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屋里,坐了一男一女俩人,年纪都不算大,目测也就二十五六的样子,身穿深色西装,戴着眼镜,胸口还挂个蓝色的吊牌。
吕冬瞄了一眼,上面写着太东天祥艺术品公司的字样。
一看到所谓的艺术品公司的名字,吕冬的警惕心就提高到了一百二十分!
想到在英雄山市场上的遭遇,但凡跟艺术品沾上关系的,不管大小高低,给吕冬的感觉就是十个里面九个骗,还有一个准备骗。
二爷爷没接触过这个行当,干脆就全部交给吕冬处理。
那个男的看到吕冬,隐约觉得好像见过,但仔细一想,更像是在路边看到过的路人,当即掏出名片,递给吕冬。
“你好,我是天祥艺术品公司的艺术顾问王德勇。”这人说话带着南方的口音,具体是哪的,吕冬分不出来:“这次慕名前来拜访吕老先生。”
王德勇又介绍了那个女的,是他的助理。
吕冬接过名片一看,真是巧了,这人所在的天祥艺术品公司,地址不仅仅在大学城,还是省大创新港四号楼的。
说起来能算得上邻居。
四号楼刚启用不久,这家公司可能刚入驻不久。
吕冬收起名片,直接问道:“你来拜访我爷爷?”
王德勇说话颇为客气:“是这样的,我们公司刚刚来到青照,正在征集民间书画家的作品,听说了吕振兴老爷子的大名,我们想着购买老爷子的一些作品,用于展览和商业运作。”
这与吕冬猜想的有所不同,问道:“只是购买?不是上拍?”
王德勇笑着说道:“我们公司不做拍卖,也没有拍卖的资质。”
听到这话,吕冬不但没有打消疑虑,反而进一步提高了警惕。
“我们是这么想的,先过来看看老爷子的作品,如果合适的话,购买一部分。”王德勇的话诚意十足:“然后,我们会在公司进行展览,有人看了想买,我们再行出售。”
吕冬问道:“没别的?”
王德勇说道:“没有别的。”他站起来,看着堂屋墙上挂的字画:“老爷子的书画水平非常高,当得起民间艺术家!如果作品交给我们公司来运作,远的我们不敢说,老爷子起码能在泉南打响名号。”
二爷爷连忙摆手:“我的水平我了解,糊弄一下外行还行。”
“千万不要妄自菲薄。”王德勇侃侃而谈:“书法大家,固然要有一定实力,但宣传更为重要……”
“这位王经理。”吕冬打断王德勇吹捧的话? 问道:“你打算怎么买我爷爷的作品。”
真能卖点钱? 二爷爷也能增加点收入。
了解的人都知道? 二爷爷的书画那叫泛滥成灾。
不说别的,老街从南到北? 起码得有三分之一的大门上还贴着的春联? 都是二爷爷写的。
至于村里人结婚? 平时写了送人? 数都数不过来。
物依稀为贵? 别说二爷爷没有名气? 哪怕中石老先生的作品这么泛滥? 照样不值钱。
王德勇不怕别人问价? 就怕别人不问价? 说道:“书画行业的规矩,都是按照平方尺算价。”
似乎怕吕冬等人不理解这个概念,他指了指堂屋正中挂的中堂:“这样一幅,没有装裱过的,我们可以给一百五十块钱。”
这价钱不离谱,二爷爷以前在大集上卖过中堂和对联,装裱好的中堂,也就卖这个价。
二爷爷看眼吕冬,知道他见多识广。
吕冬想了想,说道:“王经理,我们先考虑考虑,你这不留下了名片?等我们想好了,再跟你联系?”
王德勇说道:“可以。”他准备告辞,看到中堂下的一对银质酒壶,又说道:“我们公司也收购其他艺术品,比如金银器之类的,你们有合适的,也可以卖给我们,一手钱一手货,我们肯定会给出一个公道价。”
吕冬说道:“我们先考虑考虑。”
一直把这俩人送出家门,看到他们上了汽车,吕冬回到二爷爷家里。
二爷爷问道:“冬子,我知道自个有几斤几两,他们开出这样的价买,咋觉得不大靠谱?”
吕冬说道:“二爷爷,他们的公司在大学城,赶明天上班,我先过去看看。”
“也行。”二爷爷点点头:“就怕是坑人的。”
银灰色的富康轿车驶出吕家村,沿着大路朝南开去。
那个女的问道:“王哥,我们从农村收个业余爱好者的作品,能有价值?”
王德勇笑着说道:“以我们的经营模式,不低价收些一般的作品,怎么运作?”
女的刚入职不长时间,他作为带新人的导师,详细说道:“我们把东西收上来,做展览搞活动,到时想给作者安什么样的头衔,还不是我们说了算?公司来大学城之前,就做了详细调查,在这边购房居住的,家里经济条件都很好,但很多人都在原本的居住地有工作,陪孩子过来上学的,以老人和家庭妇女为主。”
听到这里,女的有所明悟:“这些人是我们的客户?”
王德勇右手离开方向盘,打了个响指:“没错!我们把他们拉过来,搞展览做活动开会,告诉他们这些作品未来会五倍十倍升值,公司签下回购承诺书,再找人做现身说法,找人营造气氛,你猜猜会怎么样?”
女的不算笨:“其中一部分会被带动起来,买我们的书画。”
“正确!”王德勇说道:“别忘了,这两年相关的电视节目越来越多,艺术品大热。”
女的明白,这样一转手,公司就有好多倍的利润,至于卖出去的书画未来会不会升值,那就与公司无关了。
甚至,她能想到,回购承诺书根本没用,到时公司都没了,以公司名义签下的回购书,屁用都没一点。
女的想到王德勇在吕家村说的话,还有疑问:“公司还做古董收购?”
“我们不收古董。”王德勇简单的说道:“古董水太深了,我们只收金银器,这些东西的价值相对好估算,收上来也容易出手。”
女的连连点头:“原来是这样。”
王德勇看一眼转到南边的太阳,遮光板往下拉一点:“我们去洛庄,那边也有个卖书画的,吕家村的那个不跟我们做买卖,也能有个备用人选。对了,听说那边前两年有人卖过金子,说不定运气好,能碰上卖金银器的……”
银灰色的富康车过了高速桥洞子,从南边的路口,拐上去洛庄的路。
…………
周一上班,吕冬开完简短的晨会,原本想着去隔壁的四号楼看看,但宋娜没有去上课,带着表姐夏甜过来,两边要商议一下下个月去平城考察的事,去天祥艺术品公司,只能往后推一点点。
下午过去一个样,二爷爷那边并不着急,天祥艺术品公司也不可能一上午就消失了。
夏甜这边中午就得走,十二个小时轮班倒,中午回去休息一会,晚上七点就要去上班。
可能是最近连续上夜班的关系,夏甜黑眼圈浓重,二十二三岁的年纪,连眼袋都快熬出来了。
这种二十四小时两班倒的难熬,也只有当事人才能体会到。
今天过来上班的时候,吕冬跟吕建仁说过二爷爷那边的事,吕建仁见吕冬一时半会没空,干脆自个去了四号楼,先过去谈谈虚实再说。
来到四号楼门前,吕建仁碰到了乔卫国,问道:“小光头,这么早就去练散打?”
乔卫国不好意思的笑:“七叔,下午得做培训,训练挪到了上午。”
吕建仁点头,没再多说,进了四号楼,上电梯到六楼,一出电梯,就看到正对电梯间门口的大写字间门口敞开,露出里面的前台和前台后面太东天祥艺术品公司的大字背景板。
好像在搞啥活动,门口站着俩披着红绶带的漂亮女孩。
看到吕建仁走进,俩女孩笑着说道:“欢迎光临!”
吕建仁进门,绕过前台,里面豁然开朗,像是展览馆一般的巨大空间,尤其各处的墙壁上,挂满书画作品,不少五六十岁的人,在一些穿着西式工装的年轻人陪同下,一起看着展览的书画作品。
这里不像个公司,倒是像墨泉公园以前举办过的青照展览会。
吕建仁对书画一窍不通,只能看介绍,有些就是艺术学院的老师的作品,应该有些水平,不过跟着一堆人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四五六来,倒是介绍得人吹的天花乱坠,说是未来价值不可限量等等。
去年跟着吕冬卖过鞭炮,又在村里公司和吕冬的公司两边任职,吕建仁多少有一点商业嗅觉,转悠一大圈下来,听过几个人的介绍,算是明白了,这个公司就是展览卖书画作品的。
找个人,仔细问了下,书画作品今天不卖,要改天开大会时一起卖。
吕建仁没了兴趣,出门坐电梯下去,回去跟冬子说一声,让他自个过来看好了。
出四号楼大门,吕建仁发现,对面来了个熟悉的身影,这人年纪跟他相仿,穿着件爆皮的皮夹克,抱着一个人造革手提包,正往这边走。
“良子!”吕建仁喊住他:“你来这干嘛?”
这人看到吕建仁,连忙说道:“哎呦,,七哥!你咋在这?咱兄弟得有好几个月没见了?”
吕建仁说道:“是,你不在洛庄开你拖拉机,跑这来干啥?”
良子跟吕建仁很熟,年轻时跟他一起混过,知道吕建仁是个讲义气的,拍了下包,小声说道:“我这有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