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伯特确实善于相人,查拉图现在正有一张底牌,给予他无穷的信心。
这是维洛利兹读到的念头,但查拉图的思想澄澈而单纯,究竟那张底牌为何,甚至它究竟存不存在,祂都无从判定。
黑茧仿佛睁着眼睛一般,凝望着查拉图的接近。茧的顶端渐渐撕开一道口子,骨架下长着皮膜,恶魔般的双翼伸了出来,将黑茧彻底撕裂。
“我也,差不多适应了。”比平日里诡秘幽深数倍的嗓音,伸爪抚摸着漆黑而皲裂的身体,维洛利兹沙哑着说道。
疾速飞来的雄鹰毫不理会,羽翼上燃着黑色的火焰,带着高热向祂袭来。
“学会了火焰的新形态么,就用一万人来抵挡试试吧。”维洛利兹轻声说道。
祂是在自言自语,但无论查拉图怎么削弱听觉,这个声音依然能穿透他的耳膜,直抵他的思维。
这相当于一万条人命,维洛利兹提醒,他不信查拉图这个孩子会无动于衷,尤其是在他自己的手中毁灭的时候。
黑茧的残骸里,一束丝线朝查拉图缠来,他稍作犹豫,这一间隙立即被维洛利兹抓住。
为何会犹豫?不外乎在人的心中产生了念头的冲突,而只要有冲突,便是维洛利兹的舞台!
维洛利兹合爪虚握,正要勾动查拉图分裂的念头,却发现查拉图脑中只剩一道坚不可摧的意念。那只鹰猛地加速,双眼中无畏无愤。
间不容发之际,一万人份的约束被查拉图瞬间冲破,黑焰就要吞没维洛利兹之时,祂和黑茧一同消散在黑夜之中。
查拉图刹住车,从鹰型转回背生鹰翼的男孩,黑焰凝在他的手中,不断指着空无一物的天空中,一道若隐若现的轨迹。
维洛利兹正在轨道的终点上现身,查拉图的食指像枪口一样锁定了祂。
“法拉第那个老家伙做的可比你好。”维洛利兹似乎并不在意,而是悠然地点评道:“至少他没向我暴露这个情报,苏守墨那个懦夫居然躲进了间隙,来收拢我手上被你们打散的游魂。这样的话,我就不用留力提防他的偷袭了。”
“啊,您说的也对。”查拉图松了口气:“法拉第先生的战法确实不适合我,要我什么都不想还是太难做到了。”
他双手合拢,黑色的火焰膨胀了四五倍,仿若一轮日全食中的太阳。
“我要做的,只有击败你这一件事。”
维洛利兹本来严肃地看着查拉图,忽然就扑哧地笑了出来。
“查拉图,你有多少次说出这种话,最终被击败的却是自己?这算是莽夫的勇敢还是愚者的不屈?”
查拉图的脸上不见半点动摇,用着机械的声音,仿佛在复述别人的话一般生硬:“可我活到了现在,而你的主子都湮灭于祂的不朽之中了。”
怒火猛地窜上维洛利兹心头,祂本来想用言语挑逗查拉图使他动摇,可心防先崩裂的居然是自己!这个人怎能如此可恶,直接把半神级别的战斗拉成了泼妇的对骂!
“Bomb。”查拉图窥着机会,双掌一合,握在手中的火团消失不见,旋即维洛利兹身边就涌现出爆裂的焰流,黑色的火苗隐没于黑夜之中,防不胜防地刺向祂黑色的咽喉。
维洛利兹的嘴角却露出笑容:
“太慢了!”
祂探出右爪,无数的丝线从茧骸里伸出,仿佛织成了一层极薄的手套,借着这一稀薄的掩护,祂直接将黑色的火苗握在掌中。
丝线飞速燃烧,在伦敦各地不停地有人发出垂死的哀嚎,但手套却无论如何也烧不穿,似乎永远有新的线条接续。最终黑焰熄灭,这次只消耗了四百零九个思维,维洛利兹满意地点头。
“苏守墨没有教过你么?像你这样一股脑使用新到手的能力,只会让我破解得越来越容易呀!只要消耗了其上附加的真实气息,那不过是几千度的火焰而已,人类难道还想靠火焰杀死神么!”
既然你无法伤到我,那就让我接近来撕裂你吧。
维洛利兹一振魔翼,在空中以蛇形的姿态逼近查拉图,后者却丝毫没有拉开距离的打算,而是再度合手,机械地说道:“抱歉,可惜你的一切动作仍然不出所料。”
火球再次诞生于他的掌心,维洛利兹不明所以,已经证明了黑火对自己不构成实质威胁,他怎么还把最后一次机会留给它?
就像在一百步和五十步上,弓手的箭矢都被重骑兵的铠甲弹开,他怎么还能在零距离时淡然引弓?
维洛利兹能明确地读出查拉图的思维,后者刻意隐藏了部分,但暴露于外的绝大多数都已证明,查拉图仍然坚信一切在他掌握之中!
不行,必须后退!
就像阿尔伯特相信他的相人,查拉图相信他的底牌,维洛利兹也像信任自己的生命一样信任自己的能力,他坚信查拉图这样的人至多做到隐瞒,不可能虚构出毫无根底的信心和勇气,因此他面对唾手可得的极佳机会,仍然果断地选择了放弃。
隐没于暗的瞬间,查拉图手中的火球霍然变色。
不再是危险而高温的黑色,而是澄澈且温柔的白色火焰。这火焰的白光照耀维洛利兹的瞬间,他像是被强酸泼面一般冒起浓烟!
而在维洛利兹背后,也没有黑暗可供他隐没了,无限的光辉从那团白色火球中亮起,如果上一团火球像日全食,这一轮就是初生的破晓之日,黑夜被昂扬的光辉全然撕碎。
“查拉图斯特拉!”维洛利兹第一次彻底地惊讶了,“你竟然还能使用他的权能,这是摩尼之后就该消亡于历史之中的能力!”
首次惊讶后,第一缕恐惧在祂的心中开始生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