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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四章 勾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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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铎道:“他作案的第二天,约我一起找小安德森谈解除合约的事情,在我没答应他之前,他向我说了昨晚上他作案的过程,他先是割断了环球大马戏团驻地的主供电电线,然后趁黑潜入到了马场,将经过处理的红豆杉果实倒入了马匹的食槽,之后将割电线用的道具扔到了驻地后面的水汪中。他当时对我说,整个过程天衣无缝,绝对不会被查出来,并且还威胁我说,如果事情败露,那么一定是我泄露出去的。我担心被他怀疑,所以就答应他跟他一起去见安德森先生。”

约翰警长惬意地喷出了一口浓烟,道:“很好,那铎先生,再次感谢你的坦诚。正如你自己所认识到的那样,前爱的那铎先生,你确实触犯到了神圣的美利坚合众国的法律。不过,考虑到你的处境和你的诚实,我们并不打算对你提起诉讼,现在,你可以通知你的律师前来办理保释手续。如果那铎先生没有律师的话,我们可以为你安排,当然,你要支付相应的费用。”

那铎道:“被您言中了,我确实没有律师,我愿意支付所有的费用。”

待约翰警长打完电话安排好那铎的临时律师后,那铎感慨道:“警长先生,您真是一个神探,不过,到现在我都没能搞明白,您是怎么做到的?能一下子就查到了胡班主的头上呢?若是能解开我的这个困惑,我愿意支付给您五十美元。”

五十美元可真不是个小数目,很明显,约翰警长动心了。

“实不相瞒,我收到了一封检举信。”为了证明自己说的是实话,约翰警长从抽屉中找出了那封匿名信来:“喏,就是它,有人在断电的时候,看到胡出现在马戏团操场的一侧,而那边,有一个破洞,穿过破洞,没几步便可进入到马场中。”

那铎仔细看了信中的内容以及笔迹,却无法辨认出自谁手,于是道:“我应该很好的感谢这个人,是他将我从悬崖边上拉了回来,不然,我真的就要成为罪犯的帮凶同伙了。约翰警长,希望你能够理解我的心情,我是说,我很想找到这个人,当面向他表示我诚挚的谢意。”

约翰警长摇头道:“我当然能理解你,可是,那铎先生,我并不知道写这封信的人是谁。”

那铎道:“我倒是有个办法,用能透明的纸覆在上面,描下笔迹来,说不准就能找到这位正直的先生。”这可不是一件合法的事,约翰警长露出了反对的神情,那铎见状,及时补充了一句:“我愿意再多支付您五十美元。”

总数加一块已经是一百美元,而约翰警长一个月的薪水不过才二十美元,这笔外财,对约翰警长的诱惑着实不小。

犹豫了片刻,约翰警长终于点头同意了,并为那铎找来的能透过笔迹的纸张。

“那铎先生,你是一个诚实守信用的人,我想,当你找到了写这封信的人的时候,你一定是在感谢他而不是报复他,对吗?”

那铎铺好了纸张,拿起了笔,转头看了眼约翰警长,道:“我可不想第二次触犯法律,警长先生,如果我第二次触犯了法律,我想您一定不会再宽恕我的。”

约翰警长大笑道:“那铎先生,你不光是个诚实的人,你同时还是个聪明人,我喜欢诚实且聪明的人。”

那铎并没有将整封信全都描写下来,而是仅仅捡了几个常用的词汇,所以很快便完成了,将匿名信的原件交还给了约翰警长。

临时律师如约而至,那铎在支付了十美元的律师费一百美元的保证金之后,重新获得了自由。总花费多达两百一十美元,这绝对是一笔巨款,但那铎却觉得很值。

首先是搞垮了环球大马戏团,兑现了自己对皇家马戏团的承诺,一笔额外的奖金自然是少不了,而这笔奖金只会比花出去的钱要多而不会少。另外,一窝端掉了两个竞争对手,胡家班失去了班主,自然是树倒猢狲散,而彭家班还要吊在环球大马戏团这棵不死不活的树上,自然也失去了竞争力。

如此结局,岂不美哉?

走出布鲁克林警署,那铎精神抖擞,不禁开口唱道:“你看那前面黑洞洞,定是那贼巢穴,待俺赶上前去,杀它个干干净净……”

美了那铎,自然苦了胡易青。

这老兄呆在牢房中还在不住地为自己打气,要坚持住,洋人警察找不到我作案的证据,最终还是得放我出去。带着这种思想,胡易青在约翰警长第二次提审他的时候,仍旧坚持沉默。

“你嫉妒彭家班,所以记恨小安德森先生,当你和皇家马戏团达成了合作条款后,为了省去违约金,你做下了马场投毒的案子。你先用刀割断了环球大马戏团驻地的供电主线路,然后从操场一侧的破洞钻出,潜入到了马场,将早已准备好的红豆杉果实倒进了马匹吃草的食槽,然后将作案用的道具从后墙处扔到了后面的水汪中,再按原路折返回来,钻过那个破洞,回到了你的宿舍。

当环球大马戏团的电工恢复了供电,发现马场被投毒后报了警的时候,你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亲爱的胡,你以为你做的事情是神不知鬼不觉,只可惜,整个过程被一个神秘人看了个清清楚楚。”

约翰警长这一次没有怒火,脸上的表情始终是笑吟吟,语速也不快,阴阳顿挫间,尽显了心中的得意和自信。

因为说的比较慢,胡易青听懂了一多半,约翰警长的每一句话,均犹如一把重锤在击打着胡易青的心灵。除非当事人,否则绝不可能说的那么清楚!什么狗屁神秘人?一定是那铎出卖了老子!

果不其然,约翰警长接下来便亮出了那铎的保释手续。

“起爱的胡,或许你还会认为昨天我跟你说的那些话存粹是在唬你,可是你看,那铎先生如今已经不用在我的办公室喝咖啡了,我想,他现在一定很逍遥快活,我很想知道,你不想和他一样吗?”约翰警长一边调侃着胡易青,一边拎起了那铎的保释手续,挂在了胡易青的面前。

那铎的签名,胡易青还是能分辨出来的,虽然是用钢笔签的名,但中国字却不是洋人们能伪造出来的。

“狗日的那铎,你他娘的敢耍我……”情急之下,胡易青不分场合,用国骂问候了那铎一顿,待骂了个差不多,转而换成英文对约翰警长道:“警长先生,我交代,我全都交代,是那铎指使我这么做的,他才是主犯!”

约翰警长耸了耸肩,道:“首先,我们得明确一件事,马场的毒,是谁投下的?”

胡易青急道:“是我不假,可是,那是那铎指使我的呀!”

约翰警长微笑着摆了摆手,道:“亲爱的胡,不要着急,咱们一件事一件事地说,那铎虽然保释出去了,但约翰警长随时可以将他抓回来!你相信约翰警长吗?”

胡易青只得点了点头。

“那好,我们先来确认第一件事情,环球大马戏团的马场是你投的毒,对吗?”

胡易青叹了口气,认下了。

“比尔警官,将审讯记录拿给起爱的胡签字画押。然后,我们再接着往下说。”

为了能得到接着往下说的机会,胡易青没有多想,便在审讯记录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并按上了手印。

完成这一切后,约翰警长突然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开心笑道:“比尔警官,你觉得我们是不是可以结案了呢?”

约翰警长当然要及时结案,不然,再将那铎抓回来,自己为了一百美元而透露案件关键证据的违法行为势必曝光。至于案件的真相,跟自己的前程相比较,肯定是微不足道。

比尔警官微笑回应:“恭喜警长先生成功破获了环球大马戏团马场投毒一案!”

胡易青登时急眼,大声嚷道:“警长先生,你答应我继续审下去的呀,你不能言而无信,你这样做是在包庇犯罪,是渎职……”

约翰警长往前一探身,给了胡易青一巴掌,并道:“你敢侮辱一名美利坚合众国的优秀警察?信不信我立刻让你畏罪自杀?”

华人的性命在洋人的眼中并不重要,多死一个少死一个根本没人关心,再说有了胡易青签字画押的审讯记录,约翰警长做掉他并安上一个畏罪自杀的解释完全说的过去。

胡易青还算是识相,看到约翰警长并不像是在开玩笑,只能是长叹一声后闭上了嘴巴。努力活着吧,等熬到了出狱的那一天,再来跟那铎掰扯这些旧账吧!

结了案,约翰警长兴致冲冲地来到了环球大马戏团,说是向案件的受害者按流程做个简短的汇报,实则是找小安德森先生来邀功请赏。

小安德森虽然不相信这就是真相,他自认为待胡易青及胡家班不薄,却真心想不到,将他推进万丈深渊的居然还就是此人。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小安德森虽然陷入了财务危机,但也不差这百八十美元,当即从办公桌的抽屉中取出了一只信封,塞到了约翰警长的手中。

“胡的胡家班还算有点资产,我们清点了一下,有存款二百五十美元,现金六十四美元,以及其他各种具有一定价值的物品,这是清单,请小安德森先生过目。我们在起诉胡的时候,同时会向法庭提出民事赔偿,胡的这些资产,虽然不多,但多少也能弥补一些小安德森先生的损失。”

约翰警长将小安德森塞过来的信封装进了口袋,顺便拿出了一张清单,放在了小安德森的办公桌上。

总数不过三百来美元,又能解决多大的问题呢?环球大马戏团被毒死了十五匹马,每匹马的价值都超过了五百美元,这还不算驯马养马的费用。

“多谢约翰警长,布鲁克林能拥有约翰警长,实在是我们这些市民的荣幸。”小安德森看了眼清单,随手将它丢进了抽屉中,说是多少能弥补一些损失,可是,等到走完法律程序拿到这笔赔款的时候,还不知他环球大马戏团能不能依旧活着。

约翰警长拿了钱,心满意足,便要告辞离去,刚走到办公室门口的时候,却又转过身来,道:“安德森先生,我必须善意地提醒您,犯罪的是胡,和他的那些手下无关,按照美利坚合众国的法律,他们是自由的,希望你不会迁怒他们。”

那铎如愿以偿,带着那家班离开了环球大马戏团,加入了皇家马戏团。胡易青身陷囹圄,被没收所有财产后还要坐牢三年。老鬼也算是心满意足,趁胡家班树倒猢狲散之际,及时出手,将他心仪的十几演员收进了彭家班来。

老安德森先生利用他多年积攒下来的人脉为环球大马戏团借到了三万美元的贷款,帮助小安德森渡过了最艰难的时刻。这期间,环球大马戏团并未停演,只是少了最精彩的节目,其上座率严重下滑,比起鼎盛时期,下降幅度高达百分之五十。

皇家马戏团为那铎及那家班开出了最优厚的待遇,并支付了他一笔不菲的奖金,以表彰他成功兑现诺言,使得皇家马戏团一举超越了环球大马戏团,成为纽约最有影响力的马戏团。

但皇家马戏团始终未出现一票难求的状况,甚至,他们的上座率还有所下降。

老鬼实际上也没赚到,八个徒弟跟新纳入的十几前胡家班演员根本合不来,隔三差五的就要闹腾一场,任凭老鬼说出了重话,也无法让这两拨人做到真正的握手言和。钱没多赚,反倒给自己惹了一屁股的麻烦事,老鬼对此甚是头大。

这样说来,唯一的赢家只有那铎。

夏去秋来,秋天也是一晃而逝,转眼间便是漫长冬季。这一年,纽约的第一场雪来的特别早,几乎便是以这一场雪宣告了秋天将逝寒冬已至。

这一天,罗猎第一次登上了舞台。表演的节目虽然简单,不过是最基础的飞刀射气球,但小伙生的是明眸皓齿面若冠玉,在舞台上又不怯场,还能与台下观众频频互动,自然赢得了阵阵掌声。

下了台,赵大新比罗猎自己还要激动,双手叉在罗猎的两个腋下,一下子便把罗猎举了过了头顶,在空中转了一圈还没过瘾,又扛在了肩上绕着后台的一根立柱转了两圈。“大师兄,快放下我,我都被你转晕了。”

赵大新放下了罗猎,道:“你这就不懂了吧,围着后台柱子转,意味着你将来一定能成为咱们彭家班的台柱子。”

罗猎像是真的被转晕了,脚下打了个踉跄,在大师兄的搀扶下才站稳了,道:“可是,我今天却射丢了一只气球。”

赵大新笑道:“不过才一只嘛,你知道大师兄第一次登台表演的时候,射丢了几只气球么?”不等罗猎开口,赵大新叉开了右手拇指和小指,“整整六只气球啊!”

艾莉丝也过来向罗猎表示了祝贺。艾莉丝跟师父老鬼登台表演差不多有三个月了,这之前,跟学校同学也数次登台表演过,因而,舞台经验要比罗猎多了不少。艾莉丝在祝贺罗猎演出成功的同时,也指出了罗猎表演中的几点不足。

在一旁看着这对少年男女在热烈讨论表演心得,赵大新偶然跳出了一个念头,为什么不能把他们两个组合在一起呢?东方男子的阳刚俊朗搭配上西方女子的艳丽妩媚,岂不是一对神仙组合?不过,也就是这么想想而已,罗猎距离能够真正登上舞台尚有一段距离,这一次不过是机缘巧合下的一次机会而已。

同一时刻,位于皇后区的皇家马戏团驻地的一间宿舍中,那铎从一位女演员的身上爬了起来。这女演员便是胡易青临被抓才搞上手的那位,胡家班做鸟兽散之后,那铎只接纳了胡家班的一位演员,便是这位。尝试之后,那铎唏嘘不已,为胡易青甚是抱亏,如此尤物,居然拱手让给了自己。

“五爷,办完了事情再回来呗,让妾身再好好伺候您一番。”那女演员从床上坐起,拎了件亵衣遮住了自己赤裸的上身,神色之间,尽显妖娆。

那铎穿好了衣衫,盘好了辫子,藏在了礼帽之中,来到床前,拧了把那女人的脸颊,淫邪笑道:“你这个小妖精,胃口还真不小,还没吃饱呀?”

那女人咯咯笑道:“五爷的疼爱,妾身是永远也吃不饱的。”

那铎并不想离开这张香艳温暖的床,但却无奈,就在刚才猛力冲刺之时,手下在门外汇报说,久等多日的重要客人已经到了。

那铎回到自己的房间,但见会客厅沙发上端坐了一位身着黑色西装的男人,和那铎一样,那男人的后脑勺上也留了一根长辫,不同的是,那男人并不像那铎那样要把辫子藏在礼帽中,而是堂而皇之地展现出来。

“小人那铎,叩见大人。”一向自视甚高的那铎,见了此人,竟然纳头便拜。

“起来吧,这是在美利坚,又不是在咱们大清,能免的就全免了吧。”那人声音颇有些尖细,声调极尽婉转轻柔,却又夹杂着高傲乖张,让人产生一种须得仰望的感受。“你还不错,到美利坚来也有个三五年了吧,还能留着辫子,实属不易。”

那铎小心翼翼站起身来,却未敢直身,依旧弯着腰,拱手回道:“回大人,那铎虽身在异乡,却不敢忘记列祖列宗。”

那人尖着嗓门笑了两声,道:“果然是忠臣之后,坐下吧,别站着说话了,瞧着也挺费劲的。”待那铎唯唯诺诺坐到了对面后,那人又道:“我托你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那铎道:“小人明察暗访仔细琢磨,以为大人所说那窃贼,一定便是那环球大马戏团的彭家班班主老鬼。”

“哦?何以见得?”那人端起面前的茶水,呷了一小口,却皱了皱眉,将已经含在口中的茶水吐回到了茶杯中。

那铎见状,连忙赔不是道:“请大人海涵,这纽约虽说繁华,但却买不到上等的茶叶,而家父至今尚未消气,不愿接济与我,唉,小人对这茶水也是勉为其难啊!”

那人摆了摆手,道:“不妨事,转天杂家叫人送几斤好茶给你就是了。还是先说说你为什么认定老鬼便是杂家要找的人。”

那铎千恩万谢过,道:“回大人,老鬼是七月底从金山出发到的纽约,从时间上讲,符合大人要找的那个窃贼。其二,老鬼在环球大马戏团的表演总是形象多变,有时候,就连他的徒弟都分辨不出,符合大人所说那窃贼精通易容术的特点。其三,我已打探清楚,老鬼在美利坚虽然混迹马戏行当,但他却是从盗门改行而来,他那几个徒弟中,除了大徒弟赵大新之外,其他五人,全是带艺拜师。最重要的一点,那老鬼无论是甚高还是体型,都跟大人所说那盗贼的特征颇为相似。”

那位自称杂家的太监微微点头,道:“还有么?”

那铎深吸了口气,往前凑了下身子,压低了声音,道:“老鬼跟安良堂顾浩然交往颇深,小人的这根手指,便是拜他们二人所赐!”说着,那铎伸开了右掌,其小指,仅剩下了秃秃的最后一节。

“安良堂与逆党多有勾结,这一点毋庸置疑,若是那老鬼与顾浩然有所交往,又或是那老鬼原本就是安良堂的人,便更能说的通了,但如此一来,那件宝贝的下落也就成了问题,你说,是会在旧金山安良堂中,还是在纽约顾浩然手上,又或是老鬼谁也没给,留在了自己手上呢?”那太监眯缝着双眼,斜看着天花板,若有所思。

那铎道:“大人,依小的看,不如把老鬼抓起来,审一审,不就全都清楚了?”

那太监轻叹一声,道:“这倒也是个办法……杂家在想,还有没有更好的办法呢?”

那铎劝解道:“大人,有时候最简单最直接的手段才是最有效的手段。”

那太监忽地盯住了那铎,几秒钟后露出了笑容:“朝廷派你来学习,这银子可算是没白花,你长进多了,看来,杂家当初还真没看错人。”

那铎连忙起身,作了个深揖,道:“还仰仗大人多多栽培!”

那太监长吁一声,叹道:“抓他容易审他难啊!但凡与逆党有瓜葛之人,多是些不识时务的蠢货,自以为螳臂可以挡得了车蚍蜉能够撼得动树,一个个都是些不知死活的货色。”

那铎再次起身,抱拳作揖,道:“大人,小的倒是有办法撬开老鬼的那张嘴。”

那太监惊喜道:“噢?真的吗?”那铎便要解释,却被那太监止住:“杂家事务繁多,哪有闲空听你啰嗦,这样好了,待杂家抓了那老鬼,便差人请你过去审讯他,只希望到时候你可不要让杂家失望哦。”

那铎向后撤了两步,离开了沙发,在空地上跪了下来,叩头之后,道:“小的愿意以项上人头担保,定会翘开老鬼的嘴巴,让他说出所有逆党秘密。”

那太监欣慰点头,道:“你有此决心,杂家深感欣慰,不过,即便失败,也用不着你赔上这颗人头,你的命,贵着呢,杂家将来还有大用。”

那铎再次叩拜。

那太监从西装口袋中掏出了一张卡片,摆到了茶几上,并道:“好了,杂家要回去了,今后若是有事,你可以直接联系杂家。”

那太监打小入宫,无名无姓,后来因乖巧被宫里大太监李连英收做了干儿子,从而算是飞黄腾达。李连英原名李进喜,因服侍太后有功而受太后赐名叫了连英,李连英收了那太监做了干儿子后便将自己的小名赏给了他,因而被叫做李喜儿。

李喜儿不喜读书,却爱舞刀弄棍,李连英有意引导,在宫里选了几位侍卫首领教他武功,原以为能强过常人也就满意了,却无心插柳地培养出了一名顶尖高手,待李喜儿成年之后,宫中竟然不见敌手。

李喜儿与那铎相识颇为偶然,在到美利坚之前,李喜儿并不知道那铎这个人,甚至连那铎的父亲祖父都不曾听说。李喜儿来到纽约后,有一次慕名前来环球大马戏团观看表演,机缘巧合下,见到了那铎。

因为有女性陪伴李喜儿,所以那铎当时向李喜儿一行行了脱帽礼,从而露出了他那条油亮辫子。

但凡来美利坚厮混的华人,除了那些个留洋学生之外,绝大多数都剪去了辫子,像那铎这样已经混出了一定地位的人,更是应该积极融入到洋人社会中去,更应该将脑袋后面的这根牛尾巴剪了去。

所以,当李喜儿看到那铎依旧留着辫子的时候,有了反差感,对那铎不由得生出了些许好感。

那铎起初并没有在意李喜儿,从大清朝来美利坚的人多了去了,各个都装的跟个什么似的,但是,若是在大清朝属于真有头脸的人物,谁又会背井离乡远渡重洋跑来这洋人的国家啊!

但当李喜儿亮出真实身份的时候,那铎立刻转变了态度。毕竟是官宦子弟,对宫里的事情多少都有些了解,那铎深知,能为李连英当差办事的太监,绝不可小觑。

李喜儿在紫禁城可谓是大权在握,但来了纽约可就不成了,因而,对那铎这种没敢忘记了祖宗且又在纽约颇有根基的人,李喜儿也是十分乐意将其纳入麾下。而那铎对能投靠在李喜儿门下更是积极,只是,那李喜儿城府颇深,初次见面寥寥数言便转身告辞,之后更是不见影踪。

直到半个月前,李喜儿托人带话给那铎,让他帮忙寻找一个盗门中人,不知姓名,不得相貌,只知此盗贼个头不高体型干练且盗艺精湛属于高手中的高手。那铎当时就想到了老鬼。

那铎早就探查到老鬼乃是盗门出身,只是,洋人们对三教九流外八门什么的根本不懂,若是直白说老鬼就是个盗贼小偷的话,恐怕洋人们不光不会信,还会当自己是在诬陷他人。所以,那铎虽然一心想扳倒老鬼和他的彭家班,却始终没有拿此事来做文章。

但李喜儿的委托,却让那铎看到了机会。

马场投毒一案,那铎依靠自己的聪明和胡易青的愚蠢而侥幸逃脱,随后依据描摹来的举报人笔迹终于核实那封匿名信便是出自于老鬼之手。

那一刻,二人之间的矛盾从普通的争势夺利陡然间上升到了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的层次。老鬼是不是李喜儿要追查的那个盗贼并不重要,对那铎来说,借李喜儿之手,干掉老鬼那才是最大的实惠。

见到李喜儿相信了自己的说辞,而且,还给他留下了联系的地址,那铎开心地要上了天,立马折回了那女演员的房间,不是没吃饱吗?老子今夜就让你吃到撑!

李喜儿披着大衣走出了皇家马戏团,来到纽约之后,他完全丢掉了之前的穿着习惯,像洋人一样,穿起了西装蹬上了皮鞋,还打起了领带,只是后脑勺上的一根辫子甚是扎眼,而李喜儿却从不遮掩。

皇家马戏团门口停着一辆黑色的福特汽车,开车的司机见到李喜儿走来,连忙发动了车子。汽车发动机散发出来的热气,才使得那开车的司机不至于被冻得簌簌发抖。

李喜儿上了车,看了眼汽车上下,冷哼一声,道:“这洋人啊,说聪明确实聪明,说愚蠢也确实愚蠢,能弄出汽车这么个神奇玩意出来,就不晓得再多加一个车厢么?像咱们大清朝的马车,封上厢帘,再生盆炭火,多冷的天也冻不着啊!”

那司机应道:“大人说的极是,这洋人不单愚蠢,还特别呆板,根本不懂得事理……大人,咱们这就回去吗?”

李喜儿裹紧了身上大衣,回道:“回了,回了,等回去了,你把他们都叫来,我有事情要安排。”

李喜儿口中说的他们,足足有三十余人,个个身手不凡。

“你们啊,可都是咱们内机局的精英,咱们这么多人来了美利坚,那家里面可就空了小一半喽。”李喜儿的口吻颇为轻松,可那三十余听者却是面色凝重。

内机局成立于光绪二十四年,那一年,紫禁城发生了一件比八国联军还要令老佛爷不高兴的事件,随后内机局成立,明面上的职责是加强宫内各项机要事务的管理,实际上却是在执行暗查追杀逆党残孽的任务。

按理说,朝廷丢了件宝贝而要追查盗贼这种事情,根本不可能惊动内机局。而如今,内机局不光被惊动,而且还派出了小一半的精英横跨大洋不远万里去追缉,这只能说明,朝廷丢失的这件宝贝太过珍重。

“咱们来到美利坚也有快两月了,大伙都很辛苦,可案情却始终没有进展,这也不能怪大伙,毕竟咱们是在人家洋人的国家办事,不像是在咱们大清朝,可以甩开膀子干活。李喜儿说着,将辫子拿到了面前,用辫尾搔了几下鼻孔,痛快地打了个喷嚏。这是李喜儿心情不错的习惯性表现,看到了这个动作,那三十余人的神情才稍有缓和。

“杂家刚才啊,去见了一个人,他跟杂家提供了一条线索,环球大马戏团的老鬼,你们中应该有人见过吧。”说到这儿,李喜儿停顿了下来,再用辫稍搔出个喷嚏来,然后颇为惬意道:“他居然是盗门出身,据说还是个高手。”

其中有一人应道:“大人,那老鬼小的见过,一手戏法变的是神鬼莫测,小的当时有过怀疑,但跟了他五天,却没发现有任何可疑之处。”

李喜儿侧脸瞥了那人一眼,哼了一声,道:“要不怎么说咱们遇到的对手可是个高手中的高手呢?要是那么容易就被你发觉了破绽,那还怎好称作高手?又怎能神不知鬼不觉偷走了咱们大清朝那么重要的宝贝呢?”

那人面色一凛,连忙道:“大人教训的对,是小的疏忽了。”

李喜儿咯咯笑了两声,道:“也不能怪你疏忽,这老鬼,不是连杂家也骗过了吗?”

另有一人道:“大人,咱们该怎么做?是盯紧了?还是直接动手?”

李喜儿长出了口气,道:“咱们呆在这纽约,可没少花朝廷的银子,早一天结案,便可多省下一笔银子。”

那人立刻起身,抱拳施礼,道:“属下明白,属下这就去做部署。”

李喜儿点了点头,道:“刘统带稍安勿躁,且听杂家把话说完。”待刘统带重新坐定,李喜儿端起茶盏,立刻有属下为其添了滚水这是喝茶的讲究,一盏茶若是一上来便冲满了滚水,那么等冷下来的时候,茶叶就会有少许泡过了的感觉,只冲一半滚水,但凉了后,再冲上滚水品饮,如此温度刚好入口,而茶叶亦不会泡过了。

李喜儿似乎确实口渴,一连喝了数口才放下茶盏,道:“环球大马戏团的老板是个洋人,咱们可不能在洋人的地盘上直接动手,万一有个闪失不好向洋人交代,所以啊,须将那老鬼引出环球大马戏团的驻地,在外面动手。”

刘统带立刻起身,抱拳躬身,回道:“属下明白!”

李喜儿又道:“倘若老鬼的确是那盗贼,咱们要是准备不充分的话,是极难将其捕获的。想当初,济南府动用了百余捕快,将他围困在了一处大院中,可谓是密不透风,但结果怎的?不还是让他跑掉了吗?当然,济南府那帮捕快全是些叻色,跟你们这些内机局精英无法相提并论,但也不能掉以轻心啊!”

三十余众齐声应道:“属下谨遵大人教诲,绝不会掉以轻心!”

李喜儿咯咯笑道:“你们啊,就不能小点声么?让洋人听到了,多不好啊。”

李喜儿再以辫稍搔弄鼻孔:“啊,阿嚏……还有啊,抓他的时候啊,不要把动静闹大了,洋人警察可是各个手中都配了枪的,真要是发生了点什么意外,咱们呐,可占不着什么便宜。吃点亏倒也无妨,但若是让老鬼给跑了,又打了草惊了蛇,那就不太好办咯。”

刘统带闻言,起身来到了李喜儿跟前,俯下身,在李喜儿耳边嘀咕了几句。

李喜儿听着,不住点头,面上的喜色也是越发浓烈,“嗯,这个法子不错,杂家很是赞赏,刘统带,待办完了事,杂家一定要向干爹举荐你。”

每个周末,彭家班都要坐车经过布鲁克林大桥前往曼哈顿百老汇大道的内德兰德大剧院去演出,演出完了,再坐车经过布鲁克林大桥回到马戏团驻地。布鲁大桥依旧雄伟壮观,但走的次数多了,大家的感觉也就那么回事,因而,再经过的时候,已经没有人还会扒着车窗向外张望。

演出的辛苦使得彭家班的师兄师姐们在车上便闭上双眼短暂休息,只有罗猎安翟哥俩凑在一坨嘀嘀咕咕说着些什么。

车是租来的,为了节省费用,马戏团只租了一辆车,演员们的节目有先后顺序,因而,一辆车分三批次接送演员倒也能安排的开。彭家班的两个节目是压轴,所以也是最后一批接回驻地的演员,也不知道什么原因,那车在下了布鲁克林大桥后没再走多远便出了故障,抛锚在了路边。

司机里里外外忙活了半个多小时,才找到了故障原因,居然是油箱的油用光了。

“该死的加油工,我明明加了足够的油,怎么就用完了呢?”司机骂骂咧咧到路边打电话求助去了。

等了半个多小时,加油站的加油工拎着桶汽油匆匆忙忙赶过来,为汽车加了油,这才重新上路。到了驻地门口,已是深夜近十一点钟,众人早已是疲惫不堪,下了车便赶紧往宿舍走,所有人的心思都一样,回去洗个热水澡然后赶紧睡觉。

便在这时,一个陌生小伙迎向了老鬼,用着熟练的国语招呼道:“老鬼先生,我是安德森先生新招聘的翻译兼助理,是这样,安德森先生有急事要跟您商量,想请您去他办公室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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