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阳原以为,封栾应当是知道自己在外的名声的。
他对那书中剧情还算熟悉,宫中几乎所有人都惧怕封栾,而封栾面对不利于他的事情时,下手也的确狠戾,从不留情面,再加上有夺位时的所作所为在前,叶阳觉得,封栾被人称作暴君,似乎也理所应当。
可如今看来,封栾似乎对此毫不知情,甚至……封栾应当觉得自己是个了不得的明君。
康宁继续在旁劝说,道:“皇上,您勤政爱民,奴才看在眼里,可民间人一辈子都见不得一次天子容颜,哪知您的辛劳,那都是些胡说八道,你用不着如此生气。”
“民间未证的谣言,他也写了折子送到朕面前来,这探花就是这么当的吗?”封栾微微挑眉,似是实在气不过,负手在屋中走了一圈,咬牙道,“让他回去再抄……就把《蒙求》再抄二十遍!”
叶阳:“……”
不是吧,原来这又是那位探花?
太惨了。
他看封栾这么生气,实在不知道自己还该不该在此时出言告辞离开,正有些犹豫,封栾已回头看见了他,好歹将怒气收敛了一些,令他进来坐着,转身憋着气又拿起下一本折子,皱着眉看了起来。
叶阳只好走过去,在封栾身边坐下,看康宁私下喜气洋洋地笑,还对他张了张嘴,看那唇形,像是在对他道喜。
叶阳实在不想说话。
他知道宫内所有人只怕都已误会了他与封栾的关系,而他无可奈何,好歹大丈夫千金一诺,他既然已经答应了替封栾隐瞒,那自然也只能将封栾不太行的事情全都憋进肚子里。
封栾看着奏折,康宁侍奉在旁一言不发,而叶阳无所事事,顺手拿起果盘中的苹果,一面无聊左右张望。
这殿中除了康宁之外,还站了名叶阳不曾见过的年轻男子,着禁军武官衣装,看起来官秩甚高。叶阳猜他应当就是沈香凝的幺弟沈少珩,而他觉察到叶阳目光,回首相望,倒还对叶阳笑了笑。
封栾翻了两本折子,不知看到了何事,又将手中的奏折一丢,咬牙骂:“让他们去赈灾,到如今也没将这事理清,朕都养了一群什么样的废物。”
叶阳啃着苹果,隐隐想起原书剧情中的一段故事。
封栾口中所说的赈灾一事,应当就是书中所说的水患。
而这件事是后来封栾离宫出巡的契机,也是封栾带楚怜同游民间的前置剧情,只是如今……这剧情线早就彻底歪了,封栾到现在都对楚怜没什么兴趣,莫说同游民间,只怕离宫出巡也不会带上她。
而叶阳实在想不出将一切掰回正轨的方式,他只能啃着苹果叹气,想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若楚怜从头到尾都不受宠,那楚家应当也没有足够的能量来对付云家,至少云家还能是安全的。
“不看了,这群废物,就会惹朕心烦。”封栾心烦意乱,将手中的笔往桌上一丢,干脆转过目光,看向叶阳,“云侍君,你不是想学骑马吗?”
叶阳忽然被他点名,不由一呆,怔怔点头。
封栾起身:“走,朕现在带你去骑马。”
叶阳:“……”
叶阳下意识揉了揉自己的腰。
昨天他在地上睡了一晚,如今浑身上下酸疼不说,又没歇好,实在有些不想动弹,可他看封栾如今的心情,再想想封栾那并不算高的好感度,心中犹豫又纠结,只能小心翼翼开口,试探道:“皇上,臣……”
封栾挑眉:“你怎么了?”
叶阳见他好感并无变化,稍稍松了口气,朝下继续说道:“那个……臣有点腰疼,要不然……咱们明日再约?”
他话音未落,封栾甚至还来不及反应,一旁沈少珩却已经露出了意会神色,甚至还对康宁意味深长眨了眨眼,看得叶阳说不出尴尬。
封栾未曾觉察,只是说:“既然你今日骑不了马,那朕先带你去挑一匹马吧。”
叶阳:“……”
他仔细观察封栾如今的神色,觉得自己或许是拒绝不掉了,便只好点头答应,而他一点头,立即便见封栾加了5点好感,好感度终于重回20,他多少有些感动,简直恨不得立即跟着封栾一同去看马。
封栾擅骑射,因而宫中就有马厩,他带了叶阳到到马厩中,等着叶阳挑一匹他喜欢的马。
马这种东西,叶阳在现世很少看见,他并不知道什么样的马算是好马,左右也只能逮着颜值最高的马儿胡乱挑选,他看一看,挑了一只看起来最白最帅的,心中十分满意,而那马儿脾性温顺,他伸手去摸,也毫不避闪,甚至还侧过头来蹭了蹭他的手。
叶阳不免对这匹马更加喜欢,回过头便问封栾:“这匹马叫什么名字?”
封栾却在后微微笑着看他:“你若是喜欢,由你来起名就好。”
叶阳:“……呃。”
他深知自己是个起名废,看着眼前这匹飒爽帅气的白马,脑内却只有诸如大白小白之类的名字,而封栾偏偏又在后满是期待地看着他……
原身云阳好歹也是饱读诗书之人,他应当想不出大白小白这种俗气的名气,自己若是这么说了,封栾也许还会对他掉些好感,而如今20的好感度可真是禁不起掉了,他硬着头皮飞速思索,脑内从白龙马蹦到白马王子,甚至连代步工具小电驴都想过了,却始终一无所获。
封栾已然开口询问:“你想好了吗?”
叶阳想着自己以往心心念念想买却买不起的车,脱口而出:“那就叫路虎吧。”
叶阳:“……”
他怎么就说了这种奇怪的话!
封栾一怔:“路……什么?”
叶阳硬着头皮往下强行解释:“古……古有指鹿为马,今天我……臣就想指马为虎。”
照他以往的经验,如他这般随口胡诌,封栾十有八九是会掉好感的,他小心翼翼回头去看,却正见封栾微微抿唇一笑,似是觉得他方才所言极有意思一般,道:“好,朕允了。”
这狗皇帝本就生得好看,只是平日笑得少了一些,显得凶巴巴的,而今颜狗叶阳看着他抿唇,竟还能觉得心跳略快了一些,可也仅是如此而已,他只能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告诉自己要冷静,其余不谈,若是单论封栾方才所说的那句话来看,倒着实很有些……昏君行径。
……
他挑完了马,也与封栾约好了明日下朝后再见,终于获准回宫。
他赶着回去补一个午觉,可走在这路上,却觉得遇见的每一个宫人,看他的眼神都与往日有些不同。
那些在脸上写满艳羡的便也罢了,胆子大些的,更是主动上前同他道喜,想来昨夜他在封栾寝宫过夜一事已传了出去,宫中每个人都觉得他得了圣心恩宠,只有叶阳知道昨夜根本什么也没有发生。
他解释不清,也没什么多余力气解释,恨不得一路飞奔回到宫中,一进门却又撞见明砚在内等候。
叶阳觉得明砚也是个极奇怪的人,若是可以,他很不想见到她,了人都已经到了此处,他只能硬着头皮上前相见,可一句招呼还未出口,明砚已抢先笑吟吟向他贺喜,道:“恭喜云侍君,在皇上眼中,您果真是不一样的。”
她满面喜色不似有假,那样子看起来比自己受了宠爱还高兴,叶阳心中有疑,又弄不明白她的用意,最终也只能讪讪笑着答应。
明砚这才令人拿上自己的贺礼,花花绿绿的锦盒堆满了一个桌面,叶阳看得目瞪口呆,再扭头转向明砚,正见明砚喜气洋洋对他眨眼微笑,道:“云侍君,一点薄礼。”
叶阳:“……”
薄礼?你们宫里人送礼物都是这么豪气的吗?!
叶阳等了些时候,待明砚告辞离开,这才拆开桌上那些花花绿绿的锦盒,想看看明砚究竟送了他什么东西。
一夜未见的晚鹃就坐在他身边,忙着絮絮叨叨与他说话。
“小公子,我去问过了。”晚鹃说,“昨日楚妃娘娘收到了她家中寄来的信。”
叶阳正拆开第一个礼盒,里头是一盒香膏,叶阳皱了皱眉,将那盒子放到一旁,还稍稍有些不解,他又不化妆,送他这玩意做什么。
晚鹃又道:“既然是家里来的信,楚妃娘娘又为什么要哭呢?”
叶阳随口应答:“想家了吧。”
他已拆开了第二个盒子,里头都是些红枣花生之类的玩意儿,这东西他知道,将这些东西送给新婚夫妇,暗喻早生贵子,可送他这东西……这是生物学上的难题,一般人不大可能突破。
晚鹃觉得他说的话很有道理,却又忍不住问:“可若真是想家了,同皇上说一声,皇上应当不会不许她回家的吧?”
叶阳拆礼盒的手微微一顿,他也觉得晚鹃说得有些道理,那日他在假山外撞见楚怜哭泣,那模样实在不像是单纯的“想家”二字可以解释的,而且原作之中,楚怜昨晚上不是要迷路撞见封栾的吗?她一晚上都没来,楚怜昨晚上到底去哪儿了?
他皱眉问晚鹃:“你和楚妃宫里的人很熟?”
“怎么可能,”晚鹃摇头,“楚妃娘娘宫中的人恨死咱们了,我是从沈妃娘娘宫里的姐姐那儿知道的。”
依先前几次会面时沈香凝的态度,叶阳觉得她并不像是自己的敌人,可沈香凝宫中的人为何会知道楚怜的情况?他难免心有疑惑,问:“她们怎么知道这件事?”
“楚妃昨晚上去找沈妃娘娘了。”晚鹃说,“听说在沈妃娘娘宫中哭了一晚上。”
叶阳:“……”
等等,这剧情是不是越来越不对劲了?
楚怜非但没遇见封栾,还在沈香凝宫中哭了一晚上?原书之中她二人不是死对头吗?!
啊,脑壳疼。
叶阳揉了揉脑袋,拆开了下一个略小一些的礼盒。
这个盒子里仅放了两张叠好的纸,看起来很是奇怪,叶阳好奇将最上头的那张纸拿起,一眼便看见了纸上写着的三元班三个大字。
晚鹃在一旁凑了过来:“这是戏票吧?”
叶阳微微蹙眉,这纸上除了戏班名外,还写了当场角儿的名字,看日期是在几天之后,可他并不能随意出宫,明砚为何要送他这么一张戏票?
晚鹃仍在边上碎碎念叨。
“三元班可是京中三大戏班之一,还是玉上笙唱的压轴,该是一票千金。”晚鹃睁大双眼,有些惋惜,“可惜我们并不能出宫,明司籍送的这戏票……怕是要作废了。”
戏票之下还压着一张字条,叶阳皱着眉将那字条展开,内里应当是明砚写的一句话。
我也送了皇上一张,一起去看吧。
叶阳:“……”
啥玩意啊!这是连电影票都给他买好了?
说好的后宫人人爱皇帝呢?他怎么觉得明砚巴不得把狗皇帝往别人怀里推呢?
这后宫,当真深不可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