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似乎停在竞技场的某处秘密通道上,待到他们全数通过后,铁闸门在查拉图背后合上。内侧的涂装和墙体严丝合缝,不贴近观察几乎无法发现此处别有洞天。
查拉图落足的地方大约是竞技场的观众通道,呈一个弧形,前后都分出一条通往看台的小路,十六副红黑斗篷失去了主人,错落地摊在地上。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色的雾气,带点辛辣和腥臭味,似乎感受到外人的侵入,雾气瞬间涌动起来,像是被惊扰的虫群。
查拉图和斯黛拉立即警觉地要做出应对,亚历山卓却摇头阻止他们。
“无需担心,这只是鲜血教派的迷雾罢了,只能把平民变成狂躁的杀人犯,影响不到你们二位的。”
她大胆地深吸了口气,再呼出来:“你看,对我这个等级的人,效果已经微乎其微了。反正我们是来大闹一场的,吸点杀戮迷雾助兴,未尝不是对他们的一种尊重呢?”
斯黛拉将查拉图护在身后:“说这种话的话,你先把面罩摘下来,也许会有一点说服力哦?”
她撕裂自己裙子的下摆,在手中一阵变幻,按在查拉图脸上时,已经变成了和亚历山卓同样的口罩。
亚历山卓只遗憾地摇摇头,跳着轻快的舞步,踩着被溶解的邪教徒剩下的红黑斗篷,像玩着某种踩格子的游戏一样前进。
“构造系真方便啊,不像我们干涉系的,只能靠自己一步一个脚印——对吧,查拉图?”
亚历山卓一个轻盈的转身,倒走几步,又落回查拉图身边。
“你到底想干什么,弗兰肯斯坦小姐?”
“当然是逗你玩啊!我靠近一点你的小哥哥你就炸毛,你不觉得这很有趣么?”
斯黛拉便不再言语,用凶狠的眼神盯着亚历山卓,伸手虚握,透明的液体从她手中诞生延展,凝成了一杆刃锋夸张的巨型镰刀。
亚历山卓也不示弱,六柄柳叶刀凌空而起,悬停在她两肩之侧,两人的目光在空中对撞,几乎要砸出火花。
查拉图左右看了看,似乎是想要劝解,但过了一瞬,他双眼紧盯住天花板,打了个响指。
于是这通道里凭空冒起一团火焰,附着在血迹斑驳的天花板上。
只一眨眼,巨型镰刀和六柄柳叶刀同时穿过火焰,砸穿了天花板,鲜血从破口处肆意喷涌。
观众通道的四壁同时泛起血色,墙壁开始软化成泥——铁门倒是因此暴露了出来——天花板上开始有红泥溅下,而他们所立足的地面则变成了暗红色的沼泽,不停地拖着查拉图和斯黛拉下陷。只有踏着斗篷的亚历山卓,脚下似乎还是坚实的地面。
查拉图这时候倒不惊慌了,而是擦了擦额角的汗水,庆幸地说着:“太好了,我差点真的以为你们两个不管敌人,要自己打起来了。”
亚历山卓这时又恢复了冷态:“少小看人了,路易点名了让我们救人,要不是为了麻痹对方,谁会在这种时候搞内讧啊。”
斯黛拉跟着说道:“这种水平的血术士,还要骗近身才敢动手,真是不敢小看您呢。”
隔着他们几米,血沼中浮起来一个灰发灰袍,戴着骷髅面具的人,胸前开了一道创口,肋骨的断口和分成两半的心脏都暴露可见,这人却若无其事地耸肩:“被三位贵客小看了,实在抱歉——”
尾音拖成了尖叫,人影像水泡一样炸开,散的一地血沫。
然后又在天花板上倒吊下来:“鄙人诚知东伦敦由苏大人守护,但血主赐下神谕,显明了叛教者斯利古德的方位,故而不得不来,能否请贵店高抬贵手,通融一番?”
亚历山卓把血术士晾着不管,偏头靠着查拉图,问道:“新人,一直给我点火,照他的本体。”
血沼泥没过了斯黛拉的脚踝,镰刀在她手中变成朴素的纯黑色投枪:“不用一直,给我一秒钟就够了,查拉图。”
——
“嘭”的一声,一个巨物落在骑士面前,下一刻举盾的骑士就像断线的风筝一样飞了出去。
“贫弱!贫弱!”血尘散开,双足四臂,血红无肤,满身爆炸性肌肉的巨怪起身高喊。
它就是所有鲜血畸体的最终胜者,集合了大概五百只个体的命运,看他的尖牙巨口,比起最初的婴儿形态,已经算是步入成年形态的掠食者了。
但它威风不到一秒,就被紧追上来的蒙卡特一脚抽在膝盖上,在清脆的折断声后轰然倒地。
蒙卡特继续爆发,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猛虎,不顾一切地要把这头庞大的猎物撕碎。他只有终极畸体的一半高度,但此刻他的气势却像是一个巨人在凌虐脚下的虫蚁。
怀特俯卧在地上,喉咙里咳出了血。
幸运的是,在命运面前,他有任性的权力;不幸的是,在那之后他得背负任性的代价——现在他基本上是个废人了。
肩膀被轻轻地捅了捅,一缕粘着血的长发垂在怀特眼前,流莺痞里痞气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你这个**养的还真是个骑士,哈?灰蛇瞧不起那些只会骗钱和*小男孩**的牧师老爷,但灰蛇瞧得起你,那个**里流**的老东西比你厉害一百倍,可他根本不在乎这帮人的死活,亏得有你。”
怀特的嗓子里只传出微弱的声音。
“哈?你***说什么?”更多的头发刮着怀特的脸,格蕾·施奈奇低下头来:“老娘没听清楚,请你***再说一次!”
“……跑。”
怀特几乎要把自己的心肺肠子都喊出来,虽然只发出蚊蝇般的声音,但同样震撼了流莺的内心。
怀特看的很清楚,蒙卡特之前所言不虚,他确实鏖战过了一场,现在的僧侣的攻势虽然狂暴,但气力衰竭得很快,完全无法持久。
而鲜血教派的怪物……最擅长再生能力。
“贫弱!”
怪物得意洋洋地喊着,躺在地上,四臂伸出,不知何时竟然擒住了蒙卡特的四肢,一把将他举在空中,向四个方向使力,要将他彻底撕碎。
“草,跑有个**用,想想办法啊,骑士!”流莺显然不是个善茬,说不定和人交手的次数不逊于怀特,看到那个威风赫赫的干瘦小老头被擒到空中,她显然想不到一个人能怎么翻盘。
办法?怀特苦笑了一下,还能有什么……
“有了!达尼,麦基,去把那几个**都丢过去!”格蕾扭过头,看着在墙角瑟缩成团的妇女们,神情冷峻。
然后她就感到脚腕一紧,低头一看,骑士奋起余力,伸手扣住了他的脚踝。
他哪来的力气?这个疑问只存在了不到半秒。
“安心,灰蛇许诺的时候不用毒牙。我***不会动你的小姘头的。”格蕾补充道:“反正看她那样,也离死不远了。”
猛地一阵剧痛,格蕾感觉自己的脚踝可能断了。
——
蒙卡特看着怪物的血盆大口逐渐逼近,自己的四肢被牢牢禁锁,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自己的再生能力远不如对方,再这么耗下去必然是个死局,虽然在此期间弗兰肯斯坦上师可能来援,但蒙卡特能以幼龄逃离王兄的追杀,从仰光一路走到伦敦,并不是靠着事事依赖他人。
他开始急速地拧转自己的身体,拼命地把右半边身子扭到身后,像是把一个拧死了的发条再转半圈。
而后,距离合适,时机正佳,他的腰胯力量一鼓作气地释放出来,连怪物的手臂把自己送向巨口的力量都利用起来,全部推到右膝的顶端。
像被钢铁的车床冲压,巨口的上颚一击粉碎。
怪物用的不过是四臂,蒙卡特的拳法却是八臂拳法!
紧接着而来的是左膝,两击之下,怪物明显恍惚了一阵,蒙卡特用力一甩,四肢全部挣脱,而后他像是自投罗网一般,朝着已经合不拢的巨口落了下去。
双拳、双肘、双腿、双膝,他不去考虑打完了怎么应对其他的敌人,不考虑对自己的身体造成多大负担,只是把自己通过力竭不支的假象存留下来的体力,对着畸体的畸形大头一口气倾泻而出!
于是,几秒钟后,蒙卡特满身碎骨烂肉,站在畸体死透的残骸上,摇摇晃晃。
少了什么东西吧,蒙卡特想,一个小时前打倒上一头怪物时,满场都是献给自己的嘘声才对。而这次还有那个骑士参与,死的角斗士更少,这帮被邪教徒污染的观众应该更加不满……
想到骑士,他打起一点精神,说起来那家伙在中途拼命替自己挡拳,好像被打飞出去了,不知道是否还活着。抱着这样的心情,蒙卡特转过身,寻找骑士的踪影。
然后他发现,那个骑士不仅保持着站立的余力,身上还冒着古怪的浊液,像一个被泼了一身沥青的木偶。
蒙卡特捏了捏拳,确定自己没有宣扬佛(tai)法(quan)的体力了,无奈地看着那个骑士不断地向着失控和污染的方向狂飙。
撕拉一声。
覆盖竞技场的铁笼被撕开,三个身影越过空荡的观众席,跳入其中。
“小怨妇,你用了可不止一秒。”
“那是因为你做了多余的事,缝合怪。”
两个女孩激烈斗嘴,唯一的男孩面色尴尬地说道:
“您就是蒙卡特先生么?我们是路易派来救您和其他民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