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泽听得黄总兵的问话, 心中腹诽, 真是军人习性,女儿历经生死回来, 也不知道抚慰几句, 却啥都不管, 先问有何急事。
腹诽归腹诽,宗泽二人赶紧将当日桥上历险的事情说了。又将当日看到的一些人, 还有今日在他们回营的路上遇到的追杀他们那些人的蹊跷之处一一道明。
“嗯,这些天, 西京城外发生了好几起流民哗变的事, 不过好在被很快打压了下去。我们先前也觉得奇怪,官府也一直在放赈灾粮,何故这些流民还会如此。现在看来, 真是有人在作祟了。”黄总兵说道。
宗泽对着黄总兵欠身一礼:“总兵大人, 我们怀疑是戎人有目的而为之,但却不知所为何来。总兵大人可有戎人那边的消息?”
黄总兵道:“我也是发现近日戎人异动很多,已是派人去打探了, 想来也该回来了。”
“来人。你们刚才带回来的闹事之人在哪里?走, 过去看看。”黄总兵边对站在一旁的校尉问话, 边起身向外走去。
见父亲起身往外走去,真如也要跟着去, 宗泽拦住她:“审犯人有什么好看的。你的手受伤了,两天没换药了,方才比较急也忘记说了, 赶紧找个郎中过来给你看看,这才是最要紧的。”
真如一听,也是,审人什么的,他爹最有经验了,她去了也只是看着而已。
刚才还不觉得,现在被宗泽这一提醒,到觉得伤口隐隐作痛了。连忙唤人去将军医找来。
听说少主子受伤了,常给黄总兵看伤的军医赶紧颠颠儿的跑了过来。仔细的查看一番后,发现伤口有点轻微的化脓。赶紧用银针挑开,清理好伤口,重又上好了药。
宗泽又问了一番,知道确实无碍,方放下心来。
事情都定下后,宗泽才觉得腹中饥饿难耐,问真如饿不饿,她也连忙点头说饿极了。赶紧让人送了吃的过来。
吃的很快送过来了,很简单,一盘肉,一大盘饼子。宗泽看到这吃食,不客气的拿起一张饼子卷了肉吃起来。
边吃还边忙里偷闲的看了眼真如,真如看到他意味不明的眼神,奇怪的问道:“你这眼神是何意?”
宗泽边嚼饼子,边说道:“你长这么大可真是不容易。你爹就是这样将你养大的呀。”
真如听了笑道:“小时也经常跟着奶娘在总兵府里住着,后面大了,我爹就把我带在身边了。刚开始是苦,不过,后面习惯了,就自己照顾自己也还好。”
两人边吃边闲聊了起来,宗泽问道:“你不会一直这样在军营里的吧?”
“那哪能呢。祖母前不久传信过来了,要我今年过年就回京城,再不让我出来了。我爹也已经答应了。”真如答道。
“唉,我在外面自在惯了,不知道这次回去能不能适应的了,不过,也无法,习不习惯那也是要回去的。”真如幽幽一叹气道。这是理所当然的安排,她今年都十四了,必须得回去了。日后也再没有这种海阔天空的日子了。
吃饱喝足后,宗泽才想起一件大事,刚才竟然忘记让人去给秦山长报信了,赶紧要找人去报信。真如道:“不用着急。刚进营门时,我爹都已经安排人去了。说不定接你的人都快到了呢。你安心在这等着就是了。”宗泽才放下心来。
两人在账中等着黄总兵他们审讯的消息。可是过了很久,还不见回来,真如不耐烦道:“走,我们过去看看。”
两人正要起身,黄总兵已是怒气冲冲的回来了。真如问道:“爹可是问出来了?”
黄总兵怒道:“这几个人骨头可真硬,都打死了两个还是没人吐口。歇下再审。”
听得这样说,宗泽更是笃定,这次幕后之人来头不小,竟然能培养出如此死士。
宗泽二人又回想了一遍这些天事情的始末,看看有什么疏漏之处还没说的,以期能发现些蛛丝马迹。
正说着,门外小校来报:“大帅,探子回来了。”
黄总兵大手一挥:“带进来。”
探子进得账中,将打探来的消息跟黄总兵一一禀报。
近来戎人那边也出大事了,戎王病重,现在最有实力的王子阿合马正在全力戒备,准备随时接位的。
听到这里,真如疑惑道:“那不应该啊,这种时候,阿合马不是正应该收紧,夺得大权才是,为何还能有空来扰我们呢。”
黄总兵也道:“是啊,刚才我们审的那几个是戎人无疑了。受不住时,嘴里叫得就是戎人的话。这些天,西京城池都被那些流民攻击过几次了。这样看来,真是戎人在后面做鬼。”
宗泽想了一阵,对黄总兵拱手道:“大人,学生可能问问这探子?”
黄总兵一挥手:“但问无妨。”
宗泽问那探子道:“你们探来的消息是那阿合马一家独大吗?没有别的王子跟他抗衡?”
探子道:“是的,戎人最强最大的两支左右王旗,现在都在阿合马的手里。”
宗泽又问道:“你们这次可有探到,除了这阿合马外。还有哪个王子实力也是不俗,就是说,如果有外力介入,就有可能跟阿合马一较上下的?”
探子想了下说道:“除了阿合马,那就是木迭儿了。他手上也有一支军队,人数虽比不上阿合马的左右王旗,但也比其他王子实力强很多。”
听到这里,宗泽心中有个念头隐隐成型,黄总兵也是若有所思。宗泽对黄总兵道:“大人,不如我们再去审审那戎人?”
黄总兵一点头:“很是,他们也应该缓过来了,可以问了,走吧。”边说,边大踏步走了出去。宗泽真如赶紧跟上。
到了关戎人的营帐,看到那两人血肉模糊的样子,宗泽心头别别之跳。
那两人看到黄总兵他们又来了,别过头去只是不理。黄总兵问他们的话,还只是不答。审讯的军士拿鞭子狠抽,抽的嘶吼不已,也不肯说什么有用的东西。
宗泽是第一次看到这种血腥的审讯场面,看得是眉头直跳。但,对敌人是不能怜悯的,宗泽硬起心肠看着眼前刑讯审人。
打了好一阵也没让他们吐口,黄总兵见打的差不多了,不能再打了;再打人恐将人打死了,让人住了手。没想到这两人的骨头还真挺硬的,这真是让人有点一筹莫展。
宗泽在旁看了一阵,对黄总兵拱手道:“大人,学生可能问两句?”
黄总兵点头应允,宗泽对那两人道:“其实你们说不说也没什么打紧的。放心,你们也死不了的。我们还要将你们送回去,给你们新王做礼物呢。新戎王继位哪能没有像样的贺礼呢?”
听得宗泽说心戎王继位了,那两人瞬间抬眼看了看宗泽。
这一眼,让宗泽无比笃定,看来真是跟他们猜想的差不多了。宗泽近前一步:“二位不想知道是谁继位么?”
那两人虽然警惕的垂下了眼帘,但紧绷的神情还是让人看得出他们的期待的,宗泽盯着他们,徐徐开口道:“你们的新王是阿合马。”
听得宗泽此言,其中一人激动的正要开口,旋即想起了什么,立刻又闭上了嘴。
宗泽勾起嘴角,轻轻一笑,悠悠的又道:“哦,忘了跟你们说了。你们新王继位的第一天,就拿王弟木迭儿祭旗了。”
“你胡说。木迭儿王子怎么会死?”刚才就要说话的那人嘶吼了起来。
等得就是他这句话,此话一出,在场的人也大都明白了,看来,他们猜想的没错。最主要的已经知道了,也没必要再审了。
出得营帐,宗泽狠狠的透了几口气,刚才那场面可着实让人难受。再在那血腥味满帐的营帐里呆下去,他可真得吐了。
黄总兵大踏步带着宗泽他们回到主帅营帐。
黄总兵看着宗泽开口赞道:“好小子,不错,一下就诈了出来,哈哈,你们读书人就是狡诈。”
“爹,人家那是聪明,怎么就成了狡诈了。”真如不满的拦住了他爹的话头。
“哈哈哈,聪明,是聪明,来,你过来,我们好好商议下后面的事。”黄总兵招手让宗泽来到近前。
宗泽来到近前,对着黄总兵一拱手道:“学生也是侥幸问出,当不得大人如此盛赞。后面的事乃是军国大事,请恕学生不敢置喙。”
黄总兵大手一挥:“你们读书人就是酸气,我既然叫你商议了,你就大胆的说就是了,哪有什么敢不敢的。行了,我问你答就是了。”
宗泽见状,不敢再谦虚,赶紧拱手称是。
黄总兵对着帐子里的众人问道:“现在事情我们大概也明白了。我想直接去信给阿合马,让他自己清理门户,你们看看如何?”
虎目扫过,帐里众人还没表示,但见宗泽却是若有所思之态,黄总兵盯上宗泽问道:“陈宗泽,你以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