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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7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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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三天, 孙少晏一直陪在小冬身边。

姥爷专门给孙少晏打过电话, 把那天在家里发生的事都原原本本地跟他说了。电话里,姥爷问他有没有跟小冬同样坚定的决心。当时他正被右臂的疼痛折磨得死去活来,几乎丧失了思考的力。姥爷对他的沉默表示了极大的不满。

姥爷说了很多话, 他拼命地想听清楚,可姥爷的声音却越来越模糊……之后很久, 疼痛渐渐散去,大脑恢复工作, 姥爷的电话却早已挂断。

这天晚上, 小冬从昏睡中醒来。

在床上躺的时间太久,浑身酸软不堪。她晃晃悠悠地从床上坐起来,口渴难耐, 拿起放在床边的水杯, 咕咚咕咚一饮而尽。

喝完水后,精神好了许多。她整了整凌乱的睡衣, 掀开被子走下床。打开卧室的门, 客厅里黑漆漆的,没有开灯。她摸索到沙发旁,扭开落地灯,发现二哥趴在沙发上睡着了。他的右手垂落着,地板上躺着一只空空的药瓶, 几颗自色的药片散落在四周。

小冬悄悄蹲下身子,正想检起那只药瓶,却赫然发现二哥的右手上伤痕累累, 五指关节处密密麻麻地布满了细痕和擦伤。有的伤口已经干涸,有的伤口上还在慢慢往外渗着血丝。

她骇然失色,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小心翼翼地拉过二哥的手臂,轻轻卷起他的衣袖,一瞬间,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纵横交错的细长伤口,明显是被利器生生割出来的……

她抖着手捡起地上的药瓶,几个黑色的大字,触目惊心……

强效止痛片。

她失魂落魄的跌坐在地上,她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这一切。

她很恐惧。

她的恐惧来自于不久前跟马汀的那次谈话。在那次谈话中,马汀把埋在心底很久的秘密亲口告诉了她。

那是关于缠在二哥手腕上从不离身的黑色皮绳的秘密。她知道那圈密密麻麻的黑绳下,遮着的是一道伤口,很长,很深。二哥说那是一次意外,不小心撞碎了玻璃窗而留下的伤痕。二哥说这道伤痕的位置太特别,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所以他才把它遮住。她从未怀疑过他的这番说辞。然而当马汀说出这道伤痕的真正来历时,她的心脏几乎立刻停止了跳动……

“当年冯琳在得知自己扮演的只不过是个替身的角色时,精神顿时崩溃。她太爱小少了,她曾不止一次地自杀,但都被小少及时发现,送到医院抢救回来。那段时间,就是小少跟你说他要去法国出差的那段时间,他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守在冯琳身边。当时医生诊断冯琳已经出现了精神分裂的症状,必须住院治疗。可她却死活都不去,把自己跟小少关在公寓里,足不出户。只要小少稍微离开她的视线,她立刻就像疯了一样地四处打电话,甚至曾经穿着睡衣跑到马路上大吼大叫。

“有一天下午,小少在洗澡。冯琳睡醒了之后一看小少不在,立刻把屋子里里外外翻了个遍。小少当时已经被她折磨得身心俱疲,所以听到她在洗手间外疯狂拍打时,并没有回应。谁知当他洗完澡出来时,却看到冯琳正蹲在厨房的角落里翻看他的手机通讯录。她说她要给你打电话,还胡言乱语地说了很多难听的话。小少一听就火了,立马把手机抢了过来。冯琳发疯似的跟他撕扯着,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也没有把手机抢过来…… 她当时已经彻底丧失了理智,抄起架子上的菜刀逼到自己脖子上,威胁小少说,如果不把手机给她,她就当场死在这里。

“冬冬,你应该知道小少的感情其买是很脆弱的,况且他当时也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你知道他做了什么吗?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就从架子上抽出另一把刀,对着自己的手腕,狠狠地割了下去……

“也许是小少命不该绝,他们两个撕扯的时候,不知道谁无意中按下了手机的通话键。恰好当时我从欧洲飞过来视察业务,恰好小少不久前刚刚跟我通过电话……我在开车赶过去的途中,一直通过手机听着里面传出来的声音。当时我只有一个感觉——这两个人都已经疯了……

“我跟救护车几乎同一时间赶到。当时小少已经昏迷了,冯琳愣愣地蹲在他身边,脚下全是血。说实话,我当时恨不得掐死她。当我跟医生一起抬着小少准备上救护车时,冯琳从十八层楼上跳了下来……

“冬冬,我告诉你这件事,是希望你能明白,不管任何时候,都不要在感情的问题上把小少往绝路上逼……”

“冬冬,你记住,小少为了你,可以毫不犹豫地去死。你这次,不能放手了。”

……

孙少晏睡得很沉,柔美的面庞显得憔悴不堪,长长的睫毛投下的阴影都遮不住眼皮下浓浓的黑眼圈。

小冬拼命镇定下自己的情绪,小心地收起那道道划痕带给她的恐惧,蹑手蹑脚地取来一条用温水打湿的毛巾,跪在沙发前,轻轻地擦拭他额头上不断冒出的汗珠。

孙少晏睁开眼睛时,看到小冬正坐在地上,静静地盯着自己出神。

下一秒,他起身把她拉到自己怀里,:“刚刚退烧就往地上坐?”

小冬偎在他胸前,沉默不语。

孙少晏摸了摸她额头,清凉的温度令他悬着的心重重落下。

小冬小心翼翼地拉过他搭在自己腰间的右手,轻轻抚摸着上面的伤口,“二哥,这是怎么回事?”

孙少晏闻言,恍然间想起了什么,低下头紧张地在地板上四处搜寻。

小冬见状,把一直攥在掌心的药瓶塞到他手里,“你是不是在找这个?”

孙少晏脸色一白,顿了顿,道:“最近连续熬夜,有点头疼。”

小冬点点头,“那手上的伤口你怎么解释?”

孙少晏活动着手指,微笑道:“灵感枯竭,心情不好就砸墙泄愤,很正常——这是每个设计师都会有的经历。”

小冬没有反驳,只是慢条斯理地卷起他的衣袖,“那,这些你又怎么解释?”

孙少晏盯着自己手臂上那些横七竖八、纵横交错的划痕,心倏然间沉入谷底。现实,命运,他痛恨这些自以为是的词语!可惜,这些剧痛发作时留下的痕迹,每一道都清晰而冰冷地昭示着他的无力。

他抽回手,紧紧地拥着她,抑制住内心的绝望,抑制住声音里的颤抖,贴在她耳边,缓缓地道:“这些…… 是对我背叛你的惩罚。”

小冬脑子里嗡的一声,猛地推开他,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背叛?什么意思?我不明自…… ”

孙少晏不忍地别开视线,盯着茶几上插满烟头的烟灰缸,神色有些恍惚。

小冬紧紧抓住他的肩膀,不甘地追问:“二哥,你说清楚,你到底背叛了我什么?”

孙少晏没有看她,也没有说话。

恍惚间,小冬觉得自己周身被寒气笼罩,铺天盖地奔涌而来的不安把她逼到了崩溃的边缘。她疯狂地晃着他的肩膀,情绪几欲失控,“二哥你说话啊,说话啊!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我知道都是因为我自己不够勇敢!是我的错!我的错!我已经跟家里人说了,我说我要跟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什么都不再顾虑!二哥,你跟冯丹只不过是逢场作戏!我知道的,我知道的……你说话啊,说话啊…… ”

孙少晏觉得自己的身体在小冬的哭诉中慢慢撕裂,一半在狞笑,一半在悲鸣。他最爱的妹妹终于如他曾经热切渴望的那般,抛开了世俗的压力,勇敢地走到了他身旁。他应该笑的,应该开怀大笑的!

然后,他真的笑了。嘴角高高扬起,笑得很痛快,笑得眼角湿成一片,他要把生命中所有的笑容都留在今天,都留在这一刻,都留在小冬耳边……

他不断地笑着,笑得连手臂上再次袭来的痛楚都毫无所觉。这种开怀畅笑的感觉真是痛快,在狂笑中死亡,也许是无望的人生最佳的归宿。

“二哥,你怎么了?你不要再笑了…… ”小冬凑到他面前,担心地望着他。

孙少晏很满意这种距离。小冬的面孔近在咫尺,她一定能清晰地记住自己的笑容,清晰地记住自己留给她的,除了背叛的悲伤外,还有这张笑脸。不管今后小冬如何恨他,他也希望小冬不要忘记自己留给她的这份笑容,这份独属于她的笑容……

啪的一声,小冬的手抽在他脸上……

力道并不大,却让孙少晏缓缓地垂下了嘴角。他精致的面庞上泛起阵阵红晕,畅笑后上涌的血气,晕染了指痕的印记…… 此刻的他,看起来温柔而陌生。

“小冬,我不能跟你在一起。”

死一般的静寂。

“为什么?”

“小冬,你拥有很多关怀,很多幸福。我离开你,痛苦过后你会找到新的生活。可如果我离开冯丹,她真的会去死。我已经害死了冯琳,我不能让她步上冯琳的后尘。就算是赎罪,我也必须跟她在一起。”

他比谁都清楚小冬的善良,比谁都清楚…… 所以,他选择了一个最残忍的,她却无法拒绝的借口,亲手把她从自己身边推离……

良久的沉默。

“赎罪…… 有很多种方式……”

“我不想再活在冯琳的阴影里,只有冯丹能让我的心获得救赎。”他的声音很镇定,没有任何的犹豫。心早已不见了,再残忍的说辞,也无法令他感受到丝毫的悲伤。他用自己的肉体宣判了心的死亡……

之后发生了什么,小冬不记得了。她心里反复只有一个念头——这一次,是二哥主动放手了……

十二月初,下起了今冬的第一场雪。

今天,是孙少晏跟冯丹动身去巴黎的日子。

为他们送行的人很多。孙妈妈拉着冯丹走到一旁,不断叮嘱着那些已经重复了无数次的话。街坊四邻间的流言并没有传人她耳中,小冬妈妈心中的怒火也在不久之后的某一天,冯丹挽着孙少晏上门探望后悄然平息。

小冬搬回了自己的公寓,停掉了手机,正常地上班、下班、睡觉,生活回归到最简单最原始的状态。她每周回家探望姥爷和父母,聊些家长里短的话题,以前三句不离口的“二哥”,已经很久不再提起了。家里人知道她埋在心中的苦,所以也默契地避开了一切跟孙少晏有关的话题。

小冬妈妈依旧喜欢串门聊天。传出小冬兄妹绯闻的那位谢阿姨事后特意登门道歉,说那天一时眼花,看错了人。

姥爷最近多了个习惯,隔三差五地往小冬座机上打电话,随便聊些养花弄鸟的话题,轻松闲适。小冬总是很认真地听着,很认真地指出姥爷种种祸害花鸟的错误行为。每次祖孙俩都是在其乐融融的欢乐气氛中结束通话。

齐薇自时装发布会后,每次在公司碰到孙少晏总是恍若路人。

不知从哪天开始,公司里所有人都知道了孙少晏跟冯丹在交往的事情,无情地揉碎了满地芳心。

齐薇问过小冬,小冬却什么都没说。约小冬出来吃饭见面,十次有十次会被她以种种理由笑着婉拒。她知道小冬这次真的受伤了。记得当年林西北事件后,小冬还曾抱着她失声痛哭。可这一次,她却连安慰的话都没机会说出口。

齐薇把这一切的错都归到孙少晏头上,多年的革命友情彻底宣告完蛋。今天公司里包括马汀在内的所有中层以上主管都去了机场,唯独她是例外。她没有理由去见证冯丹踩着小冬的悲伤得到的幸福。她衷心地祝愿他们的感情赶快完蛋。

第四节没课,小冬坐在办公室里批改试卷。

望着卷子上诸如“何时共剪西窗烛,夫妻对坐到天明’之类的创意性诗句填空,她甚至提不起一丝笑的心情。

她知道今天是二哥去巴黎的日子,昨晚冯丹给她打过电话。家里的座机号码一定是刘小琴告诉冯丹的,所以小冬接到电话时井没有感到意外。

冯丹说,她允许小冬明天去机场,允许小冬去为这段荒唐的感情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小冬听在耳中,并没有如预想般伤心。她累了,她正在渐渐学会遗忘,学会遗忘那些不该想起的事情。她正在渐渐学会欺骗,欺骗自己说,那些撕心裂肺的痛楚只不过是噩梦醒来后残存的幻觉。

也许冯丹对她平静的反应感到无趣,所以并未说多久就草草地挂断了电话,连一句再见都没有留下。

其实不说也好,如果真的再见了,她不知道自己该用怎样的笑容,怎样的姿态来面对… … 他… …

中午下班后,沫沫拉着小冬一起去吃午饭。

她最近在报纸的娱乐八卦版经常看到某天才设计师与某模特之间的排闻,对小冬的事也隐隐有所察觉。她曾经旁敲侧击地打听,小冬却永远是微笑不语。办公室里的老师私底下也有些议论,小冬就算听到了也从不回应。一来二去的,大家也就没了兴致。最近孙少晏的身影再也不曾出现在校门外,倒是让大家颇为失落,以后恐怕很难再有机会亲眼目睹这么活色生香的大美男了……

两人刚刚走出校门,沫沫忽然指着马路对面,兴奋地道:“冬冬快看!快看那是谁!”

小冬茫然地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不期然间竟看到了李默的身影。他笑眯眯地站在马路对面,冲她们挥手。

沫沫二话不说,拉着小冬快速地横穿马路,险些被过往的车辆撞个正着。

“李默你怎么在这儿?”自从上次在qq上跟他聊天之后,小冬已经很久没有他的消息了。

“路过啊。”他嘿嘿一笑,“陈老师,能不能把孟老师借我用用?我有些事情想单独跟她说。”

沫沫接收到李默暗示的眼神,立马会意,“没问题,那我先走了。冬冬,下午见咯。”说完,身影很快就消失不见。

小冬正待发问,却见李默抬手招呼了一辆出租车,二话不说就把她拉上车。

“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

小冬理了理被他拉皱的外套,不解道。

李默笑眯眯地对出租车司机说:“大叔,去机场。”

“啊?”小冬大惊,“我不去!”现在她最不想去的地方,就是机场。

“我不去,我要下车!”说完转身就要去开车门。

李默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声音里透着几分哀求的味道,“孟老师,你今天一定要去,我求你了!”

司机等的不耐,“这里不能停车,你们到底要不要去啊?”

李默不说话,大眼睛眨巴眨巴地望着她。

小冬心一软,无奈道:“我陪你去。你可以把手松开了吧?胳膊快断了……”

一路上,李默乐呵呵地跟小冬东拉西扯,就是不说要去机场做什么。

他跟小冬聊起展阳阳,言语间透着几分祟拜。

被他一提,小冬不禁想起前几天晚上收到的一封qq邮件。

展阳阳说他在罗马玩了一阵子觉得无聊,现在正在撒哈拉沙漠跟骆驼培养感情。附件里有一张照片,展阳阳包着古怪的大头巾,得意洋洋地站在一头体格壮硕的骆驼前。那只骆驼眼神哀怨地对着镜头,驼峰上喷着两个醒口的红色英文字母,一个n一个b,跟他脸上的表情契合得完美无缺。

小冬当时就笑倒在沙发上。

她问李默有没有收到这封“nb”的邮件,李默一听,顿时好奇起来,强烈要求小冬回家后立刻转发给他。

两个人一路上笑笑闹闹的,不知不觉中,车驶上了机场高速。

“几号航站楼?”司机问。

“三号。”

小冬一听,刚才的轻松心情一下子烟消云散。

三号航站楼是国际航班候机楼。冯丹说,起飞时间是下午两点半。她抬手看看表,十二点三十五分… …

下车后,李默拉着小冬飞也似的冲进机场大厅。a区和b区是国际航班出发,c区是国际航班到达。

“你来接人还是送人?”小冬被他拽着边跑边问。

“当然是接人啦。”李默头也不回道。

“这里是b区,是出发的,不是到达。”进门前,她匆匆瞥了一眼玻璃门上方巨大的字母标志。

“我知道,都是通着的,你跟我来就对啦。”

机场里人很多,小冬不敢放纵自己的视线,只是直直地盯着前方。她不知道飞往巴黎的航班是不是在b区做行李托运,她只想尽快离开这里,不管去哪儿都好……

李默只顾拉着她在人群中穿梭,经过洗手间时没有注意到有人正往外走,一不留神跟对方撞了个满怀。

小冬眼疾手快地从后面拉住他,这才没把对方撞倒。李默连忙道歉,伸手把跌坐在地上的女人扶了起来。

女人拍拍屁股上的灰尘,趾高气昂地的瞪着他,“你走路不张眼啊!”

小冬走上前正待解释,话未出口整个人却已呆立当场,刘晓琴……

“表姐?”刘小琴看到她,也是大感诧异,下意识地瞥了一眼不远处排队等候托运行李的队伍,咯咯地笑道,“我还以为你不敢来了呢。”

李默不解地望着脸色苍白的小冬,“孟老师,她是谁?”

小冬别过头,肩膀不住颤抖。片刻之后,她淡淡地道:“我不是来送他们的。”

刘小琴笑得更开心,不理会她的话,掏出手机极快地按下通话键,“喂,冯丹啊,我在洗手间门口,你赶紧回头看看谁站在我身边呢。”

小冬闻言,下意识地抓起李默的手,抬脚就准备走。

“小冬,既然来了就过去见见吧。莫非你还没彻底死心吗?”

小冬最不想听到的声音,清晰地在她身后响起… …

三姨见冯丹跟小冬一起走过来,连忙推了推身旁正在跟马汀说话的人,“少晏,小冬来了。她今天要上班,我还以为她不能来了呢。”

孙少晏一听,身子顿时僵住。他缓缓转过身,视线落到那张每夜都会出现在自己梦中的面孔上时,耳边的喧嚣熙攘,一下子消失不见。

李默没有跟上来,站在原地掏出手机,不知在给谁打电话。

“少晏哥,我真没想到小冬会在百忙之中赶来机场送我们呢。”走近后,冯丹自然而然地挽起他的胳膊,娇声道。

小冬没有看他,只是愣愣地盯着他右手背上缠着的纱布。

雪自的纱布,苍自的手指……小冬的心忽而在一瞬间找回了难过的感觉。孙少晏强忍着内心的冲动,没有推开冯丹,嘴角钩起一抹浅浅的微笑,“你下午还要上班,不用特意赶过来。”

小冬没有说话,视线一直定格在他手上。不知道纱布下的伤口,是不是正在慢慢愈合。那么漂亮的手指,不应该留下疤痕的。

“冬冬,怎么,舍不得小少走啊?”马汀笑眯眯地拍拍她肩膀,“要是舍不得的话就说出来,我不介意再把调令撤销一次的……”

“老板你可真会开玩笑!”冯丹娇嗔,脸色变得有些不自然。

小冬始终沉默着。

三姨也觉得她今天有些反常,正想询问,却见小冬慢慢地抬起头,视线缓缓上移……

她用最平静的声音,最自然的笑容,说出了一个送机人该说的最常见的话,“祝你们一路平安。”

冯丹的脸色顿时放松下来,眼睛里闪动着胜利者的光芒。

孙少晏身子晃了晃——极轻微的晃动,除了冯丹外,没有人察觉。

“表姐,你这话说得可真没诚意。”刘小琴很失望,场面应该更火爆一点才对。

马汀皱皱眉,示意她闭嘴。

“你看你这孩子,有什么舍不得的,少晏又不是不回来了。”

小冬冲三姨笑笑,视线再次回到二哥脸上,其实,她有很多问题想问的……

为什么瘦了?为什么脸色这么苍白?为什么手上的伤这么久了还没好?为什么已经向冯琳赎罪了,却还学不会善待自己?

“二哥,以前你总是为别人活着……今后,你要记得对自己好一点……”

小冬微笑着,说出了长久以来一直想说的话。

孙少晏很庆幸,庆幸着手臂上一波接一波的剧痛。这种痛,这种疯狂的难以忍受的痛,给了他勇气,残忍的勇气……

他从外套口袋里掏出那条小冬亲自挂在他手机上的黑猪挂链,在她眼前晃了晃,笑着说:“冯丹说它不适合我,想想也是,这种可爱的东西实在有违我的美学理念。”

小冬脑子里一片空白。她看着他,仔仔细细地看着他的脸,就像是在看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她没有伸手去接,“既然不喜欢,就直接丢掉好了。还给我,我也是要丢掉的。”

冯丹见状,连忙从他手里抢过来,笑盈盈地道:“这种东西真的跟少晏哥不般配呢。”说完,瞄准不远处的垃圾桶,干脆利落地扔了出去……

孙少晏面色大变,不管不顾地一把推开她,下意思地伸手去接……

他并没有如愿的接到手机链,手机链也没有掉进垃圾桶里。

“就算要扔,也轮不到你来扔。”意外响起的声音,令所有人都愣住。

李默笑嘻嘻地从说话人身后探出脑袋,“孟老师,你太慢了。不等我们去接,小爸他就已经出来了。”

小冬茫然地望着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边的李木鱼,茫然地望着李木鱼手里拿着的手机链,茫然地望着二哥愈加苍白的脸色……

冯丹脸色不善地盯着这个中途杀出来的程咬金……又是他!

李木鱼压根没正眼看她,他拉起小冬的手,把手机链放在她掌心,柔和低徐的声音缓缓从唇间逸出,“小冬,这种东西,应该由你亲手扔掉。”

孙少晏缠着绷带的右手倏地握紧……

有那么一瞬间,疯狂几乎将他淹没。他想放弃,放弃那些该死的坚持,放弃那些到死都不会甘心的退让……只要向前迈出一步,他就能重新回到她的世界……

“少晏,祝你们一路平安。”

李木鱼不温不火的声音,瞬间将孙少晏的理智拉回了现实。

小冬紧紧攥着手机链,向前迈出一步,几乎跟孙少晏贴身而立。她缓缓抬起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垃圾桶,缓缓地,字字清晰地说:“二哥,我还想再问你一次,最后一次。你……真的决定要这么做吗?”

疼痛不断蔓延,指关节,腕关节,肘关节,肩关节,颈椎,后腰……

孙少晏死命地握住冯丹的手,疼得她几乎要叫出声。半响后,他从剧痛找回自己的声音,“小冬,该说的我早已说清楚了。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要准备登机了,以后你自己多保重。”说完,他拉着冯丹头也不回地向安检口走去。

前来送行的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折腾蒙了。

三姨正想追上去问问是怎么回事,却被马汀眼疾手快地拦住。他笑眯眯地安抚道:“阿姨,我们也回去吧。来日方长,他又不是不回来了。以后您要是有什么事情就给我打电话,千万别跟我客气。”

不等她有所反应,马汀就示意刘小琴赶紧送她回去。

身边该走的人都走了,小冬依旧站在原地,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那两道渐渐变小的身影。

眼看他们就要走进安检通道,一瞬间,小冬不知哪儿来的勇气,忽然扯着嗓子,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喊一声:“二……哥……”

李默被震得耳朵嗡嗡直响,正想表达自己的抗议,谁知还未张口,嘴就被李木鱼严严实实地堵住……

过往的旅客纷纷驻足,好奇地观望议论。孙少晏站在安检口前,用尽了所有的努力,却终是无法控制地停下脚步……

他转过身,与她遥遥相望。

小冬举起手,憨态可掬的黑色小猪在眼前不断地晃动。她目不转睛地望着他,嘴唇上下开合,动作幅度很大,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李默好奇地猜测着她的唇语,李木鱼却已了然于心。

小冬对身边的骚动毫无所觉,只是静静地看着冯丹走到二哥身边,看着二哥揽住她的肩膀,看着二哥跟她相依相偎,看着他们的身影……缓缓地消失不见……

小冬在心里默默地为他们送别。

她感谢二哥最后的残忍。只有置之死地,才能寻求重生。

她庆幸自己今天能站在这里,亲手为这段荒唐的感情画上一个决绝的句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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