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势严峻,但查拉图的嘴角却不自觉地扬起。
这有什么可怕的?再厉害的敌人不过是自己的梦境构造,而如何走出这个梦境,苏先生已经为自己指好路了。只需要不断地用获取的权限来增强自己的能力,再用更强的力量去攥取更大的权限,滚起最初的雪球,随后的雪崩只是到了秋天就会落下的果实罢了。
所以即使失去了苏守墨的帮助,也没什么可怕的。
真的如此么?查拉图选择暂时相信。
掌控度突破30%,查拉图就成为了世界顶级的构造系超凡者,只用一个概念,梦境自然就会补完他所需的构造。米迦勒脱困而出的瞬间,查拉图用手一指,千百倍于前的锁链顷刻间将天使长淹没,一根羽毛都没落在外面。
还是太麻烦,查拉图微微皱眉。
金翼的天使们如箭雨般袭来,他抬起手,直接突破了50%!
越过这个层次,他仿佛能理解一切的结构,就像从挥斥着金磅指挥建筑师的富商变成了有建筑学文凭的贵族,一切物质的图谱都在他眼前等待检阅。
燃烧的木塔上火焰瞬间膨胀又收缩,颜色也从鲜艳的赤红一路转淡,橘色、金色、纯白、湛青、天蓝、浅紫,只一眨眼工夫,这世界的色调就由红转紫,光芒暗淡,但威力何止增长了十倍。
紫炎四散开去,精准地迎上了每一位天使,闪耀的金色天使们像是直接湮灭一般,在时间的缝隙里就燃烧殆尽,世界没能记录下他们消失的过程,只剩残留的少量灰烬在空中飘落,仿佛在下一场灰黑色的雪。
大地上的怪物们咆哮着,攀爬着各自的躯体堆成一座小山,查拉图低头看着他们,仿佛在俯视愚不可及的,用肉身攀登天空的凡人。
何等的罪恶,丑陋,它们也是自己内心的造物?为什么如此污秽恶心呢?
浓浓的厌恶感,像是脏孩子拖到嘴边的青鼻涕一样让人厌恶,即使隐隐地觉得不能再攥取力量了,但查拉图仍是深吸一口气,80%!
世间一切物质的、非物质的道理都对查拉图轰然洞开,脑海里仿佛响起空灵的圣歌,无形的阶梯在他面前层层搭起,直通重返现世的门扉。不过还有事要做,查拉图伸手一托,紫色的火柱拔地而起,悬停在空中。
自己的梦境,还没有打扫干净呢,身为阿胡拉·马兹达的化身,理应荡涤一切的罪恶。
火柱的外廓变成了黯然的黑色,或者说超脱了肉眼可见的光谱,查拉图的视域里它们仍然放射着某种不可名状的光。
当时,查拉图将黑炎和紫火从天上查拉图那里降于梦境的大地*。
把那些城和黏液河,并着城里一切扭曲的怪物,连地上铺满的白骨,都毁灭了*。
布满疮痍的大地渐次崩塌,最终只剩下一个漆黑的空洞,像凝望着天空的眼睛。
查拉图长舒一口气,终于,可以离开了。
他踏步走上阶梯,阶梯的尽头有一扇门等着他。
查拉图轻松地一推,那门纹丝不动。
很容易理解,查拉图需要进入百分之百的境界,才能打开这扇门,他在触及【门】的瞬间就理解了这一点。
要做的事很简单咯,只需要把已经堆积成山的雪球再推那么一下,伸出一根小指就够了。
还在等什么?真实的世界就在外面,苏先生还在战斗,伦敦还在一线生灭中浮游,斯黛拉还在这座城市里等着自己,为什么……
这副身体战栗着,不肯再向前迈进一丝一毫呢?
一切的一切都在强烈地暗示,查拉图应该向前,达成100%,推开那扇门,但至今为止经历的一切,查拉图头破血流地闯出来的一切,反而在告诉他,千万不必着急。
现世固然有强大的敌人,可他已经有了值得相信的队友,苏先生挑起了战争,他一定有结束它的决心。查拉图斯特拉老先生已经重创了不朽者,自己的任务基本完成,没有进一步莽撞行事的必要,所要做的只是稳妥地离开梦境,仅此而已。
应该吧?虽然苏先生习惯遮掩,但事已至此,查拉图反而能在门前蹲了下来,开始通过已知的情况推测自己的任务。
进入西敏公学当一个靶子?完成的应该不错,虽然因为汉弗莱先生而横生枝节,但维洛利兹的注意力被自己分摊了不少。
激怒米迦勒?完成的不好,自己的希望几乎寄托在【那个人】身上,但“骰子已经掷下去了”,看苏先生游刃有余的样子,也不像是自己的主要任务。
最后一个,就是假借自己身体出现的第一先知,查拉图斯特拉了,可能是由于自己能力有限拖累了老先生,他的力量并不强大,但位格却奇高无比,似乎还凌驾于普通的神祇之上,颇有自己掌控80%梦境的感觉,只凭借单纯的辉光就照得不朽者的躯体灰飞烟灭。
这应该才是苏先生真正的杀招,和这个比起来前面的都是小打小闹。
但随着真实的回忆越发清晰,梦境的虚假反而粗陋的可笑。
查拉图回过神,发现脚下的阶梯开始崩塌,他笑了笑,环顾了一下身周的世界,轻轻地退了一步。
后退的瞬间,世界像镜子一样破碎,水花状的涟漪在空间中缓慢地溅起,像是以近乎凝固的速度飞舞于空中的浓墨。
两臂近乎同时地感觉到了实在的束缚感,却不使他的危机感警惕,查拉图左右看看,两个男人同时把着他的两臂。
“还不算笨,总算知道后退。”萨默埃尔·汉弗莱话不客气,但带着骄傲的味道。
“查拉图和我见你一面都挺不容易的,汉弗莱先生,你就好好夸夸他吧。”苏守墨遣词轻佻,可脸上并不自如。
有那么一瞬间,查拉图以为自己置身现世,可眼前的场景很快就让他明白了,他和真实的世界仍然隔着天堑。
三人的面前还有一个影子,他戴着荆棘的冠冕,身披着洁白而浑然一体的无缝长袍,没有面孔的脸平静地望着他们。
那人并不高大,可查拉图仿佛站在深渊之侧一样惶恐。那人并无光辉,可查拉图的双目却像是贴在太阳上一样的灼痛。
他控制不住内心的战栗了,即使他刚刚才展现了自控,从梦境的意识陷阱中挣脱,可在这个人影面前却止不住想要转身逃走的懦夫念头。
“不许怕!”萨默埃尔训斥道:“你是背负真实之眼的人,别辜负命运,睁大眼睛!”
查拉图打了个激灵,感觉自己后背浸满了汗水,恐惧的心情稍稍压了下去,但腿还是止不住在抖。
“别听他的,你爹刚刚发现祂的时候比你怂多了。”苏守墨语出惊人,查拉图侧目瞥了一眼萨默埃尔,发现他的嘴角不自然地抽搐一下,忽然间内心的笑意止不住地涌起,把恐惧全都淹没了。
“你们,还有祂,都是什么,还是我的梦境么?”轻松了一些,查拉图的好奇心像春风吹过的草原,又开始恣意生长。
两人却忽然停顿了一下,对视一眼,苏守墨挤出笑容,说道:“关于汉弗莱先生,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他没等查拉图发问,直接说道:“好消息是,我能用十年的大会员保证他是真的。坏消息是,这应该是你和他的最后一面,如果你收到了我的影像,就知道不朽者构筑梦境时候用了什么【素材】。我就不细说他的素材是怎么采集的了。”
“没什么可怕的。”萨默埃尔轻声说道:“我对别人干过比那可怕的多的事。”
苏守墨搓了搓手指,把查拉图的注意力拉回来:“而关于我,还是一样。好消息是,比起梦境来说,眼前的我算是真实的吧,世界上谁能比苏守墨更了解怎么构造出一个速手摸呢?坏消息是……”
“没必要现在说。”萨默埃尔打断道:“先解决眼前。”
“死者为大,你说了算。”苏守墨叹了口气:“最后一个问题,你现在身处的空间是梦境和第二界的缝隙,就像马车的驾驶席上。眼前的这位,则是不朽者从构筑梦境中得到的【报酬】,幸亏你没推进到100%,否则我还真不知道他能不能构筑出一个真实的【主】来。”
查拉图思索一番,苦笑道:“所以说,梦境的【掌控度】反而是我现在要翻越的障碍,我从头到尾做的都是给你们添麻烦的事?”
苏守墨摇摇头:“倒也不全是,如果你维持个位数的掌控度,根本不可能从梦境中离开,哪怕后退会接近深渊,可眼前已确定是绝路,总得先退几步找找出口的。”
他精神一振,双手卷起稀薄的血,凝成一把大剑:“切成鲜血天赋了,准备好,两位老板,我要开boss了。”
身为boss的苏守墨居然称呼别人为boss,可语句里的含义明晰地传达过来,查拉图点点头,虚幻的战旗燃着火焰,握在他的手里。
头却被拍了一下,查拉图转过头,萨默埃尔正僵着脸:“我以前没机会让你听我的话,这次你得听好,呆在我和苏守墨背后,睁大眼睛就好,数量没有意义。”
“不。”查拉图持旗向前:“你已经失约一次了,汉弗莱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