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大门,可以看到前面一片空地上已经摆满一排桌子,上面放着一叠叠报名表。
学校大门打开,汹涌的人群在各个桌子前排成了一条长龙。
“大少爷,里面人太多了,你在外面等着,我帮你排队。”门口外,恒生见一堆人涌了进去自告奋勇的说道。
“诶?不需要。”李崇拉住了要往里挤的恒生,“入了这扇门一切要自理,不用你代劳。”
“这位兄台话说的对头!”
李崇扭头一看,是一个下巴上留着胡渣的年轻人,看样子比自己大上一轮,朝着自己友好一笑。
“这位老兄是?”
“高重华,江苏太仓人士,中央大学化学本科第2班毕业。”
“李崇,东台人,港大在读生。”
“虽然不是一个地儿,但也算是一个省的,你弃了港大,大老远的回来报考军校?够随意的呀。”
“日寇入侵,我等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如何抵御日寇?”
“哈哈,希望到时候我们能一个宿舍!”旁边报名的年轻人或许对高重华言语中的自信感到狂妄,认为两人在异想天开,黄埔军校不是你想进就能进的。但高重华丝毫不急着挤进去领报名表,这种争抢没有意义,他有着绝对的自信通过黄埔军校的数学、英语考试,因为自己是中央大学的优秀毕业生。同样他也不认为比自己年轻两岁的李崇会考不上,港大的名声同样响彻内地。
领到表的到处找地方填表,或是趴在台阶上,或是往墙上一贴,填写着个人的信息。供考生填写的桌子虽然摆的很多,但还是不够用。
有条件的用钢笔,没条件的直接用毛笔上手,李崇和新认识的高重华随着队伍满满往前,恒生在门外等着,直过了半个多小时,才挪到桌子前准备领取报名表。
“哎哎哎,哥们,你这写字都要照着手抄,要不直接出门左转过两条街去征兵的那块?”
李崇前面,一个穿着短衫的年轻人吃力的趴在桌子上用着毛笔一笔一画的写着手心的名字,旁边报名的人实在看不下去了,黄埔军校的考生是要集中考数学和英语的,这样练名字都写不灵活的来报名不是浪费考试资源么?
语气中不乏充满着自傲,也是嘛,黄埔军校也算是精英阶层,也只有自己这样经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来弃笔从戎才像话嘛。大字不识仅凭着一腔热血就来报名,那不是来添笑话吗?扛着长枪的大头兵才应该是这些人的最终归宿。
短衫年轻人一笔一画的写上名字领到报名表后才搁笔,然后幽幽的说道,“我是先给我家少爷登记名字领表,里面人太多了,我把表带出去填好了再交回来。”
呃,刚才还带着嘲讽语气的年轻人无言以对,本以为能从这些土包子身上找一点读书人的优越感,原来人家不过是一个跑腿的,正主压根儿就没有出现,而能用的起佣人的,怎么都会比自己有钱的多。
就着桌子,李崇掏出口袋里的钢笔,写上自己的名字然后领到表。
“李崇,这边。”高重华在一张桌子前招手,他眼疾手快占到了一张桌子。两人对面坐着填写各自的信息,包括籍贯、学历、生平经历等等。
“你中央大学毕业的,去哪里不能找份体面的工作,非要过今后这刀口舔血的日子?”李崇边填写个人信息边问道。
“鬼子打来了,还谈什么工作,保家卫国方为我等男儿的追求!李兄在港大读读好好的,不也是放弃了安稳,回到内地了么,我们都是彼此彼此。”
“哈哈哈。”两人相识大笑。
国难当头,这满地的热血男儿,聚集在军校的大门下,不排除有抱着升官发财念头的,但绝大多数是真的抱着一腔热血而来的。民心如此,何惧日寇“三月灭亡中国”的狂妄自语。
一份份报名表被送到黄埔军校总务处临时下设的考务办公室内。
“好!今年报名考生的质量相比以往提上了一大截呀!”教育长一张张的看着报名表,一拍大腿从办公桌前站了起来,脸上洋溢着高兴。
“家瑞兄,看看这些报名表上,交大、复旦、中央大学学历的比比皆是,这些有着高学历的学子身上的书生气虽然重些,但都是待打磨的好苗子啊。没有社会习气沾染,教好了充实到军队里就能极大提高我们军官整体的素质水平啊!”
教育长口中的张家瑞,职位是校长办公室的中文秘书,在这个位置多年,是委员长时刻遥控军校的桥梁,也是委员长在军校的眼睛和鼻子,一直深受委员长的信任。
松开政审条件教育长本人是担着风险的,要是没有招收到优质生源而让红党钻了空子,那自己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现在这么漂亮的一摞摞报名表放在张家瑞的眼前,教育长心中也是松了一口气。本来嘛,淞沪战争一打响,上海高校的学生逃亡到南京,这是多么好的一批生源嘛。都是刚从学校里新鲜出炉的,没有社会匪气,也少有机会去接受政治的熏陶,进了军校大门培养起军事素养,那就是今后的军队精英啊。
否则大头兵不识字也就罢了,要是营团级干部同样是“扁担倒了不知道是个一字”,那在军官素质上就落下日本人不少。
“李崇,694号。”交完报名表,收表处给了李崇一张巴掌大小的红纸片,上面写着自己的名字和考号。
报名的流程就算是完成了,按照门口大字报上的招生流程,一周后将会在南京开设的考点进行统一考试,正好趁着这一周处理完家里的事情。
“李崇兄,住在哪儿,若是有空可去我那儿转悠转悠,我租了一栋房子,一个人住空旷的很呐。”高重华家里不差钱,家里能在中央大学供读四年肯定是不差钱的主。
“若我没事肯定要去打你这个土豪的,可惜啊,还得趁这一周回家处理些事情,否则等考试过了就没有空闲时间喽。”
“既然如此,那就后会有期,一周后黄埔再见!”
“后会有期!”
两个年轻人在黄埔的大门前,抱拳告别,而两个年轻人都不知道,这只是二人交集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