上抽打了起来。只数下,秦坦的裤子便被藤条上凸起的刺疙瘩给割破,藤条直接抽打在了秦坦两片雪白的屁股上。
“啊!啊!”秦坦大声的叫喊了起来,只觉得两片屁股上的肉像是一块块被撕开一般,火辣辣的刺痛无比。那是真的疼,那藤条虽然剥去了带刺的外皮,但是蔷薇枝上长刺的地方会有一个个尖利的凸起,抽打起来跟刺也没什么两样。每抽打一下,娇嫩的屁股上便会出现一条青紫的痕迹和十几个血窟窿,残酷之极。
秦桧显然是气急了,手上不停的发力抽打,秦坦开始还大声惨叫,到后来却只剩下了痛楚的呜咽。两条大腿和屁股上血肉模糊,疼痛让他无意识的抽动着。
秦福在旁看得心惊肉跳,相爷要是这么打下去,五公子怕是要吃不消。于是连忙上前拉着秦桧的衣袖叫道:“相爷,相爷,不能再打了,不能再打了。在这么打下去,老五要被打死了。就算犯了错,也不能打死他啊。”
秦桧一脚踹开秦福,怒骂道:“就是你们这些狗奴才的纵容,才让他做事任性没有分寸,竟然闹出这么大的丑事。老夫和秦家上下的脸被他丢尽了。”
说着话,秦桧举手又打,秦福扑上去爬在秦坦身上挡住了连续几下抽打,疼的他嗷嗷直叫。口中却道:“相爷,相爷,老五是您的亲孙子啊。相爷息怒啊。”
秦桧高高举起的藤条停在了空中,秦福这句话比怎样的劝说都有用。是啊,秦坦是他的亲孙子啊,这个秘密虽然没几个人知道,但是他可是自己的儿孙当中唯一的真真正正的至亲骨肉,是自己的血脉传承。
“嘿!气死老夫了。”秦桧一把扔了藤条,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胸口起伏,大声喘息。
秦福忙爬起身来给秦桧沏茶,相爷年事已高,即便是打人,自己其实也经受不住折腾。这会儿已经有些气喘吁吁,脸色发白了。
一边给秦桧奉茶捶背,秦福一边让人检查秦坦的伤势。还好,只是屁股打烂了两片,倒也没伤及筋骨。只是秦坦那里挨过这样的毒打,承受不住剧痛,所以才表现的像是要被打
死的样子。灌了一杯茶水之后,秦坦也恢复了些,只是下半身疼痛中带着麻木,好像都不是自己的了。
秦桧的气也消了不少,叫了人来给秦坦检查上药,得知无碍之后却心里也安稳了许多。秦坦不能站或者坐着,只能趴着,秦福命人抬来竹床,将秦坦抬着爬在上面。
“爷爷,您息怒,孙儿知道错了。爷爷您千万莫要生气,伤了身子孙儿百死莫赎。”秦坦咬着牙忍着疼爬在竹床上说道。
秦桧长叹一声,骂道:“你这个孽障,为了一个女子搞得家宅不宁。那不过是个青楼女子罢了,你是何等身份?犯得着如此么?还用些下三滥的手段下春药,将你祖母的寿诞搅合的一塌糊涂。你祖母现在还在内堂不吃不喝,气的哆嗦。你结交的那个黄万年,怎敢做出那种丑事来?家门不幸,你太让我失望了。”
秦坦哭着连连告罪,以头撞击竹床。秦福连忙制止住他不让他自残。
秦坦咬牙道:“爷爷,孙儿这是被人算计了。那秦惜卿这贱人,成心要我秦家出丑。还有那个方子安,这回就是他从中作祟。孙儿确实不该用那种手段,但是这方子安明显是计划好的,让我秦家上下脸上无光,被世人当做笑柄。这厮居心险恶之极。”
“方子安?”秦桧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了,心里有些印象。
“相爷,便是那个畏罪自杀的周钧正的弃徒,周钧正死了之后,他还帮着张罗丧葬之事的那个学子。这回秋闱解试,他还得了个第十二呢。”秦福忙在旁边低声解释道。
秦桧哦了一声,他想起来了。几个月前刺杀自己的事情发生时确实听到过方子安的名字。没想到这次又是他。
“你是说,他故意跟咱们作对?他是怎么进府的?又是怎么跟那个青楼女子有关联的?”秦桧皱眉问道。
事到如今,秦坦也知道不能隐瞒了,当下便将解试入场时再贡院门口跟方子安结下梁子的事情,以及之后自己的报复行动却被方子安给化解。再到几天前自己抓住钱康口出不逊的机会邀请秦惜卿来祝寿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秦桧听了指着秦坦又是一顿训斥:“你这个混账东西,只为了那么点事情便去杀人?平素我是跟你怎么说的?就算不得不动手,也要值得去做。我们要除的是那些对我们有威胁的人,而不是睚眦必报。那样迟早会出事的。你知道多少人盯着咱们么?就希望咱们出什么事,然后他们便可据此在皇上面前告我的状。你这蠢材,背着我都干了些什么?”
秦坦嗫嚅不敢接话。
秦桧又道:“你本可以光明正大的治了他的朋友报仇,可你却为了一个女人便放弃了这个机会,你是鬼迷心窍了么?那青楼女子值得你如此?凭着你是老夫的孙儿,将来什么样的女子娶不到?便是娶个皇家帝姬也绰绰有余。愚蠢之极。”
秦坦忙道:“爷爷误会孙儿了,孙儿是因为祖母生辰才这么做的。祖母说喜欢听曲儿,孙儿是一片孝心才跟他们达成交换条件的。那秦惜卿不肯出席堂会,孙儿也是无奈为之。”
秦福在旁附和道:“相爷,老五也是一片孝心。”
秦桧喝骂道:“孝心?还敢骗我,当我老糊涂了么?他这是处心积虑想将那女子弄进府里来,好下药占有她。孝心虽有,但却在其次。蠢不可及。”
秦坦被戳破谎言,红着脸不敢说话。
“英雄难过美人关。五公子不也是因为喜欢那秦惜卿么?也难免犯糊涂,毕竟五公子还年轻,年轻时谁不糊涂?”秦福赔笑道。
秦桧冷哼一声不语,秦福却知道相爷这是认可了自己的话。
“这个方子安……倒是有些本事。你派了那么多的人去对付他,居然被他给全杀了。还招来巡城官
兵平复局面,这厮有些手段啊。”秦桧沉吟道。
“可不是么?这厮狡猾之极,而且还有武技。孙儿怀疑他跟刺杀您的案子有关联。”秦坦忙道。
“证据呢?口说无凭,你有证据么?”秦桧道。
“他是周钧正的学生,这还不算证据么?”秦坦道。
“一派胡言,那能算什么证据。周钧正的案子已经结了,可没查出这方子安参与此事。”秦桧喝道。
“那这一次的事情呢?一定是这厮所为,我都认出他来了。他乔装打扮进了府,黄万年的事必是他捣鬼喂了他药。还有,我房里的小妾雯儿和两名护院也被喂了药,他们……他们当着我的面……苟且。这是莫大的羞辱,我必要杀了方子安,一血此辱。爷爷,我要带人去拿他,将他碎尸万段,为今日之事雪耻。哎呦……丝……”
秦坦挥舞着手臂激动之极,因为太用力,太激动,牵动了屁股上的伤势,却又扭曲着脸丝丝的吸凉气。
“绝对不可!”秦桧厉声喝道。
“为什么啊。爷爷,难道咱们就任凭这厮逍遥?他敢这么闹腾我秦家,便该死无葬身之地才是。”秦坦叫道。
“蠢材!此事因何而起?还不是因为你对那女子有歹念?今日之事,不出半日便将闹得满城皆知,你以为那些官员真的不会说出去?去拿方子安的理由是什么?你莫非要告诉世人,你想对那青楼女子不轨,然后反被人设计?你还要不要名声,将来还要不要前程了?此事若是爆出去,必然牵扯之前你和他的恩怨。最近关于你的言语可是不少,连皇上都问了你中解元的事。魏师逊这个蠢材非要把你点为解元,愚蠢之极。岂不知树大招风么?所以你最好消停些,我不希望你自己毁了前程。再者,最近朝中那些不肯低头的东西们也有些异动,有人向皇上旧事重提,说起我当初南归之事,用意很明显,便是要翻我的旧账。还有人利用金人迁都的理由,鼓动皇上说金人准备南侵,试图说服皇上准备开战。这些事比一个方子安重要万倍,这种时候,老夫不希望你闹出其他的事情来。这段时间,你给我老老实实的呆在家里,一步也不许离开府里,好好的给我读书,准备春闱大考。哪天皇上要是心血来潮召见考究你的才学,我怕你会立刻露馅。老五,你给老夫听好了,这时候你若节外生枝,老夫可不饶你。”秦桧沉声说道。
秦坦见祖父脸色郑重,知道他是认真的,只得咂嘴点头。但是心中终究不甘,问道:“那这方子安咱们便任他逍遥么?那以后岂非什么人都敢在我秦家头上拉屎撒尿了?”
秦桧嗔目喝道:“谁敢在老夫头上拉屎撒尿?那不是天下的笑话么?就算是当年的岳飞,何等的威势熏天,万人景仰,老夫还不是教他死他便死?一个小小的方子安,老夫弄死他就像碾死一只蚂蚁。可是碾死一只蚂蚁,人家会说老夫欺负人,且留着他,让他蹦跶。起码也要长成一只蚂蚱,老夫再一脚踏死他,却也好看些。让他蹦跶几天便是。今日发生的事情,老夫会命人解决的。那黄万年的舅父是黄子健是么?那也好办,我让黄子健出来说话,说他的外甥有癫痫之症,发作起来坦胸露体乱打乱杀,那么杀了他的事情便不必追究了,最多赔些银子给他父母便是。至于你房中杀的那三个人,你自己想办法摆平,那也不是难事。重要的是让那些目睹之人不许乱嚼舌根。很快这件事便会弹压下去了。”
秦坦连忙点头道:“是是,孙儿遵命。”
秦桧叹了口气,挥手道:“你去吧,我累了,你祖母还在哭泣,我得去安慰她。”
秦坦道:“孙儿不孝,孙儿告退。”
秦桧摆摆手,陷入太师椅里。秦福一挥手,进来几名仆役抬着撅着屁股爬在竹床上的秦坦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