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黑子哑口无言。
一进警局,不待陈木他们主动追问,黑子就将底托了个干干净净,包括自己如何走进买卖黑车这个行当,以及这么些年做过多少买卖黑车的事情。
在黑子的嘴里,自己俨然变成一个受害者,最初从事这个行业是因为被人胁迫,再后来是家中老母需要钱治病,不得已才为之,反正里外里一句话,并非是他有贪欲,而是现实情况不允许。
说话三分真七分假,不过有关于红色宝马车的事情交代的倒还算详细。
据黑子说,红色宝马车是蔡勇经手所卖,至于车辆行驶证上的主人不是蔡勇一事,黑子起初并没有在意,毕竟之所以称之为黑车,车辆来路必定不明,中间也不知道经了几道手,再加上,车辆是不是本人也没有那么重要,车没问题就好。
直到后面烂尾楼案闹得沸沸扬扬,微博上有网友扒出孙小红红色宝马车照片,黑子心里才存了个疑影。
至于蔡勇的事情,黑子表示自己知道的不多,两人之间也就一个买卖车辆的关系,自车辆确定交易之后,两人再没有联系过。
做完黑子口供,苏志远决定,立即对蔡勇展开审讯。
蔡勇局促地坐在审讯室,手指交叉,紧张地看着面前的陈木和苏志远两人。
“蔡勇,六月二十一号晚上,你去了哪里?”
“我在孙小红首饰店门口。”
苏志远看了眼手中的资料,“有谁可以替你作证吗?”
蔡勇摇了摇头。
大概过了几秒钟,蔡勇似是突然想到什么,“那天路过首饰店有不少人,总有人可以替我作证吧。”
“孙小红首饰店门口有监控,监控录像可以帮你作证啊。”
蔡勇立即挺直腰杆,“对,小红店门口有监控,你们可以查监控。”
苏志远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面露愠色,“监控视频被动了什么手脚难道你不清楚吗?还不老实交代!”
“警官,我不知道你们想让我交代什么啊。”蔡勇哭着一张脸。
见蔡勇一副不到黄河不死心的架势,陈木偏头对做电脑笔录的另一位警官说:“钟,麻烦放一下录像。”
“是。”
蔡勇一脸茫然地看着小钟忙前忙后,问道:“什么录像?”
然而却并没有人回答他。
第一段录像,时间显示六月二十一号晚上,地点在孙小红首饰店,蔡勇如同往常一般,默默站在店外,静静地守候着。
“这个录像就可以替我作证!”蔡勇指着监控视频页面激动地说。
陈木淡淡地说了句,“急什么。”
第二段录像,时间依旧是六月二十一号晚上,地点在孙小红首饰店,街上人来人往,根本没有蔡勇的踪迹。
同样时间,同样地点,所呈现的视频截然不同,傻子都明白其中发生了什么。
蔡勇眼神中的光黯淡不少,手指不自觉地攥紧衣服,张了张口似是想说些什么,又全部憋了回去。
第三段录像,时间显示四月二十七号晚上,地点在孙小红首饰店,蔡勇如同往常一般,默默站在店外,静静地守候着。
三段监控录像,时间一致,地点一致,但是日期不同。
很显然,被移花接木了。
这么高端的技术,这么用心的设计,千方百计来制造不在场证明,做法不可谓不高明,关键是,警方这边险些被骗过。
三段视频播放完毕,陈木用笔敲了敲桌面,蔡勇如梦初醒。
“没有想到你还是电脑天才,还能黑进他人电脑剪辑监控录像视频,哪怕是做销售,也是屈才。”
蔡勇嘴角抽了抽。
“聊聊?”
房间里一片静默。
大概三分钟过后,蔡勇开口缓缓说:“我不是什么电脑天才,我也不知道这个监控视频是怎么回事。”
陈木没有继续追问,而是反问道:“卖车的钱去哪儿了?”
蔡勇眼睛顿时瞪得如铜铃一般,头像拨浪鼓似的摇着,“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陈木从一沓资料中抽出一张纸,站起身递给蔡勇,这是黑子的审讯记录,其中有关蔡勇买卖车辆,以及谈话内容记录的清清楚楚。
“我不识字。”
“好,那我一字一句念给你听。”陈木饶有兴致,“老板,您看这车,能给多少钱?”
黑子说:“一万。”
“一万?太少了吧,这可是宝马车,我买的时候花了五六十万呢。”
“买的时候跟卖的时候能一样吗?再说,这车是不是你买的还两说,最多两万块,不能再多了。”
念到这里,陈木停顿了下,眼神灼灼,“五六十万买的宝马车,两万块要卖掉?怎么看都觉得有点儿吃亏啊。”
蔡勇额间沁着密密一层汗珠。
“知道乞讨赚钱,真没想到,乞讨者居然这么赚钱。”陈木语气中似是有些艳羡。
说到这里,陈木似是随口问了句,“蔡勇,你这么有钱,怎么突然这么着急用钱?家里出事了?”
蔡勇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天气闷热,蔡勇用手背擦着额间汗珠。
苏志远顺便把最近搜集的东西,一一摆在堂前,包括蔡勇在案发当天行动路线。
审讯如火如荼,外边蝉鬼叫个没完,宋铭和王队长见办公室找不到陈木,喊住要出门的上官,“上官,你师傅呢?”
“我师傅正和苏组长在审讯室审人呢。”
宋铭扶了扶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烂尾楼嫌疑人吗?”
上官智吃着雪糕,“对啊,不对。”
王队长皱着眉,“什么对啊不对的。”
审讯的对象确实是烂尾楼嫌疑人,但很快就要是烂尾楼凶手了,所以才可对可不对。
王队长惊咦一声,“抓到了?谁?”
“蔡勇,就那个以前卖猪肉的。”
虽说案件不是由自己负责,终归是在自己辖区出了事情,王队长对此事颇为关心,蔡勇此人也出现过众人视线里,只不过没往深处想。
毕竟最开始烂尾楼案中伊濛嫌疑太大,单就排除伊濛嫌疑,便花费不少时间。
此番对蔡勇的调查,颇费功夫,上官智吐槽,没想到蔡勇看着老实,花花肠子却不少,尤其那个监控视频,障眼法真是完美。
“人都抓到了,你这是要干嘛?”
上官智说:“搜查令和拘捕令刚下来,我再去蔡勇家一趟,王队,宋老师,我先去忙了。”
“好。”
眼见着自己经手第一个案件就要水落石出,上官智心情不由得有一丝雀跃,虽说烂尾楼和连环杀人碎尸案各自独立,但对于这种从未经历的事情,兴奋些也正常。
而蔡勇家中,上官智也找到了关键证据之一。
审讯室。
蔡勇满头大汗,眼神飘忽不定没有焦点,心理防线一层层被击溃,只需一根稻草便可瞬间崩盘。
苏志远重复问:“蔡勇,你和孙小红是什么关系?”
“你爱她,她不爱你,还侮辱你,践踏你的尊严,所以你因爱生恨,杀了孙小红,对不对?”
“21号当天下午,孙小红驾驶红色宝马车去医院看病,途中被你所拦截,晚上,你驾驶孙小红红色宝马车来到城郊烂尾楼,准备实施强jian,强jian过程中,孙小红极力反抗挣扎,你失手将孙小红杀害,之后驾驶孙小红红色宝马车离开,并联系黑车市场,卖掉黑车。”
苏志远复盘蔡勇当天行动路线,顺带分析蔡勇心路历程,包括杀害孙小红实属无心之失,并非有意想要取孙小红性命。
谈及关于孙小红的一切,蔡勇没有任何反应,甚至听到苏志远说孙小红不爱自己,蔡勇仍旧没有出言反驳。
直到陈木说了声:“不。”
“我觉得,蔡勇早就想杀掉孙小红。”
蔡勇宛若惊醒一般,连忙反驳:“不,我没有!”
“我没有伤害小红……”
此时蔡勇情绪已经非常不稳定,他一个人喃喃自语,不知道想要表达什么意思。
陈木诱导:“你怎么会不想杀她呢?孙小红不相信爱情,更不相信你和她之间的爱情,这样的人,怎么配活在这个世界上?”
蔡勇条件反射地摇着头,“不,不是这样的。”
“那是怎样的?”
蔡勇抱着头,抓狂一般的嚎叫着。
上官智找到证据后,随即给陈木发了一张照片,陈木收到微信消息,看到一把绿色水果刀,这把水果刀陈木熟悉,不止案发现场发现一把,伊濛家中也有一把。
不过据以前种种迹象来看,后来案发现场发现的那把,应该就是伊濛家中那把。
至于伊濛家中水果刀为什么第二天会出现在案发现场?不得而知。
蔡勇家中竟然也有一把。
而且看照片,刀上还有鲜血干涸痕迹。
陈木体贴的把照片给予蔡勇观看,蔡勇一看到那把刀,脑海中联想到那天晚上,孙小红苦苦求饶,鲜血染红他眼睛的场面。
血……
红色的血。
这样的鲜血,蔡勇并不陌生,杀猪的时候,也会溅出鲜血,猪临死之前,和人濒临死亡,一模一样。
蔡勇心中的那根弦,彻底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