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子,你认为在长沙城前能打退鬼子么?”
坐在一侧准岳父的声音响起,来到长沙的这两天,林远也接触了一众军队士官,这次来长沙城的接触让他看到了一些与往常不一样的东西。言谈之中,将有必胜之心,士无偷生之念,一路过来战壕沟渠纵横交错,这让虽不懂军事的林远也能感受到士气上的坚硬。
而给战区输送药品这趟生意上,也让林远接触到了寻常人接触不到的知情权。
但是以往那些围绕大城市的会战,是每打一仗就丢一城,这次长沙面临的鬼子又是逢城必破的冈村第11军,足足五个师团十万鬼子啊,光这个数字就让人感受到窒息,所以林远坐在椅子上才有此一问,他想听听自己准女婿的看法。
李崇深深的呼出一口气,“这场保卫长沙一仗,从上往下是立下军令状的,战区薛长官是打电话跟委员长拍板,誓与长沙共存亡。”
李崇不知道这一仗能否守住长沙,但是作为战区众多阻击部队中的一个,他知道这次阻击战高层防守的决心比以往任何一仗都要强烈。
如果说淞沪、南京还有将经济产业、政府机构往后方撤退的考量在里面,如今已经没有那么多的顾虑在内了。无论是长沙作为国府掌握的为数不多的大城市,还是国际不看好眼下中国战场能支撑多久,这一仗都必须竭尽全力。
“共存亡”三个字一出,李崇感觉林婉如握着自己的手又紧了紧,所以当下他直接跳过了要打仗这个话题,脑中想起来这个月中就是林婉如的生日了。
“我记得十六号是你的生日吧,还有六天?”
林婉如兴致不高的答道,“那又怎么样?过生日的时候你又不能在。”
“今儿过来的太急了。”李崇上下摸索了一下,发现全身山下空空落落,并没有能拿得出手的礼物。
“哼,可是我有给你带了东西,有伯母给你纳的千层底,我也有东西给你,你等着。”
说着林婉如站了起来,和着丫鬟彩云一起,踢踢踏踏的往楼上跑去,客厅内剩下李崇和林远两个人。
见林婉如上了楼,林远说道,“这仗怎么打,官怎么升我管不到你,但这个世道人活着才是正理。现在你在往上一步军衔就能晋升将军,活着一切就皆有可能。”
这个道理李崇自然明白,现在自己也算是掌握有一盘好棋,只要按部就班都能身官。这场即将爆发的长沙大战于自己而言,惊涛骇浪之中充满了搏击的机会,战功加码之下军衔往上提一提是很有可能的。但若是在战斗中小命玩完,那就万事皆休了。
“重庆那边,我会帮你打点周旋,在军政部门里我也有一些关系,所以你不用太拼命。”
李崇看着准岳父的眼睛,换来的是认真的一笑。
对于林远而言,这个准女婿距离将级军官就差一步,接下来只要全须全尾的从即将爆发的长沙大战中活下来,加上自己在后方上下一打点,升任将官基本是不会有问题的。
当下对于来自准岳父的好意,李崇自然不会拒绝,虽然凭着黄埔毕业生的身份,战功之下基本不会有晋升瓶颈,但是一场大战下来,有时候空位太多,不一定就轮到你坐上一个好位置。
这一会儿功夫,林婉如两只手拎着一只小皮箱下来。
林远自个儿很配合的上楼,将客厅的空间腾给了两人。
林婉如一把将皮箱放在茶几上,打开之后,里面一些衣物折叠得整整齐齐,手指着左边一路排列整齐的布鞋说道,“这个是你娘纳的千层底儿,军靴苦脚,这个舒坦。这里一共是六双,六六大顺之意。”
李崇抓起一双放在手上翻看着,鞋底还是加厚型的,若不是觉得在人家屋子里,脱下鞋子散发味道有些不太讲究,当场就想试穿一番。不过看尺寸,应该是大小正合适,真不知道母亲究竟是怎么把握的。
“来,看看这个!”
李崇抬眼之时,就看到林婉如举着一件浅灰色的毛衣在自己身前,整整比自己的身体大上了一号,眼神闪亮,“这个是我跟着伯母学着织的,练手了两件之后,才编成了这么一件,你来试试看!”
“先比上一比吧,我这身上有汗的,别把衣服弄脏了。”
“也行,你胳膊张开。”
李崇依言张开双臂,低头用下巴压住毛衣的领口,林婉如上前垫着脚举着毛衣比划着,嘴里念念有词:
“袖子好像短了一点。”
“腰身还行,应该会松一点。”
“咦,下面怎么也短了?”
李崇笑着抬着右手,用食指点了点林婉如的额头。
林婉如举着毛衣叹了一口气,沮丧着往沙发上坐着说道,“本来准备给你往冬天过的时候穿,结果短了,你个子怎么还长,我这都不好预先估计!”
“没事,紧一点毛衣才锁得住热气,才暖和一点嘛,不过你怎么知道腰身要编织多大的?”
“这有什么难的。”
林婉如不屑于这个问题,双手张开作出一个环抱状,自顾自的说道:
“喽,拥抱的时候,你的腰身应该是这么大,我一直记得。”
“胳膊长度应该比我长一只手掌。”
“就是脖子到腿之间的距离我没有搞好—”
“有你真好!”李崇突然说道,打断了林婉如的说话。
林婉如闻言眉眼灿烂,“那当然了,我可是第一次真心实意的喜欢一个人呢,你有福气了。”
......
两人相处,时间不觉长,当客厅窗户外夕阳的余晖照射进来的时候,李崇站起身来。
“我先回去,明天团里的人还要运送一批弹药回去,我这会儿回去看看。”
“那你晚饭记得过来吃。”
李崇做了一个“OK”的手势,“那这些晚上的时候,我再带走。”
走出屋门外,何茂平坐在院子里候着,见李崇从屋里出来,遂站了起来。
两人坐上吉普,汽车发动之间,李崇心里灵犀的朝着院子洋房的阳台方向看去,林婉如正言笑晏晏的趴在阳台上看着自己。
每次两人的告别都没有挥手的姿势,林婉如认为挥手再见并不吉利,所以她每次都是笑着看着自己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