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是刘正风金盆洗手的的正日,刘府上下张灯结彩,喜气洋洋自不必说。
将近午时,千余位远客流水般涌到。这其中固然有诸多江湖名宿和一众名门大派结好的正道英杰,却也来了不少不三不四之辈。
衡阳城内,好多年都不曾有这般热闹景象了,这般多江湖武人背刀带剑,看着都不是好惹的,当地知府怕生出事端,还临时急调衡阳城千户所的兵丁沿街巡逻把守,生怕出了什么人命官司,耽误他任满考校,升官发财,毕竟这些江湖武人,平日里便是无法无天之辈,最喜好勇斗狠。
锦衣卫百户所内,姜离换掉了那一袭青衫,却是穿上了朱厚照赐下的大红麒麟袍,腰间悬着绣春刀,清秀的脸上满是威严。
钱宁看了看天色,小声道:“大人,时候不早了,该出发了。”
姜离点了点头,道:“诸般布置,可尽数都妥当了?”
“大人放心,属下已然检查过了,人马俱都到位!”钱宁正色道。
“好,那便走吧!”
姜离大步迈出锦衣卫百户所,翻身上马,驱马前行,一众锦衣卫供奉和校尉都是纷纷跟上,朝着那刘府而去。
锦衣卫出行,自然是闲人避让,饶是那些江湖中人散漫惯了,瞧得姜离等人也是纷纷散开,一路畅通无阻,不多时,便到了刘府跟前。
刘府正门处被等待入府的江湖豪客堵了个水泄不通,眼见得姜离等人前来,这些武林豪杰都是心中诧异,如何锦衣卫也来参加刘三爷的金盆洗手之会了?
这些人都是今日才赶来衡阳,自是不知前两日发生的事了。
钱宁上前吆喝道:“尔等速速让开,我等乃是钦差,奉天子之命,来与刘正风传旨,快让刘正风出来迎接。”
群豪纷纷朝两边避让,那迎客的弟子则是慌忙进去禀报,不多时,刘正风身穿崭新熟罗长袍匆匆迎出,见了姜离等人,却是随即拱手作揖,恭敬的道:“草民刘正风恭迎钦差大人,吾皇万岁万岁万万!”
这个礼数不是敬姜离的,而是敬钦差,敬大明的,是以姜离也就大刺刺的受了。
他道:“刘师叔请起身吧,过了今日,你我便是同殿为臣,不必如此客气。”
刘正风站直身子,笑道:“大人请入内奉茶。”
姜离点了点头,领着众人便朝刘府内而去,刘府的院子之内,已然摆了两三百桌酒席,坐了千余江湖英豪。
这些人聚在一起,吹牛打屁,互攀交情,聊的是热火朝天,人声鼎沸,几乎要将房子都掀起来了!
然而不知谁瞥见了那姜离等人一身飞鱼服、配绣春刀的打扮,惊呼出声道:“锦衣卫!”
这刘府上上下下一千余号人的目光尽数汇聚过来,立时安静的连一个喘大气的都没有!
寂静!满场的寂静!
人的名树的影,锦衣卫凶威天下皆知,也无怪群豪有此表现。
毕竟朝堂与江湖,并不是完全割舍的存在,而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俗话说的好,穷修文富习武,能练成一身好武艺的江湖豪杰,哪个不是家底殷实之辈。
在这个时代,家底殷实的,只有地主和商人,而这两种无论哪一种,都是要与朝廷权贵打交道的。有的甚至派出自家子弟保护朝廷命官的平安,和有些官员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锦衣卫在办事的时候,不知道多少江湖大豪也被牵连其中,家破族灭,是以在座的江湖群豪,一见到那飞鱼服,都是噤若寒蝉,心中直打鼓。
姜离淡然一笑,走至那刘正风早摆好的香案处,自袖中取出圣旨,轻轻展开,朗声道:“圣旨到,刘正风听旨!”
锦衣卫立时齐刷刷的全都跪伏在地上,刘正风也是随之大礼参拜,道:“草民听旨!”
姜离朝着场中冷冷扫了一眼,场中正在犹豫跪与不跪的群豪见状,却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尽数跪下,这其中既包括了显赫一时的江湖名宿、一派掌门,又包括那些天不怕地不怕的桀骜之徒。
没办法,他们自己倒是无所谓,可是谁不是拖家带口,谁还没个三五亲朋?
须知,锦衣卫惯来办的都是抄家灭族、牵连甚广的大案要案,要是被盯上了,死的可不止他们一人!
姜离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才开口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据湖南省巡抚奏知,衡山县庶民刘正风,急公好义,功在桑梓,弓马娴熟,才堪大用,着实授衡阳千户之职,今后报效朝廷,不负朕望,钦此。”
刘正风磕头道:“微臣刘正风接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刘师叔,请起身吧。”
姜离笑吟吟的将圣旨放入他手里,随后将他搀起,道:“刚才师侄办的是公事,这公事办完了,可就得办私事了,刘师叔不会少了师侄这一杯酒吧?”
“姜师侄哪里话,今日锦衣卫的弟兄们都不要走了,咱们不醉不归!”
刘正风笑道,随即吩咐弟子和仆人们安排锦衣卫众人落座,只是这些锦衣卫坐在哪里,哪里便是空了一片,却是这些江湖中人,根本不敢与锦衣卫坐在一起。
好在刘府极为宽广,最终却是单独给这些锦衣卫寻了个空处摆了几桌,这才算是安定下来。
至于姜离,则是被刘正风亲自引着坐上了主桌,与天门道长、定逸师太以及丐帮副帮主张金鳌等人同坐一席。
少顷,一众刘府仆从将酒菜俱都上来,刘正风的弟子端来一个一尺方圆的大金盆来,放在桌前,又令人放了八响大爆竹。
众人皆知是金盆洗手的正时辰到了,也顾不得吃喝,都凝神看着。
刘正风笑嘻嘻的走了进来,抱拳团团一揖,群豪纷纷起身还礼。
刘正风朗声道:“诸位英雄好汉,江湖朋友们,各位远道而来,刘正风实是脸上贴金,感激不尽。各位都是给刘某面子,刘正风得蒙恩师器重,十二岁拜入衡山门下,习武学剑,至今已有四十载光阴,可惜刘正风不成器,未能光大衡山派门楣,实是惭愧的紧。”
群豪虽然没人说话,都暗暗在心里好笑,衡山派刘三爷回风落雁剑威震江湖,他都不成器,在座的豪杰算得了什么?
刘正风又道:“好在本门有莫师哥主持,刘正风庸庸碌碌,多刘某一人不多,少刘某一人不少。从今而后,刘某人金盆洗手,再也不过问江湖中的是非,今日在场群豪,便给刘某人做个见证,如是刘某人违背此诺,便犹如此剑!”
他右手一翻,从袍底抽出长剑,双手一扳,只听得啪的一声,那精钢长剑,立时便被折断开来,他顺手一松,两截断剑堕下,只听得嗤嗤两声轻响,断剑俱都插入了青砖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