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亚夫循着旧路,已经远远的看见了城关上隋军影影绰绰的身影,人数并不稀少,虽然没有了当日第一次看见时候那般繁盛,但是仍旧不算少!
周亚夫心里隐隐约约感觉有些不对劲,不过心里还是向好的方面想的,只想着隋军可能警觉,此时有了防备!
周亚夫并不担心城墙高大,他带的是精锐,只需要云梯攻城的精锐,只要在城上占据一个口子,就能以一当十的精锐!
调集着大军下了山道,开始布阵,任谁此时亲眼看到周亚夫指挥布阵的手腕,都肯定不会吝啬一声称赞。
在周亚夫的指挥下,他带来的三万余名士兵,自下了山后,从行军队列转换成临战阵型时,走势如行云流水一般顺畅;从细长绵延的队列,一边向前,一边逐渐向两侧拉伸,当他们站定之时,已经是整整齐齐的变成了一个中军突前、两翼后弯的偃月阵。
这时,只见敌人城门打开,一队队隋军骑兵此时陆续冲了出来,玄甲黑骑,此时陆续冲出,在城关前布出了一个锥形阵!
不论双方在战前有过多少谋划,都希望揪住了对方的破绽,而得到胜利,但到了最后,决定今次一战胜负的,却还是面对面的战斗。
万马奔腾,直如黑云压顶,周亚夫有那么一瞬间以为自己要败了,敌军直接冲了过来,面对着无当飞军的劲矢,隋军黑骑竟然不闪不避直接冲上!
周亚夫以统御三万精锐对一万余隋军精骑的冲击,虽然抵抗得有些吃力,但他的兵胜在阵型严整,稳固如大河长堤一般的展现,将冲杀过来的隋军骑兵,先用强弩在阵前杀伤一波,在把隋骑放入头一阵中,剩余部队节节后撤;只要隋军冲进就节节后撤,只用前队缠住隋军冲进阵中的骑兵;他的一番出色的指挥,将统御的这三万士兵的实力发挥得淋漓尽致。
随着一通通鼓响,离弦而出的箭矢,密如飞蝗,一万隋军精骑,根本无法突破汉军箭雨划出的一道道防线,甚至不能接近到汉军大阵前三十步的距离。
隋军将领不是没有想过利用着骑兵的优势,自开战以来,隋军精骑已经有两次派出分队绕过正面的战线,试图侧击汉军的阵列。
但数十年领军,周亚夫对于战场地势的把握,早已炉火纯青;他所选择的布阵地点靠近着山麓,山坡之上,早就被暴雨冲刷出一道道沟壑,虽然此时是早春,但是沟中早已干涸,但这些细小的沟壑,足以让骑兵举步维艰,而缓下步子、无法冲锋的骑兵,对于步军弓弩手们来说,是最好的收割对象。
已经付出了数百上千的伤亡了,从平型关城上传下来的鼓点,一声比一声沉重,但鼓点声再怎么催促、怎么催逼,但在汉军的阵列前沿,依然有着一条不可逾越的空白地带。
仿佛听见了隋军战将气急败坏的叫骂,让周亚夫眯起眼睛享受着,在战场上时时刻刻都不停回荡着的惨嚎,在他听来,却是比山中百灵鸟的歌声还要动听。
“哈哈哈!射得好!”
周亚夫亲临敌阵,看着十余丈外一名仗着身上的盔甲、壮实的身体,可能还是一身硬功;硬顶着箭雨往前冲的隋军骑士,连人带马被四五石的强弩最后射成了刺猬,倒在了阵前,周亚夫放声狂笑。
进了战场之后,温文尔雅的外皮早被被他丢到了九霄云外,如果是京城中往昔熟悉的好友们能来到战场上,来到周亚夫的面前,绝不会相信这名正咬牙瞠目、为战争而兴奋得脸皮涨红的的中年男子,竟会是出自王侯之家的周亚夫!
周亚夫也不知有多久了,心情从没有这般畅快过,这才是战争嘛!
之前和李存孝对阵对战之时,周亚夫也曾仗着军阵想要围困李存孝,那时候他的兵力足足有李存孝三倍,可是陷入阵中的李存孝统御着骑兵,横冲直撞,挡者披靡,若不是张辽、潘凤、王平等人拼死相救,亲兵卖力,周亚夫可能当时就不行了!
也就是那一战之后,他就开始了事事不顺,在蒙古援军来临接近胜利的那一刻,隋军竟然也来了援军,并让李存孝再次冲杀之后,汉军大营被破,之后就是一路逃难似的生活了,往返数百里,竟是无有一落脚之地,那一战之后,竟然仿佛成了汉国灭亡的第一声号角!
山路逃难,本来准备返回汉军大营,可是冯异一声令下,他也只能回返,本来还有忐忑之心,可是此时,看着隋骑倒在阵前哀嚎的声音,周亚夫却是说不出的舒畅!
他今次受命回返出再战平型关,放弃了回返大营,也没有增加几分实力,只多带了五千冯异派来的监军,虽然周亚夫对此不无忧虑,但从现在的情况看来,此时的结果是极好的。
平型关中隋军究竟有多少虽然不清楚,但是折损了这一万人,那么城中肯定要少不少人,他统计过,这些时日,隋军就是夜以继日的往平型关这里运兵,恐怕也就是能来十几万了!
雁门关不开,平型关这里要绕道很远,从恒山翻越,也根本是不可能的,要不然他当日也不会非要试探一下平型关的虚实才撤走了!
要是那么容易翻越,也不能被称之为天险了!
不过此时,周亚夫相信,他只凭手上的这些人,就足以击败平型关中守军,然后截断隋军粮道,把繁峙城中的狄青困死在那里!
当然就算速度跟蜗牛比高下的冯异最后能打败繁峙城中的隋军赶来,也只能吃些残羹剩饭了。
想到自己可以一人独占领军得胜之功,周亚夫便忍不住心中的狂喜,将功赎罪,丢失大同之责,他是丢不掉的,虽然大同主将是灌婴,但是他也有部分责任,此时终于能洗刷一些了,不由得他不高兴兴奋,而他的这份兴奋之情,一直保持到从平型关中突然又杀出来一彪隋骑的那一刻。
周亚夫正因雷霆般的战鼓而沸腾起的血液,在看到了对方一瞬间,一下冻结了起来,闯入战场的军队,只是一支穿着杂色铠甲的骑军,但是却博来了本来已经伤亡过半、士气降到最低点的那一队隋骑的欢呼声!
此时周亚夫的军阵已经是在步步向前了,之前退的有多远,此时前进的就有多远,可以说不但是到达了之前的阵地,还超过了许多!
此时他已经大军齐齐压上,正要把这剩余的隋骑分割包围!
可是一阵疯狂欢呼,差不多有着接近两千人的兵力直接从平型关中冲出,让周亚夫和他的儿郎们要对付的敌人一下增加了一半,而且这些骑兵身上还穿着之前大汉的盔甲,看起来像是杂牌军,但是就这一支援军,却是让本来都要溃散的隋骑突然来了一支强心针一般,士气高涨!
为了让麾下的将士保持足够的信心,周亚夫一路回返来时,没有少向他们灌输冯异将会把大营的二十万右军带来,而且平型关中也没有多少兵了!
援军的出现,使得战局的胜负开始微微偏移,汉军箭阵在一瞬间出现了破绽,觑准这个机会,一声号角之后,一队重甲骑兵突然启动,顶着稀疏下来的箭雨,开战以来的第一次,冲击到了汉军的阵前。
尽管用着自己亲领的神弩营,将这一支骑兵逼退,但周亚夫已经在考虑是不是该继续打了,此时战场上,隋军又七千人,汉军还有两万五千人!
是的,汉军用五千步军换取了隋军五千骑军的伤亡,一比一的比例,这战果可是非同凡响,骑军和步军一般的伤亡比例应该一比三的!
也就是一万五的步军才能打五千的骑军;可是在周亚夫的指挥之下,陷入军阵的隋骑却只能以一比一的比例来交换!
此时若是咬咬牙,再拼一下,两万五的步军换下这七千的隋军,最少也要再损失五千!
两万!
剩下一两万人能不能打下平型关并守住呢?周亚夫皱着眉头想着,看着将要再次冲阵的隋骑,周亚夫咬了咬牙,打!
隋军应该没多少人了,要不然也不会派出这么一支杂色战甲的骑兵来,第一次一万,第二次两千,城中还能有多少呢?
打!
全军压上,迅速解决了隋骑之后,赶快打下平型关,免得夜长梦多!
周亚夫此时这般想着,也不再保留了,预备军进入战场,全部压上!
只是片刻之后,又一支隋军骑兵冲进了战场,看到骑兵们的装束,自周亚夫以下,许多人一阵手脚冰凉,看着这一支五千人战骑中高高挑起的那一杆将旗,那一杆玄黑色的“狄”字大旗,谁又能不知道,此时能在平型关这里竖起将旗的是谁?
“是狄青!是他的武襄战骑!他没走!”
眼神如鹰隼一般锐利的周亚夫,他在那支队伍中,发现了大约两千血红色战甲装束的骑兵,虽然他们看起来有些格格不入,但那是鹤立鸡群之感觉。
尽管未能弄清冯异的情报为何会出错,也不清楚狄青为何会放弃繁峙城中的那二十万大军,但隋军这一方的那些正在艰难抵抗的战骑,已经开始为援军的到来而欢欣鼓舞,又降到底限的士气,也开始徐徐回复。
平型关中究竟还有多少隋军?二十万隋军为何会被狄青弃之不顾?
这些如今已经不重要了,狄青既然出现,那么证明他已经有了胜利的绝对把握!
过人的军略让周亚夫很快就想透了一切,隋军定然是有了准备,还给他做了一个埋伏,这埋伏不会在别的地方,只会让汉军无退路!
此时也没有退路了,大军已经全部压上了,此时若是让撤,那就是兵败如山倒!
已经失去了胜利的机会,周亚夫心中有数,三对一都没能做到的事,当二对一的时候,更不可能成功,趁着平型关中的隋军步卒还没赶到,他得早点走才行。
当然,他需要有人帮忙为他拦一下追兵,做个殿后,再说他想走,可能还有人不会让他走,望着此时正奋勇上前的那一支冯异派来的监军,周亚夫的眼神越发的幽深了起来。
“嘟”“嘟”
仿佛百十只进军的号角同时吹响,在这山谷山道中,号声回荡着,仿佛从天际回荡下来,多了几分沉稳,在狄青的命令下,五千精骑分为两支,一支三千的玄甲黑骑在偏将带领下冲向汉军左翼,一支两千的武襄战骑随着他冲向汉军右翼!
战场上终于出现了骑兵经典的厮杀场面,三千多的玄甲黑骑的直冲过来,卷起漫天烟尘,正如两道黄色尘土卷起的巨浪,瞬间猛撞在一起撞入汉军阵中,人呼声马嘶声从烟云中传了出来,比起方才被汉军步军戏耍般的追逐,这样的战斗要壮烈上十倍。
冯云山与王平此时在一起,指挥着自己的队伍,正在竭力对抗敌人,虽然敌军这一波看似势大,但是至今胜负还未定。
冯云山抖擞精神,正准备在这里立下一番功绩,等着在冯氏一族中成为中流砥柱;可就在这时候,后背的山崖上传来了一片喊声,冯异惊讶的望过去,位于那里的周亚夫竟然撤退了,帅旗一拔,走得干脆利落,选得时机也是巧妙非常。
在作为主帅周亚夫的抛弃了他们情况下,正准备与隋军决一死战的汉军兵将们,一瞬间便丧失了所有的战意。
而隋军的这一波的冲击仿佛一柄热刀切开黄油,直接分割开了汉军的战阵。
“老贼,竟然敢……”
冯云山看的目眦欲裂,刚才周亚夫哄骗着他说是一举灭了隋骑之后,直接冲入城中就能占据平型关了,功劳甚大,这才鼓动着做监军的冯云山亲自带着所属之军去冒险!
可是这老贼转眼竟然就跑了,把后阵让给了从山道中跃出的那些隋军步军!
看着老贼竟然翻越上了南边的山壁,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去,冯云山深恨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