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虎刚才跟四下巡视的救护兵和军医们都打听过一遍了,他们这个连幸存的这些个伤兵里面,没有一个人的床头上有挂着,写了他那个同乡名字的军牌。
他那个同乡比他的年纪要大上一些,是他在辽东时候同村的,是一个老实、强壮的庄户人家。
以前的时候,就连骡子都没见过,骑马步兵营编制完成的这几个月里,他们是摔了无数次,才算把骑马给学会了的。
同乡参军以后,对他小虎非常照顾,两人之间建立了深厚的友谊,可现在,他却是一走了之,只留下了一个老婆和两个未成人的孩子。
“等到以后回去了,我就去帮大嫂干活,反正不能让孩子没了着落。”小虎默默的在心里下定了决心。
可是,随即他又迷茫了起来,因为他实在是不知道,他自己的伤,够不够资格回国疗养。
······
“杀!报仇!杀!杀鞑子!”
就在小虎思绪飘飞的空档,他旁边担架上的一名重伤员,突然就大声吼了这么一句。
小虎抖了抖耳朵,从声音上判断,应该是上次从旅顺南城招收的辅兵里面,因为表现优异,而被挑选中,补充进他们这个新扩编连队的,姓郭的新兵。
平常大家聊天的时候,知道了他是光棍一个,家人的人,都是在一路从后金辖区逃亡的过程中死掉的。
“小郭,你安下心,好好养伤,等到你的伤好了以后,咱们还一起打鞑子。”
这时候政委的声音在一边轻轻的响了起来,小虎有些吃力的,小心翼翼的偏过了头,只见营部的赵政委,正握着郭姓伤兵的手,另一只手还在用手巾小心的擦着伤兵脑门上密密麻麻的汗珠子。
小虎是最佩服自家营里面这个赵政委的,因为他居然能记住所有谈过话人的姓名,而且,还能关心每一名家里有困难的战友。
小虎知道郭姓的那名重伤员肯定是活不了了,他的肚子上,被后金鞑子的巴牙喇兵,用长刀划拉出了一条长长的口子,肠子肚子之类的东西,当时就流出来了。
他的肠子虽然被救护兵给填回了他的肚子里面,但是,暴露在战场外面那么久,总归是有损损伤的,哪怕是在肚子外面包上了厚厚的纱布,人也已经不行了,抬进医疗帐篷里面来的时候,就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了。
“杀!杀!杀!······”
小郭的脑袋使劲的偏了几下子,赵政委站起来,重新走到一边去,再次小心的擦了起来。
“小郭,这次战役你用步枪杀掉了三个鞑子,然后在近战之中,又用刺刀挑掉了一个狗鞑子,你表现的很英勇,我会为你争取勋章的。
知道吗,你获得勋章以后,未来走在大街上,看到你的所有人都会竖起大拇指,赞上一声好汉!”
这时侯,一名军医走了过来,赵政委连忙焦急的说道“医士,请过来这边看看,能不能再想些救人的法子?”
那名军医脸色难看的摇了摇脑袋,低声在赵政委的耳边说道“中校,不是我不想办法,实在是没有什么办法了,这名伤兵的大小肠都流到地上,并且还被地面上各种冷兵器给划伤了,现在关键问题是他的内脏大面积感染,就连军中的特效药都不起作用了,真的,没办法!”
赵政委有些忧伤的点了点头,情绪有些低落。
那名军医也摸了一把眼角的湿润,越过了赵政委,到一边看了看小虎身上的几处伤口,看到棉布上没有沁出太多的血渍,重新恢复了笑容。
他拍了拍小虎的胳膊说道“放心吧,你会没事的,你的伤口都不深,伤势不重,看你满身的腱子肉,身强力壮的,肯定能撑过去的。
你是不是饿了?外面在熬肉粥,等会我会安排医护兵过来给你喂些肉粥,暂时解解馋。
等到其他地方的帐篷都弄好了,我就会把你给转到轻伤员集中的那个帐篷去的。”
小虎正要张口说话,军医赶忙摇手制止道“你可千万不要说话啊,你脸上忧伤呢,要是乱动脸上的肌肉,一个不小心,脸上的伤口就要崩开了。”
他说完之后转身就走开,去观察下一名伤员去了,赵政委在担架边上默默的站了一小会儿,强自打起精神,在帐篷里面,其他几个重伤员身边转了一圈。
这一路上,他轻声细语的跟每个名重伤员聊上两句,低声的安慰着他们。
可是,重伤员中有很多人,以这个时代的医疗技术是根本治不好,没有救活希望的。他这只不过是在安慰人而已。
“营长,我要见营长!”
小虎连忙转过头去看,只见他旁边担架上的那名姓郭的战友,突然直起了身子来,拼命的大喊起来。
赵政委和一个医护兵连忙跑了过来,想要让他重新躺下来,可小郭这个时候竟然表现的十分清醒。
他大声的喊叫道“我杀了4个鞑子,我要跟营长汇报,我没有白拿粮饷,我给我的老婆、孩子报了仇了。
我想见旅长、政委,还有君上,我还从来没见过君上,我只听大家都在说君上是天神下凡,我想见一见神仙。”
那名医护兵已经叫来了军医,军医悄悄的凑到赵政委的耳朵边上说道“他突然清醒过来,还说话清晰,极度亢奋,恐怕已经是回光返照了。”
赵政委呆了一呆,马上往外边跑去,一边喊道:“我去给你喊营长和旅长……”
那个小郭的脸上一直带着笑容,努力的支着自己的身子,无论医护兵和军医怎么劝说,就是不肯躺下。
小虎转过脑袋呆呆的看着他,其实小虎和后金鞑子之间也是有血仇的,他的父亲就是死在鞑子手上。
今天这一战,他杀了好几个鞑子,也算是报了仇了,他心里面的那点仇恨,已经淡了不少。所以他很理解郭姓战友的心情。
稍微等了一会儿,那郭姓重伤员也渐渐的有些支撑不住了,但他还是一直坚持着,跟那名军医说着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