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平君仔细斟酌孙瑜的话,这一计策可以说是建立在姜的心性之上,姜所求无非就是权利二字,只要春平君可以帮助姜得到他想要的,姜自然就会回报春平君。
李牧的存在,不仅仅是姜的绊脚石那么简单,姜与李牧的师徒之名,更是姜身上一道无形的枷锁。
若说赵国之内,除掉李牧对谁最有利,那么这个人一定就是姜。
而这个前提却是,姜真的不顾与李牧的师徒情谊,一心追求权势与利益。
但姜真的是这种人吗?
春平君有些拿不定主意。
若说姜以赵嘉牵制赵迁,这一点春平君还是相信的。可若说姜想要除掉李牧,春平君却是有些怀疑。
在外之臣,尤其是手握重兵的在外之臣,要么被君王所信任,要么就是在朝中有助力。
姜可以独自领十万大军在外,李牧的存在可谓是功不可没。
不过一想到赵迁如今不过是年不到十岁的稚子幼童,娼姬更是一个没什么见识的女人。
如今赵王偃一死,只怕姜对赵国王室更没什么忌惮了吧?
新王登基,国内必然会动荡一段时间。因为新王在国内毫无威望,各地将领、官员对王室必然会阳奉阴违。
除非新王能够展现出铁血手段,否则很难压制各地豪强。
古代交通不便,通讯落后,王室对地方的掌控力度其实并不算强,地方官员在其治地说是土皇帝也不为过。
尤其赵国并不是军政分治的制度,很多有后台的地方官员,其实都是军政一把抓。
就如姜在饶安时期,那些治理地方的文官对姜插手内政也根本不敢多说什么。
而王室掌控地方的手段无非就是军队震慑,赵国内很多实权将领其实都在邯郸,地方将领手中的军权其实并不算多,少则数千,多则上万。
春平君忽然想到,一旦姜隐隐表露出脱离赵国掌控的势头,只怕很多地方豪强都会起一些心思。
与姜合作,无疑是与虎谋皮。
稍微失误,葬送的不仅仅是春平君的大业,更有可能葬送赵国的江山。
想到这里,春平君忽然意识到,赵王偃为何为忌惮姜,甚至要收回姜的军权。
姜这个人就是一把双刃剑,用的好,可以震慑敌国,用的不好,也会伤及自身。
孙瑜忽然道:“君上可还记得屯田策?”
春平君疑惑道:“屯田策?此乃良策,有何不妥?”
孙瑜解释道:“屯田策乃姜所献之策,在当时,的确解决了赵国的粮草危机。可王室掌控地方军队的手段是什么?无非也就是军饷和粮草。”
“可如今地方军队粮草自给自足,只有军饷还要依靠朝堂供给。可那些地方将领在各地经营多年,期间不知贪了多少钱财。”
“长时间或许不行,可若是短时间内,他们未必无法供养军队。”
春平君闻言,背后冷汗刷刷直冒,他从来都没有想过,赵国如今的局势竟已经到了这般危机的地步。
如今屯田策的弊端虽然还没有暴露出来,可那些执行屯田策的将领心中却未必没数。
他们所等待的,无非就是一个出头鸟罢了。
出头鸟当然必死无疑,可这山中群鸟,却可借势抬高身价。
春平君真诚请教到:“先生,事到如今,老夫该当如何?”
春平君虽是赵国王室子弟,可他并不介意残杀其他王室成员。可事关赵国江山社稷,他却不能不在意。
孙瑜斟酌了一下话语,开口道:“事到如今,再想要禁制屯田策已经不可能了,各地将领尝到了甜头,未必会尊王室之令。”
“而姜侯所求,无非就是独立自主,拥兵自保罢了。或许等他积累了一定的实力之后,或许还会自立为王。”
“如今周王室已灭,天下礼崩乐坏,各国手握重兵之人未必没有这个心思,姜侯自然也不例外。”
“然姜侯若想自立为王,首先就绕不开大将军李牧这一关。但也正因如此,在下才会给君上献计,与姜侯合作共谋大业!”
春平君闻言怒声道:“可恨!这姜小儿为了自己的利益,竟致整个赵国于不顾,让我赵国内乱至此!”
仔细想来,赵国这几年虽然连战连胜,便是前些年秦国攻赵最终也只能无功而返,很多赵国人都沉醉于虚假的强大之中。
可根据孙瑜的分析来看,如今的赵国可谓是岌岌可危。
赵国的危机并不在外,而在于内。
这时候,赵国若不是还有李牧坐镇,只怕早就分崩离析了,便如同数百年前赵、魏、韩三家分晋一样。
屯田策,其实也算良策。
但执行屯田策绝不能让各地将领自行屯兵种田,而是要由一位将军带领所有屯田兵,在一地开垦良田。
而屯田策最妙的一点在于,可以将军队之中的老弱病残剔除,既安置了军中老弱,同时又能帮助其他军队种植粮草。
如此军中没了老弱,战斗力自然大幅度提升。
然而姜在献上屯田策时,却并没有提出这一点,只是说让各地没有战事的军队自行屯田,解决粮草不足之事。
而当时赵国正值粮荒,屯田策一出,赵王立刻下令各地立即执行。
其实姜的手段已经算是很委婉了,屯田策针对的只是赵国王室,而非赵国百姓。
姜若当真铁了心想让赵国分崩离析,制作假币,或者玩玩经济战,直接利用经济便可让赵国崩溃。
如今姜交好赵、齐、燕三国商人,控制物价、控制商品流通还不都是姜说了算?
姜甚至敢这样说,我若想让赵、齐、燕三国中任意一个城市闹粮荒,只需要一句话,就不会有任何商人敢去那个城市售卖粮食。
赵王偃或许也隐约的意识到了赵国内部的危机,这才会急着想要打压姜。
听到春平君的话,孙瑜淡淡笑道:“君上莫急,姜侯既有所求,那我们与姜侯之间就有合作的可能。若姜侯心性当真如李牧大将军那般,那君上可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