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路易期望着得到一点更明显的回馈,但查拉图并没努力装出震惊的表情。
“是的,神,哇。”斯黛拉只是敷衍地做到了这种程度而已。
路易双手胡乱地搓着后脑勺:“现在的孩子们,哈?怎么都失去了对神灵的敬畏之心了?”
“弗兰肯斯坦先生,如果传言没错的话,这两个孩子的命运中本就有一个坐标对吧。那他们敬畏自己做什么呢?”卡尔奋笔疾书,低着头说道。
路易愣了一下,反而笑了:“你说的对,卡尔,我不该用老眼光来看这两个孩子,你真的不考虑来讲?我可以帮你操作投影。”
“批判的知识不能代替知识的批判,所以您请继续。”
路易摊开左手,沉默着将手指逐一弯曲握拳,大概过了五秒的时间后,波澜不惊的表情重新回到他的脸上:“抱歉,孩子们,我应该给你们着重讲一下这一部分。”
作为超凡者,查拉图和斯黛拉最幸运的一点,就是从数十个婴儿中被选中,成为中古神灵的载体。
“因此,当你们逐步成长时,就能自然地觉醒一个个位于第二界的坐标,它们沟通着你们所继承的神灵曾经掌控的各类源质,以此赋予你们各种权柄。超凡者的路走到尽头,才能触及半神【Demi-god】的境界,你们却一出生就在终点。”
“但这并非幸事,两位。全知之眼告诉我,过去的一年里,93%的超凡者的死亡和他们的失控相关。第二界始终不是我们所存在的世界,将你的精神投入其中会造成灵魂和肉体的撕裂,尤其是你们操作的源质在质量上远超其他人,就像是用你们这种小孩的身体穿着中世纪的全身甲狂奔一样,这非常危险。查拉图,不管你是怎么认为的,boss接手了你过早觉醒的力量,这对你绝对是一件好事,否则你很难活到现在。”
“我没为此抱怨过,路易。但你说这很危险……那苏先生他?”
“Boss?你不用为此担心,查拉图,boss的命运非常特殊,几乎不受第二界规则的束缚,再多的我也不能和你们说了,如果他愿意的话,你们倒是可以趁他开心的时候去问他——说回来,【神】这个字眼,根据人类的理解,全知之眼把祂们分为四类。”
路易伸手一握,遥远天空中的虚无质骤然出现在他们眼前,或者说他们一头撞进了虚无质的内部。
“嘿,这样我可没法写东西了。”
“卡尔,忍耐一小会,马上就好。”
虚无翻涌了一阵,十字架上的受难者从虚无中浮出。
“第一类,被人类认为是正神,并且至今仍被虔诚信仰着的,为我们的世界提供秩序的保护,你朝着几大信仰中去对号入座便可,但我插一句,祂们并非天生如此和善,别指望我说的更多,伦敦不是法外之地。”
十字架瞬间化作泡影,一团火焰自混沌中诞生出来。
“第二类,被人类遗忘的中古正神,祂们的信仰濒临消亡,譬如你们两位所继承的祆教神系。坏处就在于神祇的永恒质坐标已经开始模糊,权柄也衰退蒙尘。好处则在于你们能更方便地保持自己的人格,毕竟祂们连自己的神格都……!”
路易的嘴又像是被人猛击了一拳一样,急促地合上了。查拉图注意到,这可能是某个常驻的小戏法,防止路易说出不该说的话来。
他咳嗽两下,继续说道。
“第三类,近代以来诞生的新神。我前面说过,杰出的人类能用他的大脑活动来沟通第二界,想要跨越世界,需要极高的思考质量,凡人的思考无法跨越这道天堑。但还有一种令人叹息的做法,他们用数十万,数百万,数千万的群体意识,来填平它。”
“有的人出于对战争的恐惧和哀恸,这之中诞生了黑暗圣母的信仰。有的人却在战争中变得狂热而残暴,这之中诞生了鲜血之主的信仰。还有的人嘛……”
路易指了一下自己:“迷上了一种叫知识的东西,又没有卡尔和格雷果他们那样的天赋,只能去窥伺人类智慧的结晶,因此唤醒了全知的造物主之眼。”
“新神有的被正神教会疯狂打压,比如鲜血教派,有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比如黑夜教会,有的,像我们崇信全知之眼的自由石匠会,和官方的合作相当密切。”
查拉图思考了一下,脱口发问道: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伦敦的守护者里有黑夜教会的南丁格尔女士,却没有见到自由石匠会的人呢?”
路易陡然涨红了脸,金发像狮子的鬃毛一样摇动着,争辩道,“守护者不能算……官方!……伦敦安危人人有责的事,能分官方民间么?”接连便是难懂的话,什么“皇家学会也探究知识所以法拉第不是外人”,什么“绅士”之类,后座的卡尔噗嗤地笑了出来,教室里便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最后路易使劲敲着桌子,才从这窘境中恢复了教学秩序。
“第四类!”他咬牙切齿地说着,“你们要是因为之前笑得过火,没记清这最危险的一类,你们将来出什么意外可怪不到我的头上。”
他们又回到灿烂的天空下,无源的光辉绚丽多彩,但虚无质仍然是死寂的纯黑。
“尽管前三类中都出现了被定义为【邪神】的存在,但那就像是犯罪和战争一样,同为杀人,威力却不可以道里计。【邪神】这个概念,本就是为第四类神而设的。前三类神的诞生,倒不如说都是为了制造出足以与祂们相抗的存在。”
——
“弗兰肯斯坦姨妈,我是来拜访贵店的一位,叫查拉图的先生的。”
一个双腿修长,灰发灰眸的女士从黑夜中走来,推门而入。
亚历山卓咬着一把柳叶刀的刀锋,正双腿搭在柜台上看着报纸。她听见打头的称呼,险些把刀锋咬碎,冷冷地挑了挑眉。
“小朱莉,不用那么拘谨,你的年纪可比我大多了。”
朱莉安妮·拜伦的笑容完美得挑不出一丝毛病:“拜伦祖父和雪莱夫人以兄妹相称,您是雪莱夫人的造物,称我父亲为【表哥】,所以我当然应该称您为【姨妈】,不是么?”
亚历山卓拍案而起,脸正对着朱莉安妮雄伟的峰峦,她咬了咬牙,忽然换上了一副职业的笑脸。
“那么,小朱莉,你来找查拉图,有何贵干?”
“父亲和苏先生在【正午】好好地【沟通】了一下,虽然昨天袭击贵店的血族和我们并无关系,但作为维护神秘界秩序的一份子,混血氏族仍然决定派我来向查拉图先生致歉,您明白了么,弗兰肯斯坦【姨妈】?”
亚历山卓却不见一丝怒气,反而露出了一副看到戏剧精彩部分的兴奋神情:“了解,道歉这种事一定要及时,小朱莉你直接上去吧,查拉图就在二楼左边的唯一一间里。”
她双手握住了朱莉安妮的一只手,用力地摇了一下:“别在意【其他】人,务必要展现你们氏族的【诚意】啊!”
朱莉安妮有些感到自己像是一只崭新的熊布偶,被小女孩闪闪发光的眼睛盯上,不知会被如何摆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